皇后她不干了——深碧色
时间:2021-10-10 09:31:58

  云乔原本最不耐烦听世家大族之间那些杂七杂八的关系,只觉着一头雾水,可为着此事,还是硬着头皮将陈家相关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及至要拜见皇后时,裴承思又到府中来宿了一夜,第二日一道入宫,也算是缓解云乔的紧张。
  临出门前,云乔将皇后的喜好在心中又过了一遍,心不在焉地踏出门槛,随后便听梁嬷嬷低声提醒道:“慢些。”
  云乔怔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在了裴承思前边,随即停住了脚步。
  梁嬷嬷教规矩之时,早就提过此事,她自以为记下了,直到这时才发现并没有——至少还没习惯。
  裴承思看向她:“私下无妨。”
  “……算了。”云乔却还是放慢了脚步,落后裴承思一步,轻声道,“私下散漫,难免会带到外边去的。”
  裴承思有些意外,随后颔首道:“也好。”
  乘车入宫后,裴承思自去明堂朝会,云乔则被安排到他平素处理政务、歇息的偏殿等候。
  这是云乔头回到皇宫来。无论是金钉朱漆的宫门,还是琉璃瓦覆着的雕梁画栋,又或是镌刻龙凤飞云的朱栏彩槛,于她而言都格外陌生,透着让人不由自主连呼吸都放轻些的威严。
  偏殿之中并无太多陈设,花梨大理石长案旁堆着几摞新搬来的奏折,其上放着几方砚台,形形色色的笔如树林一般。
  案上放着张半卷的舆图,桌边青玉画缸之中皆是类似材质的牛皮纸。
  只略一看,便能想象出裴承思素日有多少事情要忙。
  云乔并没上前翻动,远远地盯着看了会儿,便往内室去了。殿中燃着裴承思先前用的那味龙涎香,她仍旧有些不大适应,但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等人。
  裴承思也没耽搁,一下朝便来寻她,而后往皇后所居的清和宫去。
  皇城比云乔想象中的还要更大一些,雄伟巍峨。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承思身旁,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形,算是在这全然陌生的环境中的慰藉。
  但不管心中再怎么紧张,云乔都没露怯。她既然答应了裴承思,就会尽力将事情做到最好。
  踏进清和宫后,云乔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依着梁嬷嬷先前教过的规矩,行礼问安。她低垂着眼睫,余光只能瞥见正座那边陈皇后的裙摆,以及……
  一个身着红裙的小姑娘。
  “姨母,这就是当初救了我的那个美人姐姐!”陈皇后尚未开口,殿中倒是先响起一道清脆的童声。
  云乔已经反应过来,这小姑娘便是陈灵仪。
  先前与元瑛见面时,云乔已经从她口中得知,自己在茶楼之中误打误撞救下的是国公府千金。后来也从梁嬷嬷那里知悉,灵仪是陈少傅的独女,生母早逝,阖家上下都将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宠着。
  就连陈皇后,也曾将灵仪接进宫中放在身边养过一段时日,疼爱得很。
  被灵仪这么一搅和,陈皇后脸上多了些无奈的笑,向云乔道:“不必拘谨,坐吧。”
  陈家已经与裴承思商定此事,陈皇后无论心中如何看待,明面上总不会为难。再加上有灵仪在,这过场走得比云乔想象中顺遂多了。
  灵仪年纪小坐不住,听了会儿她们的场面话后,拉着皇后的衣袖撒娇:“姨母,我想去御花园喂鱼。”
  说着,又看向云乔,“云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云乔有些意外,对这提议虽心动,但并没擅自答应,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陈皇后。
  “阿乔头回入宫,也去看看御花园的景致吧,”陈皇后抬了抬手,微微一笑,“刚好替本宫折两枝花回来插瓶。”
  云乔暗自松口气,起身应了下来。
  她陪着灵仪往御花园去,裴承思则回去处理政务,约好了晚些时候遣人来接。
  几人离开后,殿中立时冷清下来。
  陈皇后抚着腕上的佛珠,慢悠悠地开口道:“你看着,那丫头如何?”
  “规矩礼仪过得去,虽拘谨了些,但头回来拜见您,怕是没几个不紧张的。”一旁伺候的辛嬷嬷答道,“性情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不过当初能舍身救下姑娘,想来心地不坏。”
  “中规中矩,不是个出挑的。”陈皇后一哂,“也就是运气不错。”
  辛嬷嬷会意,感慨道:“丹溪县主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丹溪县主,也就是赵雁菱,论及家世、相貌,京中闺秀无人能出其右。
  不少人都知道她钟意太子,结果输在云乔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人手中……以她的性情,能咽的下这口气才怪了。
  “那能怪谁呢?是她自己沉不住气。”陈皇后早就从陈景那里得知内情,不疾不徐道,“太子这个人,也就是看起来性情温润,实则生有反骨。赵家暗地里窥探太子行踪也就算了,丹溪却要争一时意气,将事情暴露到明面上来……这让他如何能忍?”
  赵雁菱拿身份压过了云乔,殊不知,却将裴承思一并得罪了。纵然他先前有过犹豫,此事之后,也都作罢。
  “太子殿下后来大费周章,促成此事,对这位云姑娘倒也算是情深义重……”辛嬷嬷这话尚未说完,只见着陈皇后摇了摇头。
  “若要我说,他只是信不过旁人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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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裴承思算着时辰,等云乔在清和宫陪陈皇后用过午膳后,便遣人将她接了回来。
  內侍在前引路,云乔神色从容地跟随着。直到入了偏殿内室,见着裴承思之后,方才抬手抚了抚胸口,长出了口气。
  她虽未曾露怯,但心中终归还是紧张的。
  裴承思将沏好的茶推到她面前:“这半日下来,难为你了。”
  “还好,皇后娘娘并没为难我。”云乔捧着茶盏,抿唇笑道,“而且有灵仪在,我大半时间都在陪她玩,相处起来轻松多了。”
  “事情早已商定,再过不久,你就算是陈家的小辈了,她岂会同你过不去?”裴承思见她提起灵仪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随口道,“你很喜欢陈姑娘?”
  云乔点点头:“灵仪生得玉雪可爱,先前在戏园子里见着时,我就很喜欢了。再者,她性格也好,虽是国公府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性情并不蛮横……”
  她滔滔不绝地列举灵仪的好处,裴承思听了会儿,颔首道:“我看陈姑娘也亲近你。既是投缘,别院与陈家不过几步路,回去之后可以多往来。”
  “灵仪也说,等出宫之后还要去找我呢。”云乔笑得眉眼弯弯,语气熟稔,再不见先前的拘谨。
  裴承思对此自是乐见其成。
  现下这个局势,与陈家打好交道并无坏处。
  他很清楚,若不是当初云乔阴差阳错地替灵仪挡了灾,只怕在身份这件事上,陈家并没这么容易让步帮忙。
  与她闲聊了几句后,裴承思起身道:“我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多陪你了。你可以先在此处歇息,晚些时候,我让人送你出宫。”
  云乔昨夜惦记着今日拜见陈皇后之事,没能歇好,眼下松懈下来难免犯困,掩唇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好。你只管忙去,不必为我分心。”
  交代妥当,裴承思往外间去批改奏折,云乔则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困意席卷而来,不多时,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承思素来没有午睡的习惯,喝了半盏浓茶提神后,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处理政务。
  殿中虽还有內侍伺候,但皆是悄无声息的,四下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隐约传来对话声,云乔半梦半醒间,迷迷怔怔地听着。
  “西境传来捷报。蒋老将军筹谋布置良久,前些日子收网,自鸣铩丘瞭望台起,往西数百里,深入西域腹地,连下十二城……”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说着些她不大听得懂的内容。云乔揉了揉眼,随后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向裴承思汇报军务。
  她凝神听了会儿,只觉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论是提到的将领,还是西境那边的城池关卡,对她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
  比前些日子,刚听梁嬷嬷讲起京城世家时,还要茫然。
  裴承思这几个月来,已经将四境布防牢牢记在心中,画缸中的舆图不知看了多少遍,终于能赶上陈景的思路,也有了自己的见解。
  圣上昏聩,这些年来宠幸奸佞,国库经济左支右绌,四境驻军良莠不齐。裴承思自接手政务起,没一天不是在为他收拾烂摊子的,还是头一回得到这样的好消息。
  “蒋老将军此举可保西境数年太平,实在国之栋梁。”裴承思不再如往日那般冷静自持,难得喜形于色。
  说着,又问起具体情况。
  “老将军在奏疏上专程提的那位亲卫,是傅御史家的人吗?”
  陈景谨慎道:“臣未曾听过傅御史家有这么一位子弟。”
  裴承思眉头微微皱起,指节轻轻扣着奏疏,若有所思道:“傅、余,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话音未落,便听见里间传来清脆的声响,似是茶盏跌在了地上。
  内室之中只有云乔一人,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她手滑。
  裴承思摇头笑了声,示意內侍进去收拾。
  目光再次落在奏疏上时,他怔了下,忽而明白过来云乔为何失态,也总算是想起自己从何处听过“傅余”这个名字。
  傅余原是云乔的邻家,镇上那位教书先生的独子,与云乔自小一处长大,后从军往西境去了。傅家早已经没了人,也就云乔还惦记着,会托人捎些东西过去。
  早几年断断续续地还有消息往来,可自两年前,那边便再没只字片语传回来。云乔是拿傅余当自家弟弟一样看待的,始终放心不下,也曾辗转托人打听,却是徒劳无功。
  裴承思到平城时,傅余早就去了西境,未曾谋面,只在云乔托旁人打探消息时听过这个名字。
  他怕云乔伤心未敢明说,心中却觉着那人或许已经不在人世。
  但就这奏疏所说,傅余竟还活着,只是当年领了密令,扮作商人往西域诸国当细作去了。他这两年传回许多要紧的消息,直到前一阵身份被识破,险些丧命,九死一生地回了军中。
  西境这次大捷,离不开他打探到的军情布防。
  蒋老将军特意在奏疏上提及傅余的功绩,其中举荐的意味不言而喻。
  裴承思沉吟片刻,拿定了主意:“此番大捷,合该论功行赏,只是蒋老将军还得镇在西境,便叫这位傅小将军回京述职吧。”
  陈家与裴家素有渊源,与这奏疏一道送来的,其实还有裴老将军给陈景的私信。因不清楚太子的行事作风,他嘱托陈景代为周全,若是得便,顺道提拔提拔傅余。
  陈景还没来得及旁敲侧击,裴承思便主动开了口,倒是省了他多费口舌,欣然应道:“是。”
  等诸事议定,陈景告退。裴承思起身往内室去,恰好撞上了出来的云乔。
  “我方才听到了,是傅余!”
  “慢些,”裴承思皱了皱眉,鬼使神差地泼了盆冷水,“说不准只是同名同姓。”
  虽说少见,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云乔僵在了那里,自听到“傅余”二字起生出的激动变成了无所适从,攥着裴承思的衣袖,不情不愿地瞪他。
  “我这两年没收到他的消息,托人打听也一无所获,还当他……”顿了顿后,云乔终究还是没将那不吉利的字眼说出口,转而问道,“那位老将军的奏疏上,是怎么提他的?”
  裴承思与她对视片刻,这才将傅余之事大略讲了,见云乔面露喜色,又着意补了句:“我已经下令调他回京述职,届时,就可以确准是不是平城那位了。”
  云乔这回却笃定道:“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必然是他。”
  分明还有不少奏折未曾批复,裴承思却并没回去料理,而是又问道:“傅余是何时往西境从军的?”
  云乔掰着指头算了算:“七年前。”
  “蒋老将军看重傅余。他若与你还有姐弟情分在,我也会顺水推舟,借论功行赏的名头好好提拔他。”
  倚靠陈家绝非长久之计,裴承思想着培养嫡系,只是并无合适人选。
  而傅余,算是个值得考量的。
  拿定主意后,裴承思又提醒道:“再过半旬,便是国公夫人的寿辰。你提前准备妥当,届时以陈家旁支的身份露面,彻底过明路。”
  云乔轻声应道:“好。”
 
 
第19章 
  偶然得知傅余的消息,对云乔而言着实算是意外之喜,在这京中的日子,也随之多了一分期待。
  裴承思已入主东宫,一应起居皆在宫中,若非特殊情况不会轻易离开,陈家别院便彻底归了云乔。
  回到家中后,云乔立时将傅余之事告诉了芊芊,又亲自翻箱倒柜,寻先前行李中压着的账本。
  徐芊芊亦是又惊又喜:“傅余哥哥要来京城?那岂不是过阵子就能见着他了!”
  傅余自小性情跳脱,虽是教书先生养出来的,但却并不爱念书,整日里招猫逗狗变着花样地玩,是镇子上的“孩子王”。
  芊芊少时,没少跟在他身后喊“傅余哥哥”。只是母亲过世后,随着父亲搬家换了住处,傅余又往边境去从军,便再没见过。
  如今知道他安然无恙,甚至还得以建功立业,自是欢喜。
  “是啊,”云乔翻看着账目,欣慰道,“当初他留银子给我,说等我赚钱之后,再讨要。一晃都这么些年,还好、还好……总算是能给他了。”
  前两年傅余音讯渺茫,云乔虽从没放弃过见缝插针托人打听,但心中也不是没想过意外情况,后来出门之时,都要避着傅家曾经的宅院走。
  如今能得故人消息,总算是了却一桩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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