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音虽然师承云处深多年,但她毕竟是季府的人,不涉江湖,因此并没有完全归从紫雾宫,自然也不能学习紫雾宫的看家法术——雾里看花,更不会破结印。
薛紫琳借着自己是紫雾宫亲传弟子,竟然用了杀招。
那片粉雾一路炸开,漂亮的粉白色花朵结了满地,可朵朵都带着杀意,只消触碰片刻,便要被吞噬殆尽。
季越音已经收了掌,以她现在的修为不可能立即出手,不然一定会对自己有所损伤。薛紫琳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将粉雾劈头盖脸地砸向季越音。
眼看结印就要闭合,迟惊鹿急地大喊:“云处深,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二姐!”
话刚落音,一阵风从耳边刮过,云处深重重地放下酒壶,他眼神一黯,脚点轻功,以极快的速度起了身,直奔季越音而去。
几乎是同时,从众人身后飞来一只白色的大鸟,迟惊鹿惊喜地叫道:“大哥!”
季翡锦警告地看了一眼云处深,一手挥动羽翼,竟真如同鸟的翅膀一般,将他撞的偏离了方向。云处深顾不得计较这些,短暂调整过后再次冲向了季越音。
还没碰到那片清新的绿,一抹暗黑从眼前闪过。雪白的少年身姿纤长,在结印闭合的瞬间飞了进去,如同闪电般挡在了季越音身前,他手中长剑纷飞,粉雾在他的剑气下不断被撕成碎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在迟惊鹿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岸青是清秀寡淡的少年,他像个影子一样,不言不语,不需要他的时候,绝不露出半分身影。
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少年漂亮的单眼皮压着一双清秀的凤眼,季越音道:“愣着干什么,叫人啊!”
他才清凌凌地开口,叫了一声“八小姐”。
而此时他眼中充满敌意,带着难以遏制的戾气,袍角掀起冷风,直条条地冲着薛紫琳过去。
薛紫琳只是气不过师父总在众弟子面前夸季越音有灵气,想给这个小师妹一点颜色瞧瞧,看到她被雾花吓到的样子,心中正暗自得意,也知道该收手了,便无心恋战,准备解开结印走人。
哪知黑衣少年钳住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毫不顾忌地掐上了她的喉咙。黑色的束袖勾勒出少年雪白的腕骨,颜色对比分外强烈。
“你干什么!”薛紫琳呵斥道,“放开我,我要解印了!”
岸青冷冷看着她,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薛紫琳被掐得难受极了:“你给我放手!知道要护你家主子,可我不解印,咱们谁都出不去!”
她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眼泪都流出来了,透过一层朦胧的氤氲看向少年凌厉的眼,她这才明白,他根本就不想让她解开封印!
薛紫琳惊恐地望向结印之外,所有人都被短时间内发生的变化惊得愣了神,一时竟没了动作。
云处深反应最快,他轻轻转了几下手腕,粉色的烟雾渐渐消散,结印终于破了口子,被冲开了。
下一秒,纤弱的粉裙少女直接连人带花被甩到了一旁的石壁上,她一头秀发凌乱,头上的簪花重重磕在坚硬的石头上,断成两截。
季越音清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见自己的暗卫把人按到了墙上,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岸青,不得无礼!”
黑衣少年被这声音一叫,仿佛从天上被拉回了现实,快速狠厉的出招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薛紫琳看见清醒过来的季越音,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亲娘一样,吓得眼泪直流:“师妹,救我!”
季越音已经缓过来了,她走到近乎狂暴的少年身旁,低声呵道:“你给我回去!”
她的话就如同栓在猛兽脖颈上的缰绳。岸青的瞳孔逐渐聚焦,他缓缓松开手,垂到身体两侧,当真没了一点攻击性。薛紫琳虽然腿有些瘫软,但还是努力撑起身体,躲到了云处深身后。
云处深没理薛紫琳,他伸手为季越音检查伤势,低声道:“你怎么样,伤到没?”
季越音摇摇头:“徒儿没事。”
季翡锦一掌拍掉了云处深的手,打得他五指都红了,指着薛紫琳道:“走。”
言简意赅,目的明确。
迟惊鹿觉得大哥想说的其实是“滚”,只是他对骂人的话不熟悉,所以只好用气愤的“走”来代替。
说完,季翡锦直接将妹妹甩上自己宽阔的后背,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低声吩咐:“医女。”
小丫鬟点点头:“大少爷,奴婢这就去请医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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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迟惊鹿踌躇地走在季府长廊上。
医女为二姐检查过,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休息休息,一家人这才安心吃了饭。
知道二姐没事,迟惊鹿就安心了,只是谁能告诉她,小奶油为什么会提示她季府的黑化值+3了啊!
小奶油挠头:【一分来自岸青,一分来自季翡锦。】
【他俩看二小姐被欺负,一气之下,黑化值就上升了。】
迟惊鹿要哭了:“还有一分呢?”
【还有一分来自季府其他人,比如你六姐啊三哥五哥之类的……】
小丫头非常苦恼,拯救反派任重道远,这下本就不富裕的分数雪上加霜……
犹疑间迟惊鹿看到后院不远处有豆大的光亮,她眼珠一转;“对呀,我去找小白花,挣点分数吧!”
提起裙子就要走,忽然被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迟惊鹿还有点创伤后遗症,差点跳起来:“卧槽是谁!”
戚行肆一把捂住小丫头的嘴:“别叫!是我!”
迟惊鹿恨恨地咬了他一口:“你干嘛!”
戚行肆吃痛,收回了手,又恢复那股玩世不恭的样子:“豆芽菜,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要干嘛去?”
迟惊鹿:“我梦游,你管得着吗你。”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想让这骚包挡了自己挣辛苦分的路:“我去找九弟,马上要考学了,我得监督着点他。”
一想到她在课上被罚站的小模样,戚行肆“噗嗤”一声笑了:“就……你?”
迟惊鹿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动物:“我!怎么啦!你什么意思嘛!”
“没没没,好得很,你真是个称职的姐姐。”戚行肆忍住笑意,黑夜中眼睛一闪一闪的,“那你也来戚府监督一下我呗。”
迟惊鹿白了他一眼:“呵呵。”
戚行肆正色道:“你不来也行,小爷我屈尊到你们府上总行了吧。”
迟惊鹿想到原文中的描写,结合现实,也认真打量了少年一眼:“戚行肆,你还用得着监督吗,你那成绩,还有下降空间吗?”
戚行肆:“……”
第33章 这俩人什么时候杠上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 不远处的门开了,明亮的灯光四散开来,照亮了后院一方天地。
迟惊鹿绕开了戚行肆的手臂, 小跑着过去,看到少年一头黑发扎着高马尾,恰好露出雪白的耳朵, 他安静乖巧地站在月下,像极了森林深处的精灵。
一双漆黑如墨的美眸盯着方才说话的二人, 直直地能看到人心里去。
“季子星, 我来找你玩。”迟惊鹿笑嘻嘻的, 说完觉得不太妥当, 便立刻改口, “不对不对,我想陪你一起学习。”
戚行肆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裤腿上的银鹤闪着暗光:“加我一个!”
迟惊鹿刚要炸毛,头顶上便传来小白花清冷的声音:“天色已晚, 戚公子是否该回府了?”
这是明晃晃的赶客,迟惊鹿惊疑地抬眼, 只觉得季子星向来乖巧的眼睛里徒然闪过一丝戾气, 像被入侵了领地的小狗,偏执地守护着属于自己的地盘。
从今天下午遇见戚行肆, 小白花的表情好像一直就不太对劲,刚才吃晚饭的时候, 戚行肆刚随意地挨着迟惊鹿坐下,就被小白花以“身体不舒服,够不到想吃的菜”为理由,暗暗挤走了。
这俩人……什么时候杠上的?
迟惊鹿和戚行肆比较熟, 她大可以大大咧咧地让他一边玩儿去,可季子星几乎没跟他说过话,没理由讨厌他呀。
微妙的气氛在三人之前蔓延,迟惊鹿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好在戚行肆真的是个骚包,他笑笑,并不打算同季子星计较:“小爷我什么时候回府,全看心情,现在我就想看书啊。”
季子星双瞳漆黑,声音很冷淡:“戚公子说话声音很大,会影响我和八姐看书的,还是自己一个人独处的好。”
迟惊鹿歪头看了看小白花身后,是宽阔的书桌,上面整整齐齐摆着摊开的书卷。她知道了,一定是刚才他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弟弟学习,所以他才不高兴了。
她转头对戚行肆做了个鬼脸:“就是!你太吵了!”
戚行肆深深看了迟惊鹿一眼,他刚才说话声音不大啊,明明是豆芽菜大呼小叫才对吧!
怎么就怪到他头上了!
戚行肆挣扎道:“我进去以后,不说话。”
这总行了吧。
谁知季子星吐出六个字:“天、太、晚,不、合、适。”
他的双眸里是少年人的倔强,惜字如金,反正就是不让进。
戚行肆抬头看了看刚挂上树梢的月牙,还有吃饱了在外面撒欢的兔子,夜生活明明才刚开始。他耸耸肩:“那好吧,豆芽菜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玩。”
迟惊鹿来不及细想,请走这尊大佛她开心死了,赶紧挥挥小手:“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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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白花呆在一起真安心啊,迟惊鹿一边翻着看不懂的书卷,一边打量着认真读书的季子星,屋里是温暖的黄光,映衬得少年格外俊俏。
他专注极了,几乎到了忘我的程度。迟惊鹿发现季子星这人有个特点,他看着一样东西、或者是人的时候,漂亮的眼睛就会凌厉起来,黑白分明,像墙上干净工整的水墨画,一丝一毫不带含糊。
可他垂下眼睫,软糯糯地叫着“八姐”时,又是另一幅样子。
联想到他刚才对戚行肆奶凶奶凶的样子,迟惊鹿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小白花,还有两幅面孔?
她突然来了兴致,不知道这样的小白花长大了,成了成熟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
迟惊鹿趴在桌子上想了好久,试图在脑海里画出季子星未来的模样。她借着烛光,用手在空中描着小白花的侧脸,好看的额头和鼻梁,薄到发光的眼皮,又黑又长的睫毛,勾勒到最后,是如同涂了胭脂般水红的嘴唇……光这样看,季子星真的像个漂亮的女孩……
平时她不敢这么做,因为她目前的人设不允许,再说她作为姐姐,对着弟弟露出痴汉表情,实在是作孽。
趁着小白花一心全扑在书上,迟惊鹿放心大胆地观察了起来。
只是她想象力实在有限,费了半天劲,终于还是失败了。
她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自言自语:“什么时候考学来着……”
她得给季子星准备笔墨纸砚,让他准备充分地去考场。
“四天之后。”
耳边冷不丁传来少年的声音,把迟惊鹿吓了一跳,她自以为声音很小了,几乎是气声,为的就是不打扰到弟弟学习,他居然还是听到了。
他不是在认真念书吗?迟惊鹿默默收回手,那刚刚她对着他描画,他难道也……
早就知道了?
迟惊鹿突然觉得额头上冒了汗,有种做贼被抓的感觉,特别心虚。
“八姐……”少年低低的声音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打断了她片刻的惊疑和羞赧。
“真的希望子星考上吗?”
迟惊鹿有些迷茫:“什么?”
季子星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地飘忽到她身后的床帐上,其中一个角缺了流苏结穗。
他平静地收回眼神:“没什么。”
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迟惊鹿挠挠头,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她环视四周,干脆抓了只笔,在雪白的宣纸上涂画起来。什么小鸡小鹅小兔子,简笔画她是最拿手的了,寥寥几笔,一群可爱的小动物就跃然纸上。
画着画着,眼前的小兔有了重影,迟惊鹿有点困了,她抬眼看看小白花,依旧在认真读书,脊背挺得笔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少年平稳的呼吸相当催眠,迟惊鹿眼皮越来越重,几乎要进入梦乡。
“八姐,你真的要嫁给戚公子么?”
迟惊鹿迷蒙着睡眼,一手撑头,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条件反射似的回答:“对啊,我们订婚了的。”
对面沉默了一下,又追问:“八姐觉得他怎么样?”
人一犯困脑子就宕机,迟惊鹿打了个呵欠:“还行吧。”
双眼迷蒙的她丝毫没注意到少年徒然暗淡下去的眼神,继续评价道:“长得挺帅,人品也不错,性格真诚,就是过于骚包了些,容易招惹桃花,太多女孩子喜欢了。”
她说这话可是有根据的,原文里戚行肆不仅被关倾月和凌晚争夺,被季惊鹿喜欢,还有一堆烂桃花跟在屁股后头,甩都甩不掉。
迟惊鹿困得要死,根本不知道这话落在少年耳中,听起来更像是小女儿的吃醋。
又是长久的沉默,季子星低头握着笔,语气凌厉了几分:“他配不上八姐。”
迟惊鹿揉揉眼睛,扬起白面似的小脸,突然就不困了:“不愧是我弟!我也这么觉得!来,你快说说,他哪儿配不上我?”
她笑眯眯地等小白花夸她,想看这小孩能多舌灿莲花。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戚行肆怎么会配不上她?真要论起来,是她不如戚行肆才对。
家世、样貌、未来得到的权势,都不是她能比得上的,他是三好少年阳光男主,喜欢他的人成群结队,而她只不过是一个炮灰,徒有个大将军爹的闺阁小姐罢了。
在小说里,季惊鹿从没有得到过爱情,现实中,迟惊鹿也是母胎单身,男人这东西,似乎生来就是绝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