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声与此纹的主人定下契约,宴声……你发誓会用生命守护她,永不背叛。”
小兽目光如刀,可以深入铁甲三分:“宴声在此立誓,今生今世我必守护在此纹主人左右,对她忠诚。只要我尚有一口气血在,就绝不会让她受半分伤害。”
“很好,你们一日一月,相合成形,世上仅此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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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西去的太阳晒得浓烈,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挡季安宁一颗想听故事的心。
迟惊鹿昨晚就没睡好,中午没睡多久就又被拽起来了,她眼下乌青,用鼻音表示不满:“六姐,离说书开始还远呢,去这么早干嘛呀?”
季安宁一扬小脸:“早点去占位置,我觉得离看台近一点更能体验那种身在其中的感觉。”
她看了看磨磨唧唧的八妹,皱眉道;“你不好奇吗,赤溪军的结局是什么?”
一提到听故事,迟惊鹿心里就感觉很压抑,跟小时候一样,一听到“上学”两个字就反射性地胃疼,胡搅蛮缠着不愿意出门。
迟惊鹿犹豫道;“其实我……”
季安宁催促道:“走呀走呀,今天的一定要占到最好的位置!”
迟惊鹿“哦”了一声,像小鹌鹑似的低着头:“走吧。”
背着手出了院子,每走一步迟惊鹿的心就更沉一点。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
好像前方是什么可怕的地方一样,她若是去了,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迟惊鹿抬头看了一眼兴冲冲的季安宁,她蹦蹦跳跳走在前头,活像小红帽旅游团的导游:“大家快跟上!争取早点到茶馆!”
又看一眼小白花,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刚刚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迟惊鹿觉得他身上除了淡淡的木质香,还有股荔枝的甜味。阳光下少年的眼皮薄得近乎透明,睫毛又黑又长,差点掩不住如夜色般浓稠的双眸。
木调的冷淡和水果的甜腻,两种天差地别的气味,在季子星身上却一点也不冲突,反而意外地和谐。
迟惊鹿默默看了弟弟一眼,他身体长得很快,脊背又直又挺,她已经看不到他高马尾上的发带,只能看见干干净净的发尾,阳光下整洁的断面,散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气息。
迟惊鹿边走边想,小白花马上就要考学了,总这么跟他们出去晃荡怎么行?这样考不上的呀!一想到弟弟这几天连吃饭的时间都腾出来念书了,她觉得有点愧疚。
她戳了戳季子星的后背,感觉他一僵直:“季子星,不如你在家读书吧,我们回来给你讲故事。”
季安宁捣蒜般点点头;“我可以给你讲!”
迟惊鹿觉得小白花一向听话,又是事关复习的大事,他肯定愿意留在家,昨天那么晚不睡,不就是在练字么?
季子星漆黑的眸子望着她:“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他垂睫,双眼泛着水光:“八姐……不愿意带我么?”
迟惊鹿哪里受得了他这样子,赶紧道:“没有没有,我是怕耽误你考学!你若想去,那咱们就一起。”
少年的唇角弯了弯:“我想的。”
旅游小队风光出发了,各人各怀心思,轻巧的马车看起来沉重地很。可惜这份心思只到半路便被腰斩——
马车坏掉了,像熄了火的小汽车,萎靡地停在了路边。
季安宁崩溃地双手抱头:“这马车怎么回事?该坏的时候不坏,不该坏的时候掉链子!这次我没做手脚啊!”
说完觉得不对劲,她微微红了脸,转向众人,腼腆道:“上学的时候,为了逃学,我曾经砍断过车轱辘上的横条……”
迟惊鹿;“……”
季子星:“……”
宴声:“……”
迟惊鹿心里松了一口气,像卸下重担似的。她看看旁边两个少年,不知道是不是车厢布局问题,他俩坐地离着很远,目光平静,表情非常地平和。
季安宁试探道:“你俩谁会修马车?要不要露一手?”
这个时候,不都是男孩子出场,表现自己的时候吗?
前两天做竹蜻蜓,手都巧得很呢。
宴声淡淡道:“我不会。”
说完便拿出小刀,开始把玩上面的结穗。
季子星声音软软的:“我也。”
然后他抽出一本书,认真地研读了起来。
迟惊鹿:我看你们也不是真的想听故事……
季安宁愁眉苦脸:“怎么办呀,车夫说只能等咱府上的人来了,看来今天是去不了茶馆了,气死了!”
迟惊鹿心情好多了,她拍拍季安宁的肩,象征性地安慰道:“六姐,或许有人路过,能顺咱们一程呢?话本里不都这么写嘛,英雄救美!”
季安宁摇摇头:“大下午的,谁会来救我们。”
话刚落音,迎面便呼啸而过一辆精巧的马车,金光闪闪,差点把迟惊鹿的眼睛闪瞎了。
迟惊鹿:我草,这人谁啊?
金光马车驶出去十几米,突然停了下来,车顶反着阳光,直接把迟惊鹿闪回了车帘里。
过了十几秒,隔着宝蓝的车帘,外头传来两声敲击,还有少年戏谑的声音。
“豆芽菜,你的马车坏了?”
迟惊鹿:……
迟惊鹿:日!
戚!行!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去了怎么哪儿都有你!
里头明显顿了一下,车帘缓缓掀开,露出小丫头崩溃的小脸。
“骚包……”
戚行肆叼着柳枝,挑眉朝车里看了看:“需要帮忙吗?”
迟惊鹿深呼吸一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戚行肆笑笑:“小爷我出来玩啊。”
迟惊鹿回头看了看,那个方向,是离城区越来越远的,有什么好玩的……
戚行肆看出了小丫头眼里的疑惑,随意道:“我就愿意去远处,怎么你管我?”
迟惊鹿呵呵一笑:“你想得美!”
对面的车夫非常老实,他看了迟惊鹿一眼,恭恭敬敬问主子:“少爷,咱们还去季府吗?”
戚行肆扫了他一眼:“去什么季府?”
“您不是说要去季府找八小姐,才非拉着小的出来,咱家的马正拉粪呢,就被您……”
戚行肆用手捂了车夫的嘴:“不说话你能死不,能死不?”
车夫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头不言语了。
迟惊鹿看着脸色突然涨红的少年,一脸懵逼:“你要来季府?”
下一秒,季安宁欣喜地露出了头:“戚行肆!不如你送我们去茶馆,咱们一起听故事,然后一块回季府呀!”
戚行肆看了看满脸不情愿的迟惊鹿,立刻点头:“好啊。”
迟惊鹿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谁同意你跟着我们了!”
骚包无畏道:“现在只有我有马车,你不同意也没用。对了六姐,咱们听什么故事?”
迟惊鹿:什么六姐,谁跟你六姐,你凭什么叫季安宁六姐!
季安宁一脸憧憬:“是赤溪军的故事,茶馆里的说书人每天都在讲呢,今天该大结局了!”
少年流畅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赤溪军?”
迟惊鹿点点头,小揪揪一甩一甩的:“对啊。”
戚行肆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他吐出柳枝,把它捏在手里,捏了一会儿折断了。
他默默看了车夫一眼:“我记得你出门前说过,这车轱辘坏了。”
车夫这次学聪明了,一脚踹上了车轮的横断,满眼无辜:“啊呀少爷,车轱辘断了,走不了路了!”
季安宁:“……”
季安宁:“?”
戚行肆耸耸肩:“我的马车也坏了,走不了了。”
旋即他笑笑:“想听什么故事,我给你们讲啊,这几天我闷在府里,什么都没干,书看了不少,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讲的。”
迟惊鹿:“你讲个屁。”
迟惊鹿:“你赶紧让你家车夫回府给你重牵一辆马车吧,不然你都回不去。”
戚行肆笑笑:“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季府啊。”
迟惊鹿无语了,这骚包住了几天还真把季府当家了,她翻了个白眼:“你回哪门子季府?”
戚行肆满眼清澈纯真:“我怎么不能回季府了,你是我未婚妻,我是你未婚夫,我早晚都要上门的。”
话刚落音,对面马车里齐齐射出来两道冷冷的目光。
两个俊美的少年一人持刀,一人持卷,同时向他投来冰冷的眼神。
戚行肆:“……”
第32章 你那成绩还有下降空间吗……
迟惊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一把捂住了戚行肆的嘴:“骚包,给我闭嘴吧你!”
一提婚事,小丫头就像炸了毛的兔子, 浑身是刺。
戚行肆只好举双手投降:“我不说这个了行吗。”
直到夕阳西下,季府的马车才姗姗来迟,并且带来了一个令季安宁悲痛欲绝的消息——茶馆说书人昨夜暴毙了。
听说那人本就有罪案在身, 只是精通易容之术,官府查了许多年竟没有发现他。
季安宁吸吸鼻子:“罪有应得, 就是死得不是时候, 有点早了QAQ”
迟惊鹿非常理解季安宁此刻的心情, 这就好比突然找到一本对胃口的小说, 看着看着, 突然没了下文,作者太监跑路了, 再也不写了,徒留下读者一人风中凌乱……
可她私心却觉得, 这样挺好的,赤溪军的故事明摆了是BE文, 迟惊鹿心脏承受能力差, 看不了悲剧,这种情况下, 没有结局她反而是高兴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季府,天边已经燃起了晚霞。偶有几朵白云, 像散落在红绸缎上的珠玉,晶莹润泽,十分壮观。
迟惊鹿正要拉着六姐去喂小兔子,却看见宽敞的后院里站着几个衣袂飘飘的仙子, 白的粉的淡绿的,周围烟雾缭绕,散着香气,立刻让她想到了小时候看的电视剧,西游记里的蟠桃会不就是这样嘛!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院子里有四个人:一个是满头大汗正在搬运石雕的三哥,一个是穿着松柏绿裙的二姐,一个是手提酒壶的云处深,还有一个……
“久闻越音师妹天赋异禀,灵气十足。师父总跟众姐妹说,你是习武的好身板。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同师妹切磋一番,好让我一睹师妹风采?”
还有一个是穿着粉裙,长得小家碧玉,十分有邻家妹妹味道的姑娘。
小奶油提醒道:【她是紫雾宫的人,也算是云处深的徒弟,你二姐的师姐,名叫薛紫琳。】
迟惊鹿一脸茫然:“小说里有这人吗?”
季越音拱手推让道:“师姐过奖,我也只不过是学了师父的三招两式,真比起来也是丢人现眼,还是不要在师父面前班门弄斧了。”
迟惊鹿听得额角青筋直跳:“这是我二姐吗?”
迟惊鹿:“短短一句话里居然出现了三个四字词语,一句骂人的话都没有!”
小奶油一副了然的模样:【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迟惊鹿:“什么?”
【这俩人关系是真的一般。】
薛紫琳笑笑,眼角清冷的美人痣也飞扬起来:“师妹莫不是不敢吧!”
季越音噎了一下,这要搁平时她绝不多哔哔,直接一个大招就上去了,可碍于师父的颜面,她只得硬着头皮接招:“我才没有……比就比!”
季越音用的什么招式迟惊鹿看不懂,只觉得二姐的手速腿速都奇快无比,松柏色的裙摆上下翻飞,露出雪白纤细的长靴。季越音常年练武,小腿线条紧致结实,十分好看,靴筒都需要用白绸缎绕一圈才能穿紧。
那白绸缎在夕阳映照下发着灿烂的光辉,像白色河滩上晶莹的细沙。
迟惊鹿痴汉地望着二姐,小手捧着两颊,无比艳羡道:“二姐真是帅毙了。”
戚行肆也趴了过来:“我也会的。”
迟惊鹿白了他一眼:“你会个屁。”
戚行肆提高了音量:“不会我可以学啊!”
迟惊鹿摆摆手:“你快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晚霞绚烂如火,季越音如同一把闪闪发光的飞矢,拉紧了箭弦,“嗖”地一下便飞了出去。
薛紫琳的招式偏柔,面对疾风般的进攻,她抵挡地很用力,文气的小脸肌肉线条都变得僵硬了,不过好在她身姿灵巧,躲得快,眼神又准,两人一时之间打得难分难舍,场面一度相当精彩。
迟惊鹿看热闹不嫌事大,双手拢在嘴边加油助兴:“二姐,我饿了,你快点打完咱们去吃饭了呀!”
季越音气得眼角直抽抽:“死丫头,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她对薛紫琳道:“师姐,得罪了。”
一掌拍下去,光是掌气便将薛紫琳推出去两米远。季越音秉承着点到为止的原则,及时收了掌,自己也被震了一下。
正当迟惊鹿准备为二姐的胜利欢呼时,薛紫琳默默看了季越音一眼,快速结了手印,跟摇花手似的,三两下便团起了粉色的烟雾,如同冲击波一样直直向季越音推去。
迟惊鹿惊呆了:我草了,这波是魔法攻击!
裁判,她耍赖!
粉雾逐渐升腾,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迟惊鹿在夜市上见过的,云处深一出场,用的便是这种结印,结印一旦形成,外面的人就进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