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难道王修戈的担心是真的,真是妹妹移情别恋,才不要他了?
这……
姬弢正准备将妹妹的交代告知萧云回,身侧又响起了一道低沉冷峻的声音:“姬弢。”
他一扭头。
好家伙,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太子。”
萧云回也跟着见礼。
王修戈皱眉道:“过来。”
姬弢疑惑不解,看了眼萧云回,正愁还没转达妹妹的意思,腿脚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王修戈迈了一步,只迈了一步,没等靠近,王修戈唰地攥住了他的胳膊,姬弢被扯了一跟头,便被拽走了。
如此粗鲁,很难不怀疑太子这是拉他上小树林单挑报仇。
王修戈将他拎到无人的一座亭,松了手,姬弢这才得以松脱,他左右打量太子,觉太子这脸色阴沉得像块能拧水的抹布了,真的,脸就不说了,就气度这块儿,给萧云回拿得死死的。
虽然这想法不应当有,显得他做人处事两套标准,但姬弢确实觉得,妹妹和萧云回其实本该是天作之合。
现在妹妹和萧也两情相悦,做法,妖怪退散!
“你妹妹同你说了什么?”
姬弢还在这儿暗搓搓做法,猝不及防太子一句话冷冰冰凿了出来。
姬弢差点冻一激灵,“没什么。”
现在王修戈头上还顶着一块青紫,看来也没好好治,甩脸子倒是很行。
就这张脸,美则美矣,看多了就会非常讨厌。
“姬弢,孤脸上的伤还没好全。”
姬弢一怔:“何意啊?”
王修戈哂然:“不如随孤去见姬相。”
“……”姬弢差点炸毛,“哇,不带你这样的!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过命的!”
王修戈冷冷盯着他:“你打孤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算你狠。
王修戈从不走偏:“姬嫣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姬弢被掐了七寸,只好老实回话,“让我等会私下里告诉萧云回,她有话对萧云回说。我就是个传话的,真的。”
私相授受,暗通款曲,原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太子闭眼,长往肺里抽了口气,手里扳指却遭了殃,被捏得粉碎。
第32章 敢情你就想撩我妹
姬弢心里一阵打鼓, 暗暗想道,该不会太子听了这话之后寻机向萧云回报复?
萧云回一介文弱郎君,看着手无四两气力, 可经不住太子爆锤。
“呃,话我还要传……”姬弢意欲脚底抹油,先行开溜。
王修戈在身侧叫住他:“慢着。”
姬弢的步子就像被一截树枝给绊住了, “还有事儿?殿下,我可警告你啊,君子有来有往,我打你的事你只能威胁我一回, 别指望我干别的了。”
王修戈脸色沉郁:“他们约什么地方见面?告诉孤,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姬弢的眼珠子放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狐疑不信:“真的?”
王修戈道:“孤的话你不信?”
“信,您是储君殿下, 一言九鼎, 我自然信, ”姬弢想了想,道, “好像是在行宫的遗墨林。”
遗墨林是行宫东南隅的一片竹林,四季蓊郁, 满林均是湘妃竹,因为其境过清, 罕有人至。
“孤知道了。”
王修戈转身负手离去。
姬弢留在后脚纳了个闷:唉, 不是我先要走的么?
……
百官咸集,钟鼓之后筵席上归于寂静。
不论文臣武将,及其家眷,都一同望向行宫玉清殿的高台, 烈帝与袁皇后相携而出,兖服赤舄,十二纹章,极尽威严华贵。
待烈帝与袁皇后落座之后,公主王孙便齐齐上前,以子侄的身份,向皇帝与皇后跪拜,为烈帝贺寿。
说了无数贺寿之词,其中以楚王说得最漂亮,烈帝听了满心欢喜,着人给几个儿女看赏。
袁皇后眼角眉梢均挂着笑意,让身旁的老仆吩咐楚王,一会上她身边来,他父皇还单独给他封了一只大红包。
楚王退下之后听了,果然满心欢喜,目光落到太子之位上,暗含得意之色。
筵席上的推杯换盏、虚与委蛇,王修戈充耳不闻,视线均停在姬相的身旁那道柔美的身影上。脑中像千百架钟一齐震响,从刚才一直嗡鸣到现在。
贺寿之后,烈帝当场宣布了一件喜事:“蓝氏之女蓝岫,淑慎懿嘉,勤勉婉柔,毓质名门,温恭懋著,故赐婚与楚王,望今后修德讲信,从夫教子,广延皇嗣。”
蓝岫的父亲也在场,立刻便起身走到殿中,下跪磕头谢恩。
簪花宴后,楚王殿下对蓝岫一见不忘,成婚也是早晚的事。
何况前世,楚王与蓝岫也是夫妇,只可惜了是对怨偶。蓝岫心上另有别人,无论楚王待她千般好,从来是表面恭顺,没能真正放下过。楚王落马后不治身亡,夫妻两人也终是走到了头。姬嫣幽幽想道。
姬弢好不容易回了,坐到姬嫣旁侧,偷摸附唇过来:“我跟萧云回说了,筵散后,你们到遗墨林见面。”
说完,不等姬嫣回话,姬弢偷瞟了一眼目光可以将他片成生肉的王修戈,压低了嗓,又道:“刚才太子将我抓去,威逼一番,我已经把你们的事告发了。”
“……”姬嫣一动不动,旋即转过面,轻轻一笑,“父亲,女儿有一件事要说。”
姬相正好转过头,那姬弢一听差点散了魂,手掌一把捂住了姬嫣的嘴,朝皱眉的姬相“嘿嘿”笑道:“父亲,没事儿,呦呦同我闹着玩呢。”
姬相皱眉道:“还不松开,成何体统。”
“是、是。”
姬弢给姬嫣松开,目光求饶。
等姬相不再管他们兄妹之间的事后,姬嫣蹙眉道:“你能告发我,我为何不能出卖你?”
姬弢压低嗓:“妹妹,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是因为喜欢萧也,才要和太子分开?”
姬嫣抿唇,不说话。
个中真相,不能为外人道。
前世今生什么的,说了真的会有人信么?姬弢离经叛道,砸烂孔家店、灭佛杀神的事他干得还少了?
姬嫣告诉谁也不会告诉姬弢的。
但姬弢等不到回答,就觉得自己定然是猜对了,他对妹妹百般维护,虽然心中不认可,但也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虽然王二也不算什么好人,你要跟他和离哥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但是咱们姬家的人,还是要厚道点。”
“哥哥,你信么,”姬嫣笑靥温婉妩媚,“倘或有朝一日,他找到了他的心上人,对我便会弃如敝屣?既然这样,我何不提早先不要他。”
姬弢愣怔:“什么,他有心上人?”
怪哉,原来夫妻两个人同床异梦,彼此都爱慕别的人。
姬弢喃喃:“不像啊……那太子居然为萧云回怄成这样。”
姬弢再看王修戈,因为和妹妹刚才这几句亲密的耳语,他肯定王修戈听不见,但对方的眼神现在过于冷厉了,想要将他活剥了一样,姬弢心头猛跳:不是吧,我抱我妹妹,你个下堂夫带劲个什么?
所以姬弢猜想,王修戈八成是因为今天烈帝给楚王蓝岫赐婚,那楚王和老蓝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百官也一片道喜,完全不顾他一个刚刚失去了老婆的人的颜面,狠狠挫伤了他的自尊心,他不敢对烈帝发飙,于是柿子挑软的捏。对,就是这样。
楚王殿下的婚事尘埃落定,筵席上恢复了该吃吃该喝喝的氛围。
益王悄摸爬到了王修戈身旁,闻了一口太子桌上的酒,果然,成年人喝的酒就是很香哇,趁皇兄不注意,偷摸勾走了一壶,结果耗子没当成,被捉了个正着,王修戈一掌将他压在了地上,“做什么?”
王素书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连忙告饶:“二哥饶命!我……偷点酒。”
王修戈撒开手,将他手里的酒夺了回来,王素书一个吃惊,他二哥倒了一大碗,一转眼就喝空了。
好酒量。
尚未成年的益王发出了惊叹。
王修戈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喝的?”
“……”王素书道,“浇愁啊。”
王修戈不免发笑:“你竟也有愁了?”
王素书不满:“你少看不起我哦。”
他自是不肯在王修戈面前袒露什么愁绪,每次他说这种话都惹他们笑话,他们说他少年不知愁滋味,花团锦簇着长大哪里有什么烦恼,只是见王修戈这般牛饮,多半是借酒浇愁,王素书心中明白了几分:“二哥,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像你这样,是很难留住美人心的。”
王修戈道:“怎么说?”
问完,便笑了笑。
他是不是病急乱投医,怎么居然想到要问灵经这般大的孩子。
王素书扒开要摸自己脑袋的手,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故作深沉地说道:“事情我都听伏海说了,到现在,二哥的宫里还留着好多好多的白盏菊呢。”
王修戈微愣:“怎么了?”
王素书摸下巴,道:“依臣弟之见,皇嫂铁了心要和离,一定有这白盏菊的缘故,个中细节臣弟不得而知,但二哥你好好想想,是否有因为前人冷落后人的情况发生。”
王修戈沉吟半晌,被他这么一提点,心中浑然忘了面前的人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儿,不禁脱口而出:“枝儿与孤算不得什么前人。”
话音落地便想了起来,何必在灵经面前多言,他不过是个孩子。
王修戈失笑不止,只是当他目光看向姬相身旁端坐的女子之时,胸口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尖锐地刺疼。
近来他在东宫,进进出出都无意,此时回想起来,那院门两旁本是姬嫣一直在照料的白盏菊,已经繁盛如雪,堆到了路上。
宫人只知道那是太子喜爱的花草,就算是这样堵住了人的出行,也不敢轻易剪去。
是否是因为,从前他对擅动白盏菊的人的责罚,给东宫之人心底蒙上了阴翳……
他好像从未留意,打理着白盏菊的姬嫣,一直以来是什么心境。
就和他看到萧云回的心情是一样的吗?
“皇兄?”
王素书的声音拉回了王修戈的思绪。
他回过神,对王素书吩咐道:“灵经,今天当我的眼睛,替我去看萧云回在做甚么。”
“好的。”
王素书绝不推辞,爬回自己的地方,瞪大了自己圆溜溜的熊猫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的萧云回。
一定是皇兄知道了什么秘密。
果然,他盯了没多久,就发现萧云回几次三番看向皇嫂那边,眼中的情意绵绵快要溢出来了!
好气!
筵席到了尾声,那理族人忽然起身,向烈帝贺寿。
全场寂静了下来,犹如观猴戏一般都要看看这理族蛮人如何丢丑人前,理族的落木王子却说请烈帝移步一看,烈帝环视左右,遂哈哈大笑:“好,诸位卿家便随朕前去!”
理族人行礼,等候大殿之中的人相继鱼贯而出,理族人落在最后,当人将走尽之时,落木王子身旁的侍卫都狼拉住落木王子,手指着方才从他们身旁经过的背影,道:“王子,那个人,就是玄甲军现任的首领,大靖国的太子,听说他很骁勇,是北夏现在最头疼的敌人。”
落木一拍胸脯:“我不怕,我最喜欢勇士,越勇敢的人,我越要和他一较高下!”
王子显然对自己现在的能力很有信心,几个跟随前来的侍卫却都担心不已,大靖地广人博,高手如云,还是不要太小看了他们。
玉清殿前是大靖最大的演武场,落木王子气定神闲,告诉在场的众人,“我要一箭射穿九枚铜钱,如果我成功了,希望皇帝龙颜大悦。”
此言一出,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这不是吹牛吧?”
“铜钱的孔小到箭根本穿不过去!”
更有甚者,已经从怀里摸出了官钱,去和侍卫手里的箭比对。
姬嫣与姬弢在人堆中是毫不起眼的存在,但也正因此,她大胆问姬弢:“你能不能做到?”
“没试过,”姬弢摇摇头,“我觉得,有点悬。”
说完,姬弢了然于心:“呦呦,这理族人明着是给皇帝祝寿,暗搓搓地这是找人比划呢。小国寡民,就喜欢在这种不足挂齿的事上沸腾。我估计没人和他计较,成功了也就那样。”
真有本事,三十年前怎么会被杀得差点儿片甲不留。
姬嫣道:“不管成不成,你不要和理族人打交道。”
这是今天姬嫣第二次提起这话,姬弢彻底不明白了,妹妹对自己和理族的关系这点上好像尤为谨慎,但是,他笑道:“相信你哥,我可不怕他们。”
姬嫣皱眉,沉声道:“你不听我的?”
“听听听!”姬弢没辙,“我听还不成嘛,我都说了,不跟他们计较。这种东西嘛,本身赢了也没意思。”
落木王子的侍卫在演武场上吊起九枚钱币,每一枚钱币都用几乎看不见的细绳穿上,钱币中间的孔洞,也小得几乎没眼。如果不是百步穿杨的能力,恐怕连钱币都看不见。
但直至上场,这位落木王子依旧自信满满。
听说他臂力惊人,能开三石的长弓,在场的武将本来不信,但见他拿起那把震天弓试了一下,紧绷的弦猛力弹起,那声音落在人耳朵里不啻惊雷。
连姬弢也倏然变色:“好家伙。理族人里居然有人能这么强!”
男人的胜负欲顿时被激了起来,可姬弢先前答应了姬嫣,不能和理族人打交道,便不得已按捺下心头澎湃,对姬嫣道:“我跟太子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