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为夫——一杯春
时间:2021-10-11 10:10:53

  陆宜祯骇然地倒抽一口凉气,脑中也懵懵地:“那,那她们怎样了?”
  “宁嘉县主手下的二十余名护卫皆殒命了,人也不知所踪,不过好在,徐家小四只是吓晕了过去,人并没有被劫走,现下,约莫正在家中养着病呢。”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不是说京都已经全城戒严了吗?连城门都封了。”
  “我们都不省得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伙劫匪也尽是些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还敢现身兴风作浪,竟把皇家的人都动了。”
  陆夫人道:“总而言之,我同你爹爹商议了一下,在这阵邪风没过去前,你都乖乖呆在家中,不许外出,知道了吗?”
  “那邓夫子的课和骑马课呢?”
  陆琮放下茶盏,接口道:“也不去了。明日爹爹向礼部告个假,陪你和你阿娘一道去英武侯府,一来,是与侯爷、夫人还有邓夫子陈情缘由,想必他们也能谅解;二来,你也可以探望探望徐家小四,于情于理,都是同窗一场。”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嗯,我都听爹爹和阿娘的。”
  陆夫人闻言算是舒了口气,陆琮也欣慰地笑了笑,朝她挥挥手:“行了,其余的也没什么大事了,我家小宝儿懂事,无需害怕,就当是这些天在家中陪陪你阿娘。”
  待小姑娘离开厅室,陆姜氏才身子一歪,枕在了陆琮的肩上。
  她语调忧忡地道:“三郎,看来你早前说过的,劫犯是冲着新派来的猜测,多半是真的了。誉王向来是官家一系,他家的宁嘉县主就被劫走了;英武侯不参与党派之争,是个骑墙的,他家的小四便被留了下来。这都三起案子了,那伙贼匪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三郎,你也要多加小心。”
  陆琮揽过她的肩,拍抚着,开解道:“这朝堂纷争,权谋算计,从来就是伴着兽行的,暗地里的腌臜血债,数也数不清。若是如今这样一点程度,便被吓得畏缩不前,那可才当真是白枉了我这么多年读的圣贤书。”
  “当年扬州水患,夫人也亲眼瞧见了不是?京官贪吞灾银,州官各自为营,可怜苦难的黎民黔首,若无姜家那般的豪贵慷慨义济,遍地饿殍一车又一车,怕是能把决堤溃口都给堵上,这天下,又将多了多少桩失儿丧母的惨事。”
  “我知你心中抱负。”陆姜氏拥住他,眼眶渐红,“在粥棚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如果当年的陆家三郎不是那副模样,我也不会求着阿爹阿娘同你说合。可是,你也总该想想我和祯儿,千万顾惜自己。”
  “我都晓得。这段时日你和小宝儿都在府里,想必不会出差错。我么……”陆琮话至此,微微笑道,“这样罢,我每日上值去时,都多带两个小厮,隔一个时辰便叫人回来给夫人通传一次平安,如何?”
  陆姜氏眼中热意收敛,捶打他:“你不准取笑我。”
  陆琮朗声一笑,道:“要是不欲如此,便将你脸上的表情收一收,否则我若心中不忍,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陆姜氏直身坐起,转过脸去,捏着帕子点拭眼周。
  没好气道:“总之你下了值就赶快回府,那些个什么酒席、诗宴,这阵子风头没消之前,都不准去了。”
  “下官,唯夫人之命是从。”
  ……
 
 
第16章 惊懒第五   意哥哥最好啦
  翌日早晨,陆宜祯和父母亲一同前去拜访英武侯府。
  大人们在正厅说话的时候,她便被女使带到了徐宛竹的住处。
  徐家小四仿佛真是被吓得不轻,往昔骄然矜倨的面庞,此时罕见地显出苍白,眼神也略略涣散,整个人都病恹恹地。
  陆宜祯坐在床前,同她说了好些话,她似是只听进去了一半。
  床边陪护的尹小娘拈帕垂泪,道:“多谢陆姑娘来看望我家竹儿,她这回遭了大难,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缓过来。你说她这么小小年纪,如何能承受得了那般刀光血影之事,我竹儿可怜哪……”
  美妇人哭起来梨花带雨,陆宜祯险些没招架住,又是好一通安慰,才将将止住了她的哀泣。
  从徐小四住处出来后,陆宜祯在石道假山旁,遇见了正等候在此地的徐宛音。
  “陆妹妹。”徐宛音一见她就迎了上来,“见完小四了?”
  “嗯。”陆宜祯道,“宛音姐姐专程在这儿等我,是有话要说?”
  “正是。”
  徐宛音说着,转眼看了看两家敛首低眉的女使们,随即牵过她的手,绕到了假山另一边,见四下无人后,这才道:
  “宁嘉县主被劫,独独我家小四安然无恙,如今,我听闻坊间都在传言,那伙贼人是专挑新派官员家的女眷下手的。陆妹妹,你平日行事一定要小心。”
  “嗯,我知道的。今日我爹爹和阿娘也来了,为的就是这件事。在这几桩案子没破之前,我应当就不来与你们一道上课了。”
  “这样也好。”徐宛音放松下来,回想起什么,又叹了一口气,“毓儿妹妹早你一些时候来,不过她只呆了不到一刻钟,便离开了。我见她脸色亦不是很好。最近这些子事,真是闹得人心惶惶。”
  “毓儿姐姐怎么了?”
  “也是因为坊间的流言。”徐宛音附至她耳侧,轻声地说道,“有人说,最近发生的几桩贵女被劫案,幕后指使者,乃是一位旧派的高官;又有人说,这位高官,就是段宰执呢。”
  陆宜祯惊诧不已:“不会罢?”
  徐宛音摇摇头:“如段宰执那样的刚正不阿之人,我也不信他会做出这般狠毒的事,一定还有别的内情。只盼这案子,能尽快水落石出才好。”
  ……
  走出英武侯府正门,陆宜祯随父母登上了归家的马车。
  经过潘楼街时,陆宜祯掀开窗帘,瞧见了一队队从街上穿过的轻甲士兵。
  路人们避让两旁,有交头接耳的、也有连连叹息的。
  往日热闹繁华的街城,都似被看不见的雾霾笼罩住了一样。
  陆夫人见状,对她道:“官家已派了禁军协助大理寺办案,也给大理寺下了七日的破案之限。这七日里,赵京城需封城门、罢夜市。也没办法,这三起案子实在是太嚣张骇人了。”
  小姑娘望着街道景象,心情颇是沉重:“七日,真的能把坏人找出来吗?”
  “这可不是我家小宝儿该忧心的事情。”
  陆琮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顶:“天塌了,也有个儿高的顶着呢。何况大理寺与禁军联手,京都已然成为一片密网,这浑水中的鱼,早晚会被网住的。”
  ……
  自从英武侯府行过一趟后,陆宜祯在家中呆了足足两日。
  这两日里,她当真是未出府门寸步,捎带着人也变得有点怏怏地,像只被金丝笼关久了的小野鹊。
  “宝蔻,今日府外有什么消息吗?”
  陆家小姑娘百无聊赖地抱着小白犬,卧在懒椅上,一面梳理着小犬绒绒的毛发,一面问道。
  宝蔻答:“回姑娘的话,这几日全京城的贵女们都风声鹤唳,未敢出门,倒是再也没有出过被劫的案子。只是,大理寺和禁军还在全城搜捕犯人当中,先前被绑走的人质也仍然毫无下落。”
  小姑娘算了算:“七日,这都已经过去快三日了。若是大理寺破不了案,那又该当如何呀?”
  “大约,主事的官员们全会被革职处置罢。”
  宝蔻稍顿,又宽慰道:“姑娘且放心好了,我听说呀,这大理寺正卿裴文焕,在职十余年,可是破了许多府衙都未能解决的疑案悬案,民间都传他叫‘裴青天’呢。要是他都不能揭破此案原委,那么整个大赵,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小姑娘轻轻颔首,呼了口气,复埋头为怀中小犬打理起绒毛来。
  正整弄中,忽闻院门被扣响。
  “——祯儿妹妹。”
  “意哥哥!”
  陆家小姑娘乍一听见声音,就立即拨开小犬,欢喜地起了身,往圆拱门处小跑而去。
  “你今日……”
  “陆夫人生恐祯儿妹妹在府中被闷坏了,特意请我来宽解宽解呢。”
  少年人如皎月般的好风貌,轻摇着一柄折扇,柔雅温润地朝她笑了笑。
  “原来是我阿娘呀。”
  小姑娘领着隋小世子进院,请他落了座,这才再度把软趴趴的小白犬捞入怀中。
  隋意注意到小姑娘情态的不寻常,拎着扇柄,忖道:“祯儿妹妹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莫非真是被闷坏了?”
  “有一点。”陆宜祯望着他,“不过意哥哥陪我玩几把投壶、同我说几个故事,再教我几招更厉害的功夫,我就会好了。”
  “又要投壶、又要故事、还要功夫,祯儿妹妹何时学得这样贪心?”
  小姑娘登时坐直身子:“这怎么能叫贪心呢?我是因为喜欢意哥哥,才想同你做这些的,换做是旁人,我还不干呢。”
  小世子轻笑了声,拇指食指夹着已经收拢的折扇,指尖一动,将它如转笔似的旋动了起来。
  “唔,此言有理。”
  小姑娘闻言,眸中倏地燃起希望。
  衣怀前的毛绒小犬也似感受到了主人家的心绪,耷拉的狗狗眼紧随着强撑地睁开了。
  又是这样的眼神——
  宛如面前的人就是天底下最需珍而重之的宝物。
  小世子神色略沉,停住手上转扇的动作,顿了几息,方慢条斯理地问:
  “那祯儿妹妹是想先投壶、先听故事、还是先学招式?”
  小姑娘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眉开眼笑,杏眼儿也变成了月牙:“我想先玩儿投壶!”
  陆府里早几年就备上了正规的箭矢、铜壶,再也不需要如三年前的冬日一般,用竹签子扎小雪人。
  宝蔻将东西准备齐全,隋小世子和陆小姑娘也趴在廊上挑好了位置。
  “这回还需我再让祯儿妹妹一把吗?”小世子掂了掂手中的蓝羽箭矢,偏头笑问。
  小姑娘气势十足地道:“不必,意哥哥你拿出真本事来罢,我们公平地比。”
  “好。”小世子道,“但在此之前,祯儿妹妹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比输了以后,不许哭鼻子。”
  小姑娘起初一怔,紧接着便涨红了脸。
  “隋意!”她忿忿地指责,“你瞧不起我!”
  隋小世子歪脑袋凝睇着她,莞尔间,唇角的笑涡也微微绽开。
  他这副神情,又不说话,陆宜祯感到自己心中的斗志都被激得高高窜起了,扭头瞄准院中的青铜壶口,手腕一动,便是一个发力。
  “哐”。
  箭矢稳稳地灌进壶口。
  “有初,十筹!”小姑娘喜上眉梢,欢欣得意地朝身边的少年昂了昂脑袋。
  像只骄傲的小白鹅。
  隋小世子眼尾略略将她扫过,漫不经意地捏着箭杆,眸光微转,手中的箭矢也飞脱而出。
  “铛”。
  蓝尾巴箭矢擦入了青铜深壶的耳孔。
  “有初贯耳,二十筹。”
  少年人幽闲地道。
  陆家小姑娘显然是被他一出手就毫不留底的本事给震到了,抿了抿唇,她神色郑重地拿过第二支红羽箭矢,举着,慢吞吞地调整起角度。
  小世子也不急,就这般饶有意兴地瞧着她。
  终于,注视下的小姑娘动了。
  “哐当”。
  红尾箭矢险险地倚在壶口,是为倚杆。
  “十五筹!”
  小姑娘高兴毕,又紧张地望向身旁之人。
  隋意取箭时,她的眼睛就黏在那上头,简直比粘对联的浆糊还要牢靠。
  小世子禁不住便想逗逗她。
  他握着长箭,往左摆一摆、往右摇一摇,小姑娘的一双杏仁眸子果真就随着他的手左右转动,有意思极了。
  他失笑出声。
  小姑娘也似反应了过来,蹙起眉头瞧向他的脸。
  “这是比试,意哥哥该认真一些。”
  “好,我这便认真地投了。”
  小世子从善如流,玉似的长指旋了旋箭端,几乎是没有停顿,箭矢便被干净利落地掷了出去。
  “唰。”
  只闻一阵轻微的擦壶声。那蓝尾箭矢竟就竖直地落入了壶耳中心,以至于箭头都没有碰到壶身、亦或是落地。
  “带韧,十五筹。”
  隋小世子道。
  还剩两把,可怎么才能将十筹从小世子手里赢回来呀?
  陆宜祯愈思索愈觉得机会微乎其微,不由面浮沮丧。
  不过很快,她便打起了精神,仰头同少年道:“这局不算,再来一次。”
  小世子挑眉望她:“祯儿妹妹想耍赖?”
  “我,我就是想,再比一次。”
  小姑娘轻轻揪住小世子的袖摆,晃了晃。
  “意哥哥……”
  隋意垂眸瞧向攥捻着自个儿中明色袖口的白嫩指尖,有点想不通——
  从前那样乖巧听话的小姑娘,怎么就被他纵成了眼下这个得寸进尺的赖皮精?
  他叹口气:“就一回。”
  小姑娘解颜而笑,重重地点头:“意哥哥最好啦。”
  两人张罗打鼓地投着第二轮壶时,忽然有女使疾步闯进了小院。
  “姑娘!”
  女使神色惶急,连礼都来不及行完,便匆匆道:“出事了,小厮回来通传说,主君在钟楼遭到了刺客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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