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长公主——夏扇
时间:2021-10-11 10:11:26

  “是友非敌?有趣,原来你家主子在京中还有这么个朋友。”她嗓音清越中又有一丝不经意的慵缱,带着笑意。
  说出的话,她自己都不信。
  想必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对方同她一般,跟国师府有仇。
  “回去吧,不必追查。”萧青鸾利落地转身往回走,裙摆旋如红浪,穿行在时明时暗的光影里,艳丽无双。
  对方有意回避,自是不想被探查,若是追得紧了,迫得对方主动把她高到御前,反倒不美。
  下次这种杀人放火的粗活,还是交给燕七做吧。
  从酒肆出来不久,齐辂就察觉到有人跟踪,带对方兜了几圈,终于甩掉。
  月光下,僻静处,他随意倚着一处粉墙,将红狐面具往上掀起小半,露出小半张俊颜,如琢如磨。
  随风轻扬的广袖抬起,天青色细布遮住薄银月辉,齐辂饮了一口酒,又把壶口塞好,动作潇洒疏狂。
  金吾卫中,没听说过有身手这般好的,想来是国师府之人跟的他,把他当成同伙,还是放火小贼了?
  重新戴好面具,遮住唇畔浅笑,齐辂拎着酒壶,大步朝自家巷口走去。
  今夜虽无宵禁,到这个时辰,也已久不少行人兴尽而归。
  前边便是巷口,齐辂掉转足尖,正欲往巷口走,忽闻身后一声轻唤:“表哥?”
  嗓音柔婉,似江南春水,是他的表妹谢冰若,也是外祖母前两年便属意许给他的未婚妻。
  大哥、大嫂带侄子侄女出府赏灯,三哥又不知去了何处喝花酒,母亲让他和表妹一起,带三嫂出来赏灯,被他婉言拒绝。
  只一瞬,齐辂足尖已放正回来,步幅丝毫未变,继续大步朝前走去,越过巷口,恍若未闻。
  “哈哈,表姑姑认错人啦!”
  被十二岁的表侄取笑,谢冰若闹了个大红脸,羞得她几欲落泪,恨不得赶紧回府,躲回闺房。
  可她自小没了娘,又是父亲不要了的,江南尚且有外祖母怜惜她,京中齐府却有不少下人议论她配不上一表人才的解元郎齐辂。
  春闱在即,恐怕齐辂很快便不止是解元郎,极有可能高中状元,她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竭力忍着,总算将泪意憋回去,听到大表嫂训孩子,谢冰若面上带着浅浅羞赧,柔声劝:“润哥儿并非有意,大表嫂不必苛责,是冰若自己认错了人。”
  有马车经过,大少夫人把两个孩子往道旁拉了拉,谢冰若扶着丫鬟的手,往后退开一步,让出位置。
  隐隐听到金吾卫的兵甲声,萧青鸾睁开眼,撩起窗帷一角朝车后望去,只看到队伍最后两名金吾卫,一忽儿便钻进国师府旁的巷道。
  正要放下窗帷,又听道旁一声变声期少年的问询:“阿娘,国师府怎会走水呢?连金吾卫也赶来了,我能不能去看一眼?”
  话音刚落,惹来爹娘一通训斥。
  训的什么,萧青鸾没听清,她愣愣望着少年身后的侧影,纤婉如柳,风姿娇柔,竟是齐辂的表妹。
  前世她强抢齐辂做驸马,坏了他们的姻缘,所以齐辂的心从未在她这里,他那般清傲的一个人,甚至养了外室,便是这位表妹。
  萧青鸾长睫轻颤,凤眸泪光层蓄,下意识捂住小腹,她甚至还记得那日,眼前之人是如何柔弱地倚在齐辂身前,记得腹中孩儿一点点流失的剧痛。
  即便后来谢冰若远嫁,齐辂陪她到老,萧青鸾心中比谁都清楚,齐辂只是对她和孩儿心中有愧,强迫自己补偿罢了。
  旧事纠缠心口,越缚越紧,马车已然驶过谢冰若一行,萧青鸾仍攥着窗帷一角,僵在窗口。
  倏而,她涣散的眼神又凝聚起来,定定落在道旁戴狐狸面具,提着酒壶的人身上。
  又是他。
  那般像,是她两世见过的,最酷似齐辂的人,虽然只是身形。
  不,他不是齐辂,萧青鸾绷紧的心弦忽而松快下来。
  他若是齐辂,岂会在上元夜丢下心仪的未婚妻,独自出来买酒喝?谢冰若又岂会认不出?
  更何况,此处已过了回齐府的巷口。
  察觉到萧青鸾的打量,齐辂猛然侧眸望过来。
 
 
第3章 纠缠
  却只看到一角轻晃的窗帷,锦帷上嫣红的龙爪花艳丽华美。
  马车驶过齐辂,并无任何异样,齐辂轻轻摇头,神色莫名。
  莫非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不成?自己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竟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车厢中,萧青鸾紧紧倚靠着车壁,大口大口喘着气。
  半晌,气息平复,萧青鸾朱唇微动,牵起一抹轻嘲。她还是真是没出息,对方只是身形气度像齐辂,就把她吓成这般。
  便是真遇上齐辂,她又有什么可慌乱的?
  今世的齐辂,根本不认得她。
  再次掀起锦帷朝外望去时,马车早已驶远,月光灯影幢幢映动粉墙,重重府宅森伫,全然看不清哪处是齐府。
  就这样吧,今生她不去打扰他,允他同心仪之人相守一世,默默看他前程似锦,儿孙满堂。
  将近子夜,烟火咻咻冲上云霄,疾似流星,窜上最高处,砰砰点亮雾灰色天穹,璀璨的碎光散如雨。
  周遭庭院中传来孩童的嬉笑欢呼,热闹极了。
  萧青鸾收回视线,放下锦帷,一脸落寞。
  齐府中,齐辂闲闲坐在屋脊上,一腿随意曲起,手肘撑在膝头,手中抱拳大小的酒壶散着醇香。
  脸上面具已然摘下,被他随意丢至腿侧,落在整齐层叠的黛瓦上,遮出一小片阴影。
  国师府后院的火已灭掉,那处屋子烧得不像样,焦黑颓败,湿淋淋冒着青烟。
  四名护院立在国师身侧,提着灯笼照亮,暖光照在国师身后跪了一地的护院身上,顿时失了温度。
  啧,宛如神明的国师大人,生起气来,真让人愉悦。
  齐辂清湛的眸子凝着浅笑,玉雕般的长指虚虚撑在黛瓦上,身子微微后倚,无声望向国师府方向。
  不知不觉,壶中佳酿见底,齐辂将酒壶搁在屋脊上,指腹搭在酒香润湿的唇角,扬起的弧度往下压了压。
  不知何时下起雪来,绵轻的雪絮大片大片飘落,重重寒意见缝就钻。
  屏风外短榻上的茜桃听到风雪声,忙披上夹袄,又生了一盆银炭摆在内室。
  刚要睡下,便听雕花嵌玉石跋步床里,一道慵丽的嗓音,隔着绣龙爪花的锦帐传出来:“几时了?”
  “丑正刚过,外头落了雪,公主可是冷醒的?”茜桃合衣坐在短榻上,拥被望向四时花卉屏风里头,“奴婢刚又加了炭,公主可要再加层锦被?”
  “不用,睡吧。”萧青鸾回应,语气闷闷的,似是不太清醒。
  茜桃没再多话,怕彻底吵醒萧青鸾,公主这些日子本就浅眠。
  听到外面匀浅的呼吸声,萧青鸾却愣愣望着锦帐上的光影,脑子里全是醒来前的梦境。
  她不是冷醒的,而是又梦见齐辂。
  梦中,齐辂如前世那般,骑着高头大马,簪花而来,清肃俊儒,风姿无双。
  她指了随行侍卫下去抢人,张扬霸道把人带回府中,想要见到对方一脸清傲却不得不从的表情。
  可一转身,却见齐辂的脸被一张碍眼的面具遮住,恰恰好,同她昨夜戴着的红狐狸面具一模一样。
  春闱将近,今生,他定还是才貌双绝的探花郎,她断不会再去抢人。
  醒来时,天边彤云密布,大片雪絮纷纷扬洒,齐辂手持书卷坐在窗下灯畔,眼眸盯着书卷,却久久不曾翻动。
  即便晚睡,他仍会梦到那个人,梦中似是纠缠至深,可醒来一切朦胧如雾,只那双明灿的眸子深深印在他脑中。
  那人究竟是谁?是表妹吗?
  独坐许久,不知不觉已是天光大白,云翳薄了不少。
  小厮行川走进来:“公子,表小姐送了东西来。”
  亲自送来的,除了昨夜在灯会上买的,绣着荷花鹭鸶的香囊,还有她亲手煮的桂花汤圆和金丝饼。
  “多谢表妹。”齐辂嗓音淡淡。
  对未来的妻,他从未有过特别的期许,性子柔顺,宜室宜家便可,是以他从未留意过谢冰若的样貌。
  脑中那双明灿的眸子挥之不去,齐辂清湛的眸光往眼前人面上落了落,心口一窒。
  梦中那人,凤眸明灿,光华灼灼,谢冰若则是稍圆的杏眸,眸光柔婉如江南烟雨。
  不是她。
  “表哥?”他从未这般看过她,虽只是一瞬,谢冰若也羞得无地自容。
  她婉顺地别开脸,眸光无意中扫过案头放着的面具,愣了愣:“表哥昨夜是独自出去赏灯的吗?”
  见她举止有异,齐辂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那张随意放置的红狐狸面具,淡淡道:“我并不曾出府。”
  侍立一旁的行川赶忙接话:“表小姐误会了,这面具是逐风送来的,说是装饰一下屋子,沾点上元节的喜气,可公子不喜,随意丢在案头给忘了,小的这就拿走。”
  谢冰若记得,昨夜认错的背影,也戴着面具,没看清是什么面具,可真是这般巧合吗?她心里不踏实,可依齐辂的品行,对她尚且不亲近,又岂会私会旁人?
  待她走后,行川又自觉把面具送回来:“公子,这面具如何处置?”
  这面具从何而来,行川并未打听,公子既带回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如何处置?似乎并不值得费心思。
  “随你。”齐辂推开温度正适宜的桂花汤圆和金丝饼,回到窗边,重新捧起那卷书,继续看。
  用罢早膳,坐在暖阁中,隔窗听着风雪声弹了一曲,萧青鸾仍未完全清醒,脑仁沉沉。
  暖阁中热烘烘的,萧青鸾离开琴案,随手从案头花觚里捋下一朵红梅把玩着,走到廊下醒神。
  天际愁云渐散,庭院沐雪,格外亮堂。
  雪几乎要停了,只零星飘下些许。
  萧青鸾手臂伸直,伸到廊檐外,摊开粉白细腻的掌心。
  一片轻盈雪白柔柔落在她掌心,清清凉,像极了前世她服下忘情丹前,他唤她的声音:“鸾儿。”
  感觉到有人靠近,萧青鸾指尖红梅惊落,静静跌入常青灌木下的薄雪上。
  她猛然侧眸,望向身旁,凤眸盈盈,藏着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狂喜。
 
 
第4章 驸马
  “公主,当心着了风寒。”
  是茜桃,手里还捧着萧青鸾的孔雀蓝滚白狐毛织金氅衣。
  茜桃抖开氅衣,替她披上,挡去风雪。
  急急拿出来,没来得及烘热,氅衣里子有些凉,落在萧青鸾肩上,她昏沉一早的脑仁,骤然恢复清明,眸中亮光悄然散去。
  萧青鸾微微敛眸,望着除完积雪,正往院外走的粗使丫鬟们,问茜桃:“宫里可派了人来?”
  “瞧奴婢这记性!”茜桃轻轻拍了拍脑门笑道,“圣上和皇后娘娘都送了好些东西来,仍是王公公和方姑姑亲自送来的。”
  萧青鸾点点头:“你看着留一些得用的,剩下的拿去分了吧。”
  宫里赏的东西,哪有不得用的?茜桃心里明白,公主是自小不缺这些,所以不在乎,可她们不一样,每逢宫里有赏赐,她们比公主还欢喜。
  “诶!”茜桃应下,喜滋滋寻翠翘和林嬷嬷去了。
  早朝毕,国师并未同其他大臣一道出宫,而是去了紫宸宫。
  去坤羽宫探过皇嫂,萧青鸾本是想去慈宁宫佛堂,瞧瞧母后的,一得信儿,转脚便往紫宸宫去。
  “陛下,老臣死罪!”国师冲皇帝萧励躬身行礼,一脸哀恸。
  “国师大人何出此言?”萧励放下奏折,起身将国师扶好,“朕听闻国师府昨夜走水,可有查明缘由?”
  “老臣正是为此事而来。”国师望着萧励,痛惜愧疚,“陛下,恕老臣不能再奉上固元汤,固元汤里最紧要的药材于昨夜被人烧毁,老臣怀疑有人故意要动摇大琞江山,请陛下明察。”
  大琞建朝百余年,萧氏皇族一直子息单薄,幸得历任国师费劲心力配制的固元汤,为萧氏男子调理身子,方保得血脉延续。
  可固元汤里最紧要的药材竟被烧了!
  “让顺天府去查,狠狠地查!”萧励怒不可遏,气得双目发红,颤抖着扶住御案。
  他可以不做明君,却不能让大琞江山后继无人。
  “遵命,老臣和顺天府一起查。”国师微微垂首,唇角挂着浅笑,“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慢着!”萧青鸾推开殿门闯进来,身后内侍乌帽歪斜,想拦拦不住,只得望着萧励,面色发苦。
  萧励拧眉,无奈地冲内侍摆摆手。
  “皇妹怎么来了?”萧励扯出笑容,“可有看过母后?”
  “长公主殿下千岁。”国师行礼,姿态比方才对萧励还恭敬一分。
  “母后忙着礼佛呢,没空理我。”萧青鸾随意坐在御座下首第一个位置上,扬起明艳小脸望向萧励:“皇兄让国师大人去查什么呢?正好我闲着,帮国师大人一起查好了。”
  “青鸾,别胡闹。”萧励知道,不告诉她,她是不会走的,“国师府走水之事,还是让国师大人自己查更妥当。”
  “哦,原来国师大人是为走水之事而来。”萧青鸾点点头,直接忽略萧励后边一句话,冲国师挑了挑眉,“不知国师大人都查出什么了?”
  “禀长公主,老臣还没来得及查。”国师并不想让这位骄纵的长公主掺和进来。
  “都过去大半日了,连本宫都听说,是昨夜爆竹烟火不小心飞入国师府,烧了府上后院一处院子,也没造成什么伤亡,怎么国师大人却说没查呢?”萧青鸾站起身来,走到国师面前站定,“国师大人是不是想掩盖什么?”
  “长公主何出此言?”
  “方才本宫在殿外都听到了,烧的那处屋子里,放着固元汤最紧要的药材。”萧青鸾扫了萧励一眼,眸光凌然定在国师面上。
  她悄然握拳,迫使自己镇定,语气一如既往张扬锐利:“莫不是上天借巧合示警,烧掉的那些药材实则对龙体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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