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赋——十九同尘
时间:2021-10-13 09:17:44

  “正是因着这事。”阿鱼一边说一边在她身前墩子上坐下,笑道:“我看刘管事又要管外院又要监工,忙得不可开交,就说往后采买上的事都交给沈管事来办,他是做惯了采买的,又是跟着祖父读过书的,做事定不会有所错漏,所以来您这儿看看我这安排是否可行?”
  连氏不妨她如此说来,刘大郎说要卖了原有的花木,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有问题,可是想到熏月曾说过她家里那个小子旧疾未愈,这才打算放他一马,便对阿鱼笑道:“你这安排本是再好不过的,可是沈管事本就年纪大了,若是叫他奔波多有不妥。”
  阿鱼边听边轻轻为她捶腿,“还是太太思虑周全。”
  她说着又仰头露出个羞赧的笑,“太太不知,是我小人之心了,刘管事给我看那册子,我便见许多花木都是园中本就有的,还当他妄图贪墨,心中怜惜起熏月姐姐来,心想熏月姐姐就是有了难事也从不会贪墨一钱,就怕给太太招了麻烦。这刘管事竟敢这般胃口,一次两次还好,要是多了咱们府里不得叫他搬空了去。我也不懂花木移栽的事,如今太太既然许可了刘管事,那定是没有问题的。”
  连氏闻言也笑了起来,略作思忖便道:“还是你心思细腻,刘大郎自然是没错的,却也如你所说,熏月跟我这么多年,若是叫人误会了刘大郎,他们夫妻一体,熏月也少不了被非议。往后园中修葺采买的事便叫沈管事来管,他虽年纪大了,但是好在也就个把月的事,到时候都给他打几壶好酒犒劳他就是。”
  阿鱼也笑吟吟应下,便见连氏叫捡香去请沈管事来,便告辞离去。
 
 
第51章 
  傍晚敛秋要去厨房取饭菜,阿鱼叫住她,换了雁影去,吩咐道:“你跟熏月姐姐说说此事,叫她警告刘大郎安分一些。”
  雁影点头,等到了厨房,便叫小丫鬟喊了熏月出来,将她拉到一边轻声道:“姐姐事忙,我就直接跟姐姐说了,今日刘管事去五姑娘那里支银子,姑娘觉得不对,恐他是要贪墨了一笔去,他做得明显,太太那里也是知晓的,姑娘说太太是因着跟姐姐的情分才放他这一马,叫我来跟姐姐说一声,回去之后还要姐姐跟刘管事好生说说。”
  熏月心中震撼,感激道:“好妹妹,回去替我多谢五姑娘。”雁影点头,见篁琴阁里来取饭菜的津宝看了过来便笑道:“明日那条鲈鱼就麻烦姐姐了,我明日中午来取,五姑娘近来胃口总是不好,就念我做的鱼羹。”
  熏月便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妹妹快回去吧,当心饭菜凉了。”转头又看到津宝,笑着走过去,“今日怎么是津宝妹妹过来?”
  津宝不疑有他,笑着跟她应和几句,雁影这才离开。
  等到晚上府里不当值的下人们各自回了住处,熏月洗了脸就坐在一边冷冷看着刘大郎,刘大郎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这好生生的,盯着我做什么?”
  熏月哼了一声,“我等着你什么时候说今日的事,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做了什么,让五姑娘特意叫了雁影来交代我,说今日太太也是一清二楚的。”
  刘大郎这才反应过来,向她凑过来,道:“就是园子里一批要拔了的花木,我想着拿出去卖了,太太看了也是没多说的,偏偏五姑娘多事,一个义女……”
  “你管她什么身份!”熏月踢他一脚,“那也算你主子,五姑娘一眼就知你有问题,太太能不知?今日没叫破你是惦记跟我的情分,你这一笔贪了,叫我如何在太太面前做人?我说了万事听我的,如今咱们也不需要做那些大胆的事,你在外院,多少迎来送往的客人随手打发的就已经足够了。”
  刘大郎呐呐应下,熏月又道:“你莫不要看我在厨房每月还能给公中俭省下十几两银子,那些都是原来芸姐姐做得大胆贪了的,往后最重要的就是细水长流。”说完看刘大郎表情顺服了,心情才算好起来,翻身上床不再理会他。
  次日,雁影果真去厨房取了一条鲈鱼回来,在小厨房里清洗,文姨娘倚在门框上笑她,“怎么还真就取了条鱼回来?”
  阿鱼在院中荡秋千,闻言道:“姨娘不知,她这是技痒了。”
  鹤音在里面给雁影帮忙,眼也不眨地盯着雁影的动作,听到外面的话懊恼道:“都是一道跟浓墨姐姐学的,偏偏就雁影姐姐学得最好,奴婢怎么也学不来这手艺。”
  阿鱼在外面安慰她,“你跟雁影各有各的长处,雁影的针线活就不如你。”
  鹤音听了果然欢喜,笑道:“还是五姑娘会安慰人,我跟敛秋、雪柳两个说她们就只会夸雁影姐姐。”
  被她点名的两个丫鬟正在陪阿鱼玩,看着还一团孩子气,闻言敛秋便道:“那鹤音姐姐要听夸奖就明说嘛,我又不晓得你想听哪些话。”
  逗得大家都开心起来,文姨娘此时走到院中来,同阿鱼说道:“周姨娘邀我下午去篁琴阁里玩,说是做了些衣裳叫我去挑一两件,你许久没跟你四姐姐一处玩了,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阿鱼摇头,“姨娘去吧,沈管事下午要来我这儿对帐。”
  文姨娘应道:“那你下午对了帐好好歇歇,我去看看周姨娘那里的衣裳样式,刚好还有些太太先前赏的料子,回来叫鹤音给你做几件。”
  “哪里就缺衣裳了。”阿鱼站起来将她按在秋千上,自己绕去后面推,“姨娘自己做几件就是,您总是给我做,太太也常送来料子,现在我好几箱子新衣裳没动过呢!”
  文姨娘听了笑道:“女儿家就是要衣裳多些才好,等你出嫁了,做姑娘的时候没穿过的衣裳还能给女儿穿。”
  阿鱼听了也不羞臊,“才不要,新衣裳我件件都要自己穿个遍。”文姨娘又笑起来,任阿鱼将秋千推高。
  下午文姨娘到了篁琴阁里,果真见周姨娘正对着一堆衣裳挑来挑去,见她来了喊道:“你过来看看,这件春水绿的是不是衬得我面黄?”说着就拿起衣裳往自己脸上一比。
  文姨娘摇头,“我瞧不出来,我看是你肤色白皙,衬得这颜色暗了。”
  周姨娘就喜她嘴甜,拉她坐下,叫她自己挑几件,文姨娘便随意看起来,翻了翻才知道竟有十几件,惊道:“你一下子做了这么多?”
  周姨娘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张扬了,讪讪笑道:“我收拾箱笼就看见这许多料子放着,本想随意做几件就是了,只是每块料子都不同,哪一块我都舍不下,便全都做了。”
  文姨娘讶然,“我看这料子也新,你怎么就舍得,太太赏了我好料子我都想给阿鱼留着呢,好往后给她添嫁妆,你这也不为四姑娘做打算,虽说公中也会出一份,但是咱们毕竟是生母,给孩子的东西总要独特些。”
  周姨娘嗔她一眼,将手里的衣裳扔在桌上,“我打算着呢!”说着挨文姨娘坐下,“我早就打算好了,老爷肯定是打算明年去东华门外榜下捉婿,进士做女婿,就算五丫头只是老爷的义女,嫁妆肯定是少不了的,我就打算把我这些首饰全给了杙儿。”她这些年好打扮,首饰收拾起来也有几箱子,确实是不少了。
  文姨娘想想叹道:“早知道我也攒首饰了,衣料子到时候若不时兴就不值钱了,还是首饰值当。”
  周姨娘又是得意,眼神有几分期待,笑道:“我就盼杙儿嫁个家世简单清白的。”
  一边文姨娘听了却不好受,周姨娘没听到她说话侧头看来,见她神伤便知她是想到灵雨了,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难得安慰起人来。“三姑娘怎么说也是做了皇妃,算是享福了。”
  文姨娘拉过她的手叙说起来,“官家前几日欲赏赐杜家,叫灵雨拒了,说杜家从不靠女儿得
  封荫,叫官家往后莫要再进行任何封赏。这话都传到我们耳中来了,外人如何不称赞她,我怕的就是她往后要是出了一点点差错,就叫人失望指摘,我如何能不心疼。”
  周姨娘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便坐在一旁耐心倾听,好在文姨娘是个心思细腻的,知道不能扫了她的兴,复又笑道:“好了不提了,继续看衣裳。”周姨娘看她破涕为笑,当她看开了,又展示起衣裳来。
  再说阿鱼这里,沈管事甫一进院阿鱼便叫人给他抬了椅子来,沈管事又要行礼致谢叫阿鱼拦了,“沈管事莫要客气,本该我去您那儿的,竟还劳烦您过来。”
  沈管事如今也有六十多岁了,曾是老太爷的书童,在府中颇有些地位,闻言在椅子上对阿鱼拱拱手,“五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老朽如今还能为府里做点事,是再开心不过的。”
  阿鱼叫敛秋给他端茶去,应和道:“就指着您帮忙呢!刘管事人忙事多,又少有办采买上的活,如今您来帮忙了真是再好不过了。”
  沈管事听她语气尊重,心情也十分好,今早他就把匠人给他报的用具材料都登记在册子上了,现下就把册子递给阿鱼,“五姑娘,这是老朽根据匠人报的所登记好的,又叫手底下的人去核了每一样所需耗费的银钱,五姑娘请过目。”
  阿鱼翻开册子细细看起来,见果真细致,连石灰要了几斤、每斤是几钱,外头卖得最低的价是多少、最高的价是多少都一一写来了,看完之后阿鱼赞叹:“沈管事做事果真细致,这个看了就是不经过太太,我这里直接放银子都是没问题的。昨日才请您协管此事,今日您就拟好了,定是花费了不少心力的。”
  沈管事谦虚地摆摆手,“手底下几个孩子常年买办,他们对这些清楚得很,没花老朽多少功夫。”
  阿鱼让雁影把册子递给沈管事,道:“我这就拿牌子给您,您直接去账房支钱,太太那里您也不必去了,我去说一声就是,只是这册子,您采买好了之后还请叫人抄一份送来我这里。”
  沈管事应下,就要起身,雁影眼疾手快去搀住了他,又扶着他出门去,沈管事常年在库房待着,各院去库房领东西都是拿了牌子去,在他面前登记了就走,少有受这般礼遇,故心情也颇好,跟阿鱼拱拱手就离开了。
  敛秋便上前收拾沈管事用过的茶具,见到雁影许久才回来问道:“雁影姐姐怎么这般久才归?”
  “奴婢把沈管事送到了园子那边才回来的。”这话是回答阿鱼的。
  敛秋便道:“送去那么远做什么,四姑娘来都只送到院门口的。”
  雁影觑她一眼,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这个榆木脑壳。”
  敛秋被骂得委屈,抬头看向阿鱼,“姑娘,没雁影姐姐这么欺负人的。”
  阿鱼摸摸她的头,安抚道:“沈管事原来是祖父身边的人,祖父拿他也是当兄弟一般看待的,我们对他尊敬些总是没错的。”敛秋这才明白了些,点点头继续收拾起来。
 
 
第52章 
  等到了八月中旬,杜家园子总算是竣工了,这园子是照着原来吴县那处的布置来的,又在园子中加了几处水榭,还在东北角建了个院墙半掩的院子,也起名叫听涛小筑,往后招待些亲近的亲朋、家中姑娘郎君们闲时玩耍,皆在此处了。
  此时杜徽跟杜丘也从平江赶了回来,连氏又听说连怀衍跟连怀炘两个皆去了平江考试,也刚回来不久,便想邀二人跟连怀炘的几个同窗来杜家园子里玩耍,只是未曾找到好时机,便作罢。
  又因中秋将至,杜家老夫人先前因为姑娘们在外头受了冲撞,便不许姑娘郎君们盛会时出去,只叫他们在家中玩耍,杜贺生可怜孩子们冷落,便同老夫人商量,叫女眷们带上诸多侍卫,只在樊楼上包几个阁子观灯赏月,老夫人这才答应下来。
  待到中秋这日,因皇宫中设宴,杜昌生跟杜贺生需得去,杜家便只设了小宴,就在听涛小筑之中,几张圆桌分开排列,家中长辈们一桌,杜昌生的长子杜焱及其妻子跟姑娘郎君们一桌,先生们一桌,杜贺生三个姨娘也靠坐在屏风一侧。
  丫鬟们依次捧了酒菜上桌,几杯酒下肚,气氛便渐渐热络起来,杜家宴饮从不设丝竹管弦为伴,常是宴至兴起时,叫小辈们出来诵诗读赋的。
  等到宴罢天还不曾黑,杜丘兴致甚好地去招呼下人们把灯点起来,杜杙跟阿鱼也扶着老夫人在园中各处走走看看,待到天边显了月影,马氏跟连氏就带着家中几个女孩上了阁楼,摆上瓜果祭了月。
  时人祭月多是家中主妇主持的,望月遥拜,愿家中郎君早步蟾宫,高攀仙桂;愿女儿们有嫦娥惊世容,觅得如意郎。
  拜完月杜家诸人又在园中四处赏玩,因处处点了灯,园中景致相较白日别有一番意趣。
  不多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熙攘,阿鱼跟杜杙对视一眼,便知是连家那些个表姐妹们来邀她们出去玩了,老夫人便叫她们带了丫鬟护卫出去便是,“去吧,我这里四五个小丫鬟看着,你们许久不曾见到筠仪、若仪两个,正好一道儿说说话。”
  杜杙跟阿鱼便离开,方才走了几步,果见一群穿戴鲜艳的女孩子走了过来,杜杙上去挽住连筠仪的手,笑道:“我们姐妹数月不曾出门去玩,尚不知东京如今时兴这般鲜艳的衣裳。”
  连筠仪也笑道:“哪里有你们两个这般穿得新鲜,出去做一回客就要别人处处去问你们穿的什么料子、做的什么发髻,今日又是这般,如今这段时间人人皆爱珍珠饰物,你们偏要戴了时花,又将我们比下去了。”后面便传来声声娇媚附和。
  阿鱼一一唤过这些表姐妹们,连氏此时也过来了,见到连家这些女孩子也欢喜,问道:“你们在家可拜过月了?”连家姑娘们纷纷回“已拜过了。”
  连氏听她们七嘴八舌,嗔道:“只一个说便好了。”又见她们身后并无长辈,便知嫂子们皆在外等着,跟老夫人告别后就跟马氏一起带了几个姑娘出了门。
  路上杜家三个姑娘一辆马车,昔昭上了车就抚抚胸口道:“连家的姐姐们也太多了,原先每次见面见到的都是不同的,这次一并出现了才觉得多。”
  杜杙闻言失笑,掀开马车帘子指向前头的马车,“这里来的只是几个大了的表姐妹,还有些嫁了人的,家中还有七个小的不曾带出来呢。”
  昔昭瞪大眼,一时失语,只跟着她指去,好一会才道:“这里七个,家中还有七个,这……这连家舅母也太能生了。”
  阿鱼也来吓她,“连家光舅母就八个呢,除了表姐妹们,表兄弟也有八九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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