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赋——十九同尘
时间:2021-10-13 09:17:44

  雪柳再次见到也难免感慨,这样的人,听说还是朵解语花,难怪得宠了这么多年,二房其余姨娘也都受宠,却不及她,幸而二太太是个良善淳朴的,不然光是二房,连家后宅就已经足够热闹了。
  “四奶奶这是?”她上前一步来,随即又看了眼南星,“可是来找南星?”
  阿鱼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却也不是。”
  康姨娘便笑起来,将南星拉起来,“这孩子说是在澹怀阁里受了委屈,方才叫我开解了一番,这才好了,你快带了回去。”
  阿鱼却笑道:“今日我来,倒不是来领人,而是给姨娘送人来的。”说着她将碧茵牵出来,“姨娘不是喜欢这两个丫头?正好我想着八叔一直忙着读书科举,往后当官了给母亲请诰命那也是我们太太的,想着这我如何都得将这两个丫头送您这儿来。”
  康姨娘听得脸色青白一片,阿鱼还似十分善解人意般拉上她的手拍了拍,小声笑道:“四爷在府上不是长兄,但在二房他是大的,所谓长嫂如母,我也该替八叔尽心,咱们明面上的孝道不能尽,暗地里我替八叔尽尽孝。”
  康姨娘被她这话气得脸上肌肉横跳了几下,想抽手出来却被拉得紧,阿鱼看她神色心里的气出了不少,终于放开她的手,从鹤音手上接了身契递给她,“这是这两个丫头的身契,往后她们便是姨娘的人了。”
  说完她便转身出去,康姨娘忙追上去,“四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能要你的丫头?”
  两人刚到了院子里,连景明便拿了支笔出来洗墨,见到阿鱼还笑道:“四郎媳妇怎么来了?如今午后,世清可是睡了?”
  阿鱼点点头,“见过父亲,世清已是睡了的。”
  康姨娘见到连景明便整了整衣裙,“老爷。”
  阿鱼便道:“不曾想撞见了父亲,儿媳身边有两个丫头,跟我说极为喜爱姨娘的为人,我看姨娘对她们颇为喜爱,就将人送来了,姨娘也算我的长辈,我不得常来看望,这两个丫头往后便替我尽尽心。”
  连景明闻言笑了起来,将手上的毛笔随意放在石桌上,便擦手便走过去,“你是个懂事的。”
  康姨娘连忙道:“老爷,这怎么好,这还是四奶奶的陪嫁丫头,给了妾身,说出去不惹了人笑话么?”
  阿鱼却道:“什么笑话不笑话,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值当什么?这两个丫头可是孺慕姨娘许久了,往昔只要手里活干完了就会来姨娘处,碧茵,你说说,姨娘对你跟南星好不好?”
  碧茵忙不迭地点头,“自是好的。”
  阿鱼道:“我院里人手也够了,姨娘这样喜欢这两个丫头,留在身边说说话打发时间才好。”
  碧茵说话时连景明看着便眼睛一亮,康姨娘见此哪还敢要,二房六位姨娘,她能在其中拔得头筹除了相貌,便是温柔识大体之因了,她清楚连景明是个什么性子,宠爱自己也不耽搁他宠爱别人,就连二太太他也是有情意在的。
  二房除了二太太,其余姨娘身边的丫头都是粗陋寡淡的相貌,当初也不是没有,韩姨娘身边有个灵秀的,现下成了郑姨娘了,二太太身边的她又护得紧,从不让爷们沾染几分,这下自己院里来这两个,岂不是麻烦?从前连景明休沐之日她从不让这两个丫头来,就怕出了郑姨娘那样的事。
 
 
第148章 
  “我院里这许多丫鬟,哪一个都能陪着说话的。”康姨娘忙道。
  阿鱼脸上渐渐挂了委屈,顾自坐在了石桌边上,看了躲在康姨娘后面的南星几眼才叹道:“索性父亲在此,儿媳便明说了,今日我娘家两位哥哥过来,看到这两个丫头散漫,南星她随地摔了茶盏也不收拾,掩了面就跑出来,我两个哥哥素来疼爱我,见了这样的便说我受了委屈,立时就要将南星给发卖了出去,还要回去告诉杜家尊长。”
  “我也是不忍心,这从主家发卖出去的能有什么好下场?我二哥哥又说碧茵,当下就要我拿了身契出来,还是我记着这两个丫头时常来姨娘这里玩耍,想必姨娘是肯护着她们的,才说这两个丫头我早已送了姨娘,今日是回澹怀阁里找丫头们说话,顺道送个茶水。”
  她说着还拉了碧茵到跟前,看着她的面庞叹道:“我只是想着这两个丫头何至于此?这样的青春光景,坐在秋海棠下绣花说笑,我看着都是欢喜的,怎么忍心叫她们被发卖到外头那些腌臜地界去。”
  南星听得害怕,走上前来给阿鱼跪地哭诉,“奶奶,奴婢错了,往后不敢了,您别叫二爷卖了奴婢。”
  阿鱼忙将她拉起来,“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你看你们在我院里玩耍痴闹我说了你几分?如今正是要看你康姨娘肯不肯帮了,我二哥哥先就说是我痴傻要保她两个,如今不肯信我将她们送给了姨娘,正要等我回去就追问呢。”
  南星立时便朝康姨娘哭诉去,“姨娘,您救救奴婢。”
  碧茵也上去求她,甚至连景明也道:“四郎媳妇仁心,你便收了,我看你也喜欢这两个丫头。”
  康姨娘这下还能说什么,还想挣扎几句,“不若就先在我这里住几日,过些时日再回了澹怀阁去?”
  阿鱼摇头:“不可,来前我二哥哥就防着这呢,说不定隔几日就来看望我一回,他我是还能推诿几句,就怕回去他跟我义父义母说了,甚至是传到了我姐姐耳中去,这便坏了。”
  她还能说什么,只得好好扶了南星跟碧茵起来,心中还想往后寻个由头打发了出去,却听阿鱼道:“姨娘肯收下便好,这两个丫头我也是极为喜爱的,不然哪能容她们散漫这么久,往后在姨娘这里您随意管教,只别叫她们离了您这儿,不然我二哥哥知道了定是当我欺哄,往后知道她二人过得安乐我便满意了。”
  南星还听得有几分感动,就要拉着碧茵给她磕头,阿鱼忙阻了,吩咐道:“好好听姨娘的话,可明白了?”
  两个丫头点头,阿鱼便向连景明告退,“如此儿媳便告退了。”
  连景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道:“四郎媳妇真是个善良懂事的。”
  康姨娘看着手里两张身契只觉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打发不得,这两个丫头也不是老实本分的,不然怎么会才进连家没多久,就跟自己交好了?
  当初她是想着连怀衍得了一门这样得力的妻室,若是夫妻情意甚笃,往后不全是助力?正好在园中见了这两个丫头,试探怂恿之下,叫她们见着那样出息的少年郎怎会不心动?如今这么久未成功,却是来了自己的院里,连景明跟连怀衍父子相像,又是名士风流,难保不会叫她们也勾搭上了……
  她虽知道连怀衍出息与否跟她干系不大,却是瞧着如今连景明越发偏向了正房,又担心连怀炘还不得中,连怀衍越来越出息,往后两相对比,连怀炘叫连景明失望至极,那样便是分家产也没多少呀!她心里急躁,还要跟连景明说笑,半响看到了南星跟碧茵,心中才落了个主意。
  阿鱼离了丹水楼之后便觉神清气爽,雪柳跟鹤音也是欢欣不能,雪柳笑道:“姑娘,奴婢早看她俩不对了,整日里活干不好,就知道那些妖妖调子。”
  阿鱼道:“等回去,你跟骊月将她们的行李好好收了送来。”
  雪柳高高兴兴应了,挽着她道:“我听二太太身边的锦棠姐姐说,二太太最厌恶的就是康姨娘了,二房六个姨娘里,除了她都还尊敬着呢,唯有她仗着八爷,没少叫太太心里憋屈。”
  阿鱼便道:“好在父亲不是糊涂人,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多好,她非要插手我院里的事,我跟四爷和睦难不成还碍了她的眼?”
  鹤音道:“想是个糊涂的,做了妾室还不本分,去年便听城东有个御史家,姨娘都敢越了主母的用度,便叫人给参了,现下贬到儋州了呢。”
  阿鱼听得也感叹,“女子在世本已艰难了,有诸多不得已的,但是我看瓦子里的女妓亦有善良坦率的,这样的境地还不艰难吗?她们却能固守本心,纵叫尘埃沾染,也是赤子,却还有诸多人总觉不如意,我并非圣贤,她不知足,怎么扰我清净,我就怎么还了她。”
  “就该这般。”雪柳也愤慨起来,“那两个傻丫头要是还有几分聪慧,在丹水楼里都能顺遂养老了,要是还想那些蠢事,往后日子可难过了。”
  却说此事过了三两天,府里却有了谣言,说是四奶奶孝敬了两个丫头给庶母,这话惹得府中议论纷纷,这样岂不是打了二太太的脸?
  二太太自也听到了,她虽是知道事情原委,却非玲珑心肠,心中还有些郁郁,这日阿鱼抱了世清来时,便见她面有苦色,遂笑道:“娘可是因着那些流言而气结?”
  二太太将世清接过抱着,叹道:“我当日光想着叫康氏尝尝恶果,也知道你没那心思,如今听着却不好受。”
  阿鱼便点点头,“这阖府的人都该想想,我讨好康姨娘做什么?她能有什么?最大的就是父亲宠爱她几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二太太也知道这道理,“她哄了两个丫头学那些妖调,是想叫她们勾引了道樾,给你夫妻二人添堵,如今这谣言,说不得就是她散播的。”
  她也委屈起来,“我要是没有子嗣,还全当她好心了,娶个妾不就是为了繁衍子嗣?我如今年纪轻轻的,她这样叫我面子往哪儿放?”
  二太太便安慰起她来,“是,好在道樾不是他父亲那样的混账,我们世清这样康健,你们夫妻后头还有的是福气,那些腌臜东西轮不着,至于你父亲,我早厌烦了,叫她也难受才好,早先我还惦记你父亲少年时的俊朗样子,也是我瞎了眼,当时光记着他好皮囊,没成想我进了门早有个了康静雪等着我。”
  阿鱼不敢妄听长辈不是,别了眼去,二太太看她这样就笑道:“这有什么听不得的?那康静雪是你父亲少年从的先生之女,只她父亲迂腐不肯好好教她几个字,只说女子安分最要紧,后头我嫁过来还可怜她,做什么都肯带她玩,可怜那时我看不清,以为她真心认我这主母呢,不曾想就是想着趁我新婚,还没跟你父亲结了深情厚意她好插手。”
  阿鱼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便听她豁达一笑:“这都不算什么,后头道樾科举得中我就看开了,如今有了世清,我要他那糟老头子做什么,康氏那里,越乱越好,我才好隔岸看戏。”
  此时雪柳便上前道:“太太,我们奶奶那日给康姨娘送丫头过去还跟她说:‘八爷一直忙着读书科举,往后请的诰命也是我们太太的,这两个丫头也算弥补一二’,还说长嫂如母,八爷明面上的孝道不能尽,暗地里我们奶奶替他尽几分,当时康姨娘的脸色可不好看,那嘴角都要拉到胸口了,眉毛也突突地挑。”
  雪柳一面说还一面学康姨娘的神情,连二太太看得只拍手,“哎呦,你这陶丫头,竟这样促狭。”
  阿鱼也笑起来,“她先想害我们夫妻失和,我说她几句罢了。”
  二太太道:“她这谣言还想害我们婆媳失和,我看她就是见不得我好过,等葛氏生了,那孩子我就要抱来养着,日夜都留在我处,不许她看一眼。”阿鱼忙道:“前头大半年我跟四爷不在,全是八叔跟八弟妹在您跟前尽孝,您是祖母,爱护孩子是自然,日夜带着该累着了,何况世清也没得您这样尽心的看护,往后大了该吃弟弟的醋了。”她说着便做出一副吃味情态来,心中想着葛氏何辜,平白孩子离了身边那才委屈,况且二太太若是真那么做了,往后连怀衍跟连怀炘的兄弟情分也要坏了几分。
  二太太本也是气话,便也不提,又才叫了奶娘将孩子抱过来,边逗孙儿边跟阿鱼说话,阿鱼又劝解了几句,见她神色彻底平和了才放心。
  所谓谣言,亦即妄语,无根之语罢了,反噬得自然也快,没几日府里又传了,是康姨娘趁着四奶奶去凤翔这一年里时常找两个丫头去说话,如今四奶奶回来了知道了,看两个丫头整日心不在焉才送人去丹水楼,想着成全她们间的情分。
  府里人便都说起四奶奶如何善良大方,连景明也被连学林叫去训斥,叫他莫要宠妾过了头。
  康姨娘知道这消息心中又是一阵憋屈,她院里又不清净,南星跟碧茵虽也乖巧,但是连景明跟她们也免不了说笑几句,她心中还记挂着葛氏的肚子,眼看这几日就要生产了,她去了葛氏院里也是小坐片刻,还不能久留了,眼前两个俏丽的丫鬟晃来晃去也叫她心烦,她们不曾做了什么错事还不能随意打发了。
  一日晚间,阿鱼还在秫香馆里陪二太太用晚膳,就撞上了葛氏身边的丫头来报,“太太,四奶奶,我们奶奶要生了。”
  二太太忙站起来,“大夫、稳婆可都在了?”
  “在了在了。”
  二太太便要去葛氏院里看,阿鱼自也要同去,嘱咐奶娘将孩子送了回去,才搀着二太太过去,“娘您别急。”
  二太太心下有些躁,此时听得她声音便也安定几分,“往后那孩子好歹叫我一声祖母,我也是担心,你看你弟妹瘦瘦弱弱的,体态是风流婉约,我就担心呢。”
  阿鱼便问那丫头,“大夫可说了如今八奶奶是什么情形?”
  “说了的,奶奶从中午就隐隐觉得不适,到了下午却是疼痛一下子上了头,如今疼了快一个时辰了,大夫说还没到呢。”
  二太太便叹了口气,“哎呦,平时叫她多吃些,也要身子骨强健了才有体力。”
  阿鱼安慰道:“定是无碍的,我看八弟妹瘦归瘦,力气还大着,想是筋骨强健的。”
  婆媳二人说着话到了葛氏院里,连怀炘正在踱步,看到她们来急忙过来行礼,“母亲,四嫂,这可怎么办?八奶奶一直哭叫不停,可是不好?”
  二太太狠拍了他一掌,“胡说什么,妇人产子都是这样的,痛着痛着就生了。”看到他这样失态她倒是冷静了许多。
  说话间三太太也赶了来,“说是发动了许久了?怎么这会子才叫我们过来?”
  一个丫头便道:“奶奶以为痛那一会儿便能生了,不想惊动了。”
  三太太便嗔怨道:“可是稳婆没跟她讲清楚了?生子之痛犹比断骨,此痛还不止一处,周身皆裂,你家奶奶或是刚开始只有隐隐之感,疼痛上来了,我们若是不在该如何是好?有些人得熬了一夜才能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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