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济享受这种被众人高捧的感觉,虽然已经两三年没怎么动过琴,但此刻,还是站了起来:“行,君子一言,李遇,曲子你定。”
“爽快!”李遇道,“就《梁祝》吧,咱们第一次演出这首。”
魏清济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谢斯白。
谢斯白正漠不关心地在宴会厅逡巡,不知道在找什么人。
魏清济舒口气,扣好西装的扣子,迈步上台。
谢斯白直到听见琴音,才将目光移向了台上,放置钢琴的舞台侧方。
而下一秒,他注意到,入口处,躲掉的人回来了。
她的视线的第一眼,就看向了台上的人,毫不迟疑,没给任何其他的人目光。
谢斯白蓦地想起,她曾经说的那句话。
而此时,秦黛好像已经,移不开眼睛了。
就那么喜欢?
谢斯白握紧着手,右手手指却不受他控制地,微微颤抖。
贾子京递来一杯酒,谢斯白回身,看也没看一眼,仰头喝尽。
“我操?”贾子京愕然道,“喝这么猛干什么?”
谢斯白不太想说话,起身欲走。
才走出三步不到,被人挡在身前。
秦黛张了张嘴巴:“你——”
她本来想说,你有没有空,我有件事想问你。但在看到谢斯白眼神时,出口的话改了口:“你怎么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谢斯白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
刚才还好好的。
秦黛此时才深觉自己对他的不了解。
就像此时,她压根猜不出谢斯白为什么不开心。
薛琳琳瞧见了她:“秦黛,一会儿我们准备去玩儿,你要不要一起?”
秦黛看了眼谢斯白,点头。
谢斯白同时回望过来,目光幽深。
七中那堆人的桌上,最活跃的几个,似乎正在商量等下去哪里继续下一场。李遇递来一张早就定好的总统套房,往桌上一甩:“早就安排好了,现在走?”
众人一听,哪里还有兴趣在这儿继续吃这残羹冷炙,拿了包就要走。
秦黛和谢斯白跟在最后面。
上楼时,谢斯白都没有说一个字。
秦黛看了他好几眼,进了房间没多久,他就接了好几通电话,似乎都是在聊工作上事。
他起身去了一间房间,撑着手臂站在阳台上,秦黛在这里只和他相熟,偷偷地跟过去。
阳台宽阔,临着海,海风的气息涌入,在四月提前体会到了夏天的感觉。秦黛手里握着一杯冰水,喝了两小口。
谢斯白面色冷静,声音不高不低,似乎是某项工作出了岔子。他训手下人的语调,都不带一点情绪。可越是这样,听起来越吓人。
“高令羲是什么人,你们可真够听话的。”
“既然签了,现在出问题,你们也该去找签字的人。”
“高副总亲口说的?行,你给他回,说我没那么闲,要给旁人收拾烂摊子。”
秦黛觉得自己多少有点问题。
因为她竟然觉得,谢斯白这么训人,也好帅啊。
她对着那道背影等了好久,直到跟着李遇上来的陈彦昕过来,拍了拍她肩膀:“看什么呢?”
“没什么。”秦黛回身,转眼就看见被陈彦昕喊来的舞团同事,此刻,套房的客厅,足足有近二十来人。
简直要把这里挤爆。
“大家要玩游戏,你要不要来?”陈彦昕道。
谭慕言和苏为衡在客厅招手:“快过来!”
秦黛回头看了一眼,谢斯白已经挂了电话,寒着脸出来。
陈彦昕认得这位帅哥是李遇的高中同学,也就一起邀请了。
陈彦昕兴致勃勃地挽住秦黛胳膊,将人往客厅带。
秦黛这才瞧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彦昕叫来的闺蜜和舞团同事,以及薛琳琳贾子京他们都聚在了一起。
跟个联谊大会似的,乌泱泱一片。
秦黛被谭慕言拉了一把,在沙发中坐下。
她不由又把目光挪到谢斯白身上,而对方,被贾子京勾着肩,拉去了对面那一排的沙发上。
酒店服务生送来许多酒,什么种类都有。
这帮人跟撒开了欢似的,不知道多久没放纵过,全攒今天了。
唱歌的,唠嗑的,打扑克的,还有双方亲友中,就有如此迅速看对眼的,交换个眼神,已经拉扯了七八个来回。
一帮人都有些故意要灌醉今天人生头等大事的新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喝高了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诚心要给新郎新娘的婚姻生活使绊子似的,抽取的题目里,不是问还记得初恋的名字吗,就是初吻在什么时候。
李遇拉着陈彦昕就跑。
剩下的众人,似乎还没从这气氛里走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玩刺激点,转酒瓶,转到谁,这个人抽一个问题,在场所有人都要回答,怎么样?”
秦黛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客厅就已经开始第二轮了。
隔着吵闹的声音,她远远看了一眼谢斯白。
那人还是那样,懒散地坐在沙发中,一边和贾子京聊着什么,一边在玩手机。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了下头。
下一秒,又很快移开。
秦黛刚到,作为主持人的薛琳琳,就把一个空酒瓶当麦克风递过来:“正好逮到了——初吻的时间地点。”
秦黛一愣。
一抬头看见谢斯白瞥过来的一眼。
她下意识地偏离目光,又撞到魏清济紧紧盯过来的视线。
魏清济在她上首,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
有人已经等不及催了:“快,不答就得喝酒啊,六十度的伏特加。”
苏为衡替她挡了下:“秦黛才刚回来,这局就先略过她吧,下一轮再加入。”
“哎,你们这些跳舞的怎么都他妈磨磨唧唧的。”费强打着舌头,“娘们儿一样。”
苏为衡:“你……”
被谭慕言拉着坐下,小声劝:“算了算了,苏老师,别和那种人计较。”
秦黛不轻不重地睨了一眼费强,语调没什么波澜地开口:“忘了。”
这答案并不令人满意。
“别是不想说吧,谁他妈会忘了初吻啊?”’
“这可不能算过关啊秦黛,要么重说,要么喝酒,你选一个。”
秦黛端酒杯,不多,只有一个杯底。
两口饮尽,一滴不剩。
“我靠,牛逼。”
苏为衡和谭慕言拦都没拦住:“你怎么这么冲动,那可是六十度的伏特加!”
秦黛咽下去,呛了一口,擦了擦唇角,淡淡摇头:“没事。”
贾子京凑到谢斯白耳边,发自真心地感慨:“好牛逼啊秦黛。”
谢斯白冷淡地收回视线,一寸寸捏着自己右手无名指的指节。
没答话。
很快轮过来。
贾子京可不想灌伏特加,嘴比谁都快:“大一,女生宿舍楼下!”
没什么意思的答案,但算过关。
轮到谢斯白。
薛琳琳催促:“快点儿啊谢斯白,我挺好奇的。”
谢斯白左手捏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在杯中轻轻振荡。
“酒吧。”
秦黛倏地望过去。
毫无预料的,与谢斯白四目相对。
他说完,仰头喝了半杯酒。
只回答了一半,所以这杯酒,也喝了一半。
脑袋晕晕沉沉,刚才喝得太猛,秦黛往后靠,陷入柔软的沙发。
长睫低垂下来,在眼睑落下道影子。
第三个问题,抽到的更巧——最近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回答五花八门。
撒狗粮的:“前天,和我老婆。”
母胎solo至今的:“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依然我不配。”
比较惨的一些:“我啊,和上个问题答案一致。”
轮到魏清济,他顿了很久才说:“上个月。”
秦黛手撑着沙发扶手,昏昏欲睡,那酒的后劲出乎意料的大。
“秦黛,别睡了,到你了。”
秦黛睁了睁眼,她尚且还能思考,可正是因为如此,这个问题的答案,更加在口中无法说出。
她止不住地看谢斯白,好一会儿,摸了下藏在长发下的耳朵,低声说:“今天。”
“卧槽?”
“真的假的?”
“好刺激啊。”
清脆的一声响,玻璃落地的碎裂声。
魏清济低头一看,笑得勉强:“没事,大家继续。”
他几乎是赤红着眼睛,盯着秦黛。
继续轮转。
一个和男朋友一块儿来的女生,答案甚至都是前天。
谢斯白在最后一位。
他张口前,有人嚷嚷:“我算是体会到这游戏哪有意思了,搞快点兄弟们,下一个问题,咱就问上次接吻的对象!”
秦黛自知扛不住下一个问题,她只知道耳朵好烫,她的心好像也因为那杯酒,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起身准备跑掉的瞬间,谢斯白抬腕看了眼表,而后说:“3小时40分钟前。”
第41章 琥珀拾芥XXVII 你又要跑
时间过于精确。
还没醉到脑子都丢了的, 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了秦黛。
谁都没有忘记,谢斯白这句, 恨不得精确到秒的”3小时40分钟”前,秦黛说的那两字。
今天。
像一道连线题的两端, 起止的两个选项内容,是出题老师给的送分题。
薛琳琳头一个打破看破不说破的暧昧气氛:“和某人的答案很接近嘛,你们不会是……”
她像是故意停顿, 看一眼谢斯白, 才又说:“商量好的吧。”
郭裕嘿嘿笑:“行了, 懂的都懂,继续下一轮!”
秦黛再也坐不住, 趁有人被起哄着喝酒,捡了个空, 旋即从套房逃了出来。
指尖按了按太阳穴, 秦黛晃了下脑袋。
一呼一吸间,又想起谢斯白刚才说出那个时间时的神情和语气。
她揉了下手腕, 却摸到那串白色的小贝壳。
酒精像个入侵而来的凶残猛兽, 肆无忌惮地夺走了大脑所有的思考能力。
电梯抵达,轿厢门缓慢地打开。
秦黛迈步进去,按下楼层下行。
轿厢门即将合上时,被一只好看的手, 伸进来挡了下。
感应灵敏地重新敞开。
秦黛倚着冰冷的金属墙壁, 抬了下眼,看见了谢斯白。
两人对视一眼,秦黛率先移开目光。
长腿一迈,男人同样走了进来。
秦黛在靠近楼层按键的一侧, 他站在另一侧。
似是扫了一眼数字按钮,谢斯白开口时声音清淡:“去哪儿?”
贝齿咬着一点点下唇的软肉,秦黛没回答。
电梯门重新合上。
狭小而无人的金属密闭空间,谢斯白站在离她并不算近的另一侧。
冷气的风从气口吹进来,秦黛抱起了手臂。
谢斯白倾身过来,秦黛蓦地屏住呼吸。
然而他只是靠近了,伸手按了个楼层。
“和魏清济怎么分的手?”他毫无预兆地开口问。
秦黛仰了下脖子,视线正好扫过谢斯白流畅而锋利的下颌。
“他劈腿了。”她说。
谢斯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男人劈腿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秦黛,你知道的吧?”
他的语气低而沉,像句老师对不争气的学生的教诲,偏偏多了一半,都是克制与无法说出口的嫉妒。
但秦黛是永远不太用心听讲的学生,能意会三分,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知道啊。”
后槽牙咬了咬,谢斯白睨着人:“你……”
他没说完,被秦黛打断:“我不会回头的。”
谢斯白愣了一下,低头看过去,下一秒,他得到了一个亲吻。
他的脖颈被人勾着拉低,秦黛踮了下脚尖,飞快而迅速地,踮脚在他右脸,蜻蜓点水地,印上了个吻。
谢斯白垂下眼睫,看向始作俑者。
她的眼睛明而亮,仿佛星河跌落的清泉湖泊,谢斯白几欲放纵地沉沦其中。
吞下的高浓度酒液,在他腹腔燃起熊熊烈火,雨浇不灭,扑不掉。
他哑声说:“你又这样。”
这一句又低又轻,宛若呢喃。
秦黛显然已经醉了。
这四个字,她到底听没听见,谢斯白也不知道。
咫尺之间的距离,秦黛再次开口:“谢斯白。”
谢斯白不知是在气谁,没好气地应:“干嘛?”
秦黛没有犹豫:“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你才看出来吗。”谢斯白用陈述的语气说。
秦黛想了想,嘴巴蹦出来一句解释:“我没有拿你练习。”
她低着头,摸了摸手腕上的贝壳,又说:“我刚才,就是单纯地想亲你。”
电梯到达顶层,“叮”一声响。
秦黛知道是他到楼层了,她醉了一向酒品好,不撒泼不打滚,此时后退半步,乖乖地和他说了声:“拜拜。”
谢斯白笑了一声,她哪里是不会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