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倒是轻巧,你家中只你一人,自是无人催你出人头地。我娘每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就能将我逼疯。”
刘南辰凉凉地道:“连你娘的眼神都顶不住,那你最好一路进士及第,若不然,你可真扛不住你娘的眼神。”
“刘南辰,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刘南辰:“我堂堂七尺男儿,不是人,是什么?”
贺禹一乐,没想到竟然在山野之中挖到了一个宝藏,忽而正义,忽而欠打,倒是无缝切换。
因着刘南辰突然不配合同窗之间的友好交流,四人不欢而散。
刘南辰倒是毫无察觉,依旧在角落里看着书。
贺禹走到篱笆外,粗粗地瞄了一眼刘南辰手里的书,不想竟然是一画册。
难不成此人颇为擅长丹青?
贺禹又凑近看了一眼,忍不住瞪大了眼!!!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竟然有读书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小黄画??!
他收回刚刚的话,这不是一个宝藏,这就是一土渣。
刘南辰早就注意到贺禹的靠近,只是不知此人要做什么,待到看到此人半张脸都要黏在画册上,才忍不住开口劝道。
“兄台,听我一句劝,纵yu伤身。盼君能节制,不可沉迷小黄画。”
贺禹一听,这人有毒吧,倒打一耙的水平挺高。“天下竟有如此厚颜之人,明明是你手持画册,明明是你在画册上戳了又戳,竟然赖上了我!我只瞧你看得如此认真,才心生好奇罢了。”
刘南辰恍然,原是误会一场,拱手冲着贺禹赔不是。
那露骨的画册上,一个衣着甚少的姑娘正含笑坐在软垫上……
贺禹忙抬头挡眼,“劳烦把你的画册挡一挡再说话。”
刘南辰闻言照做,“兄台,实不相瞒,我也是清清白白一读书人,若非家中困顿也不会研究这画册,这书是县城之中一书肆给我送来的,想让我仿几册。但是我身为读书人,岂可剽窃人家的画册,所以我日夜带着画册学习……
我只盼着今年学成之后,能卖上几两银子以供我接下来几月的笔墨银子。我倒也习惯了二三月画几册养活自己,虽生计艰难,谋生手段为人不耻,但是我依旧有一颗炽热上进的心……”
贺禹原就不是古板之人,听了刘南辰一套解释之后,也释然了。
也是,天下人过日子千般万般,不尽相同,无需外人评论对错。
只今日遇上了,贺禹作为一府知府,自是能帮则帮。“若是你擅长丹青,我倒是认得一书肆掌柜,你可将画作送去杭州城的开目书肆。”
刘南辰大喜,行了一个大礼:“如此,就多谢兄台!”
贺禹受了礼,欲走。不想被刘南辰拦了下来。
“我观兄台应虚长我几岁,可我观兄台见着这画册竟然面露羞意,想必还不曾娶亲。男女之事虽不为外人道,但却也不能不知!若不然,轻则头上青青草原,重则被情夫擦咔一命呜呼!”
“所以,此画册,还是送予兄台!”
贺禹恍恍惚惚地接过书,目送好心赠书人进了书院。
贺禹离开了书院,继续在庄子上闲逛,刚想折返回去,就见着一群人朝着他走来。
刘里正是得了村民的汇报赶来驱赶贺禹的,但是不想贺禹气质不凡,比他的知县女婿还更有气势。
“不知公子来我们刘庄,可是为了吃鱼?不如我做东,请公子到我家吃一个全鱼宴?”
贺禹摇头,“我只是随便逛一逛。已经逛完了,正打算回去。”
刘里正作可惜状,亲自将贺禹送到了村口。
刘里正:“去,找个机灵的孩子远远地跟着,看着人往哪儿去。”
不多会儿,儿童归来。
“里正,我瞧得分明,那人往村外的那个大大大的庄子去了。”
刘里正心中一凛,他可是听自家姑娘说起过,那庄子的主人可是大人物,他的知县女婿就是给人提鞋都不配!只庄子自从建好后,就鲜少有人来落脚,这庄子就这么被遗忘了。
只是,这会儿庄子上有人来了,还住着气势不凡的男子,那是不是要知会一声知县女婿?
刘里正正犹豫着,就见着长子刘石扬归家,忙不迭地将此事说了。
“爹,糊涂!如此大的事情,自然要告与姐夫知晓。若是真的来了贵人,姐夫能与人见上一面,这可都是缘分。在官场之中,甭管刻意的,还是无意的,最重的就是这种缘分。”
如此,刘里正父子俩忙套了马车,一道儿进了县城。
第47章 刘里正不讲江湖道义……
贺禹出了刘庄后, 兜兜转转终于见着了温泉庄子的大门。
这一幕落在刘庄儿童的眼里,自然就是为了躲人耳目而绕路。
不想在门口遇上了叼着一个肉包子的离小君。
贺禹刚想伸手打一个招呼,但是微微一抬手就感受到了手上似乎被压着千斤重的画册——
一道视线紧紧地盯着贺禹抬起的手里的画册。
画动, 眼动,死死追随。
贺禹硬着头皮放下了手,转身, 抬腿就往里走。
“大人,您这么早就出去了?可用了早膳了?要不要也来个包子?”离小君住得舒坦,吃得舒坦,自然问候起贺禹来格外地热情。
贺禹绷着一颗小心脏, 转身走了俩步。
蓦地,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刘石扬的话:轻则头上青青草原,重则一命呜呼葬身情夫刀下……
贺禹的脚硬生生地刹住了。
贺禹觉得,他有必要让离小君成亲前清楚地认识到, 他可是堂堂知府大人, 可不是你想绿就能绿的。
所以, 贺禹背着手气势磅礴地开口了:“本官听闻武安县的刘庄家家富裕,所以特为了也考察刘庄而来, 至于带你们来泡温泉都是顺便的。”
离小君莫名眨眼,这人怎么说疯就疯, 当她只有一天的记忆吗?不是为了自证他行吗?
“怎么,你不信本官的话?”
“信!我当然信!谁人不知知府大人清正廉洁, 一心为民。谁若是敢说知府大人的坏话, 我能将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贺禹十分满意离小君的衷心,但是作为他的媳妇,怎么能动不动就将人的头拧下来呢?这种血腥事自然有他!不过,这事儿不急, 慢慢教导就是了。
当下要做的自然是打一棍,给一颗甜枣。要不然,就依着他的滔天的官威,将人吓出了二心可就不好了。
贺禹翘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既信我,就行。你喜欢吃包子?”
离小君点头,“我从未吃过冬笋鲜肉包,那味儿又鲜又香!那滋味儿妙不可言。”
离小君说着这话的时候,眼里都冒出了光,贺禹看得好笑,为了一口吃的,竟这般欢喜?“你若喜欢,就让厨房多蒸一点儿带回去。”
离小君迟疑:“这般不好吧?”
“都是自家,没什么不好的。”
离小君重重地应了一声“嗯”,欢喜地到了贺禹的跟前。
得了人的好处,一定要说一些好听话,这样——别人就会给你更多的好处!这一点儿,离小君屡试不爽。
只是,说什么马屁话呢?有了!既然贺禹是垫底的学渣,就好好捧一捧他,让他重塑信心!
离小君叼着包子,作了一揖。“多谢大人!对了,大人,我最近时感自己读书少,与大人你们一道儿说话时常感觉学识跟不上——不知大人的手里的书,能否借我好好一读?”
这么样,这一波马屁拍得如何?!妥了!
离小君抬头挺胸,光明正大地伸出手指头,在画册上弹了俩下。
啪嗒——’
贺禹立刻将画册藏于身后,气冲冲地走了。“不借!此书与媳妇一样,不能外借!”
元绪闻声而来,听得离小君说了原委,神秘一笑。“嘿,这还用问,那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书!不过奇了怪了,贺禹可是连不正经的书都懒得翻的。”
“我听闻大人去了刘庄,难不成是从那儿捡来的?”
元绪点头,“十分有可能!别看贺禹念年纪轻轻,但是这人特爱以父母官自居!说不定看到哪个读书人偷看话本子,就将人给收缴了……”
贺禹急吼吼地冲回屋,不想竟在屋前遇到了许晋清。
贺禹绕过许晋清,就去推门。
手放在门上,推开门。
许晋清只瞄了一眼。“双极书肆最近出的霸道王爷俏寡妇,因其不仅有画,还有故事,一出便风靡大街小巷,如今更是一本难求,不知可否借我一观?”
贺禹想也不想地直接将画册丢给了许晋清。正好,他可发愁如何处理这一本画册。
许晋清得了宝贝,翻着画册,随着贺禹进了屋。“据说,这画册一共只出了69本,原本5两银子一本的话本,竟被炒到了69两!我着人寻了好些日子,都毫无所获……不过,你是从哪儿寻来的?”
“刘庄里的一个书生送的。”
许晋清皱眉,“一个小小地方的小小书生竟能得到这画册,看来不简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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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知县大人的车驾停在了温泉庄子门口,知县大人带着下属恭敬地等在门口……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被附近村子的村民瞧见了。
不多会儿,也传遍了刘庄。
刘庄的书院的书生也跟着兴奋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机会见到贵人。若是能得了贵人青睐,好歹也是有利无害。若是再得了功名,走了贵人的路子,那可真真地算是一步青云。
只角落里的刘南辰依旧淡定地翻着他的破书,只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他的手有些抖。
因为,他那一日看到了温泉庄子门口停着几辆马车。
他时常出入书肆,又得了书肆少东家的器重,所以有时候书肆少东家说话并不曾刻意避着他。所以,他在交画的时候偶然地有一次听说,那一处温泉眼原是他家祖父上山时避险遇上的,报与了县衙。
县官为求功绩又往上报了,后来,听闻是三皇子派人来修建了院子。三皇子还特意赏书肆少东家不少银子,他家的书肆就是用的这个银子起家的。
而三皇子远在西北,自然不可能是三皇子来了庄子游玩。
唯一的可能就是三皇子的亲近之人。
而在杭州城的,与三皇子最为亲近的当属贺知府。
如今,在三皇子的封地,依旧流传着一段佳话:帝与师有情,夫与妇有情。
贺太傅告老还乡,康平帝忆起幼时得帝师多番教诲和维护,又念及贺府后人凋零,特赐婚贺府嫡长女与三皇子,后不想难产而亡。
三皇子痛失爱妻,携幼子避走西北,镇守一方,六年不曾回京。
每过一年,杭州城的百姓,就会在这年数上往上加一年……
而如今的杭州城知府恰好姓贺。
江南例来富庶,三皇子怎可能将此地放心地交给他人?若是自己的大舅爷,那自是说得通。
刘南辰在心里想明白了后,再见着贺禹,端看那气势,就有了肯定。
所以,刘南辰为了能让知府大人记住他,不惜出了险招。
但是结果没有让他失望,知府大人给他谋了一个出路!既然知府大人让他去开目书肆,那书肆必定是知府大人所有,就算不是,也必能通过书肆联系上知府大人……
刘南辰打定主意,等着知府大人离了庄子,他就去杭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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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禹正与离小君几人在亭子里喝茶赏景的时候,听到了管家来报,武安县县太爷求见。
元绪:“你见吗?”
离小君给贺禹斟茶,一边挤兑贺禹:“你会不会说话?咱们大人清正廉洁,一心为民,此行出来就是为了正事,怎么可能不见县太爷!”离小君喝茶前特意去厨房要打包20个包子带走,但是厨房的下人说了,得了贺禹的吩咐,不给!
离小君心知自己这是得罪了人了。
所以,这会儿可劲儿描补。
“是吧,大人?大人,喝茶?”
离小君端起茶盏,递到贺禹的跟前。
贺禹深吸一口气,与离小君四目对视。
他突然地,有些怀疑,离小君对他是不是真爱?但是一对上离小君“真挚的、讨好的、等着被夸的”眼神,贺禹又重拾了被爱的信心,离小君爱他爱得这般卑微,怎么可能故意给他添堵。
贺禹收起了探究的眼神,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对许晋清说道:“我今早去了刘庄,发现了一件事,此事还需从头再议,我在路上与你说,随后,你与我一道儿去见一见武安县知县。”
许晋清应了。
贺禹刚起身瞥见了正与离小君碰茶的元绪,“元绪,你领着人在前院等我吩咐!”
元绪一看贺禹的神色,也敛了神色,应了。
“那我呢?我有没有能帮得上的?”
贺禹看了一眼坐在石桌前小小的一个,“不用,你可再去泡一泡温泉。”
贺禹说完就领着二人走了。
离小君一个人泡了温泉,也不见这几人腾出空来,跟管家说了一声后,就去了庄子外闲逛。
温泉庄子附近,最近的就是刘庄。
离小君一出现在刘庄村口,好奇地村民就围了上来,“小师父,你也是来吃鱼的吗?”
离小君双手合十,法相庄重。“小僧本是出家人,不沾荤腥。小僧路过此地,想要歇歇脚。”自从剃了头发后,对于装小和尚一事,那就是无师自通。
村民闻言,恭敬地将离小君请到了最近一户人家歇息,主人家给离小君倒了一碗水。
离小君小口抿着,不多会儿,刘里正闻讯而来。
“不知小师父可会卜卦?”
离小君摇头,“我虽不会,但是遇事却能有幸猜中八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