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禹一喜,将香插进香炉里,只见三缕香烟弯弯扭扭。
无离子暗骂一声,一把年纪还作妖。抬手重重地一拍香炉,三缕香烟竟然正了,直直地往上冒!
且越烧越猛,眨眼的功夫就烧没了。
无离子朝着贺禹笑着道:“香火旺盛,看来道友日后必将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贺禹心慌地差点儿跳出来,但是面上依旧保持坦然:“多谢道友。”
好不容易来了香客,无离子自是极度热情地招呼着,拿出了珍藏的茶叶,招呼着贺禹在院子里喝茶。
言语之间,贺禹已经打听到了,离小君一走就出门去了。至于离小禅,卖炭去了。
既然离小君不在,贺禹喝完了这一碗茶,就早点儿回去。
可贺禹一抬头就看到了俩个老头儿艰难地扒着瓦片补漏,还时不时地转头跟他微笑打招呼,贺禹的茶只喝了一口,就喝不下了。
贺禹想起了自己的姐夫,虽贵为三皇子,但是每回入府,都是放下了身份,顺手端个差 ,磨个墨,只为讨好岳家人,能将他姐早早娶回去。
既有了前车之鉴,贺禹自是要好好学的。
所以,贺禹撸起了袖子。“闲着也是闲着,若不然,我来帮你们吧?”
贺禹说着就攀上了木梯,取代了一逍,上屋顶干活去了。
待得日暮西垂,贺禹才罢了手。
下了木梯,洗净了手,与灵官庙三人告别。
等人一走,无离子就关上了庙门。
虚淮子蹲在屋顶,抹了一把泪。“夭寿啊,上好的瓦片全被踩烂了——”
“为了十几年来的第一个香客,我不敢说啊!只能不停地提醒他,小心脚下。他倒是听话,挺小心的,避着漏雨的屋顶,专门往没漏的屋顶上踩。”
一逍在一旁补充,“还有那稻草,就跟堵狗洞差不多。”
无离子一直在下面,倒是不知屋顶上的情况。“这般说来,香客甲号应该是出身不凡,应是富贵人家的小子,若不然不会连这么点活儿也做不好。对了,供品!”
虚淮子二人闻言,也赶紧下了地。
三人齐力将供桌上的礼盒搬到了院子里,借着夕阳的余晖,三人打开了木盒子——只见着大大小小的人参……
无离子三人:!!!
虚淮子抹了一把脸,立马改口。“待得香客甲号下一次来,我一定将瓦片一片一片地放在地上,让他在平地上踩个爽。”
无离子忍不住回头对着大殿骂道:“就这排面,就这重礼,祖师爷还不让人烧香!没见识!”
一逍伸出一只手,薅下一根人参根须放在嘴里嚼了嚼,鼻子一热,俩股热流滴在了地上。
虚淮子嘲道:“你太虚了,不过小小一口人参根须就能流鼻血。”
一逍捂着鼻子将半截根须递给了虚淮子,虚淮子一口咬下,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
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用了不少药,林吉祥却越叫越惨。
“砸了!开门为医,却不能救治病人!要招牌何用!通通都给我砸了招牌!”
林吉祥此次得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出行,身边自是有不少得用的人。
来一家大夫,没用,就去砸一家招牌。
为此,无心大师的脸都快黑透了!想他在西子湖畔做了几十年的和尚,例来都是与人结善缘。这回因着这些大夫听说是岳庙寻大夫,这些大夫才愿意出外诊。
不成想,倒是连累了人家医馆被砸了招牌。
离小君敢用脚趾头打赌,林吉祥一定就是想折腾人!这都已经快2个时辰了,叫唤了俩个时辰竟然声音半点儿不见沙哑,还越叫越有劲儿。
指不定趁着没人的时候吃了不少东西补充体力。
“我倒是知道有一个治疗牙疼的游医,杭州城不少人都去寻他治病,但是我这人牙口好,没疼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效——”
林吉祥虽牙疼的劲儿过了去,但是他确实没少受牙疼折磨,这会儿听说有个治疗牙疼的游医,自然不想错过。
“走,你带路!”
无心大师挡着离小君,不愿意让离小君也插手。好歹他可是杭州城的得道高僧,这个内监最多也就是折腾岳庙,不敢真拿他们怎么样。但是,离小君真的将人带了出去,这可就是让内监寻到了机会,什么时候弄死离小君都不知。
第55章 小牙虫不讲江湖道义……
无心大师将离小君拦在身后, 应付着林吉祥。“小和尚也不知听了哪个香客的念叨,倒是信了一个游医的医术。林公公往日里见的可都是太医,怎能看得上一个小小游医。”
林吉祥走到了门口, 阴测测地回头:“早听人说,高手在民间,杭州城人杰地灵, 早听说有小神医在杭州城落脚,一游医治区区牙疼应当不在话下。”
“若是沽名钓誉之辈,打一顿送衙门就好。”
林吉祥说安,挑衅地盯着离小君:“请带路吧, 小和尚。”
离小君小声地与无心大师道:“老和尚,我命硬着呢,哪可能被一个太监给弄死?”
马车就停在寺庙门口,等着林吉祥上了马车后, 一溜儿地车队往杭州城去。
离小君领着人来了码头边, 在整整齐齐摆着的摊子前, 找到了一张粗蓝布铺着的桌子前,一个白胡子老头伏案打瞌睡。
一旁, 立着一竹竿幌子:“老方治牙疼,手到病除。”
林吉祥脸色有些难看, “看来你是真不怕我弄死你啊!这么个小摊子,你竟然敢带我来?”
离小君瘪嘴摇头, “人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古怪, 就喜欢睡在热闹的地儿。”
旁边的摊子正好是李福和佟喜的点痣摊子。
李福夫妻俩早见看到了离小君,但是这回离小君来了码头却不曾与他们打招呼,那自然是相当反常。
但是他们卖艺走江湖的,自然最会看人脸色。离小君向来都是乐呵呵的, 今日却眉头紧锁,后面还跟着一群人,难不成离小君是被逼迫来了此地的?
佟喜不动声色地从自家摊子前走了出去,四处打听去了。
因着点春会福利好,在杭州城也有几分名声,不少江湖人都想着加入点春会,求着佟喜几人帮忙引荐入会。
所以见着佟喜来打听事儿,这些人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一打听可好,杭州城的大医馆全被人砸了招牌,听说砸招牌的还是京城来的。再细细一打听,才知是一装腔作势的太监在杭州城四处作乱。
佟喜再一想到那白面男子,八成,不九成九就是那太监!
所以,他们的小君正在被人要挟!
这不能忍!!!
离小君叩桌,吆喝了一声,“老方,来贵客了——”
老方小呼噜打得正兴,翻了个身继续睡。
离小君上前砸桌子,“老方!别睡了啊,快醒醒,你可是大夫啊,千万不能倒下啊!”
老方耳朵被震得微微麻,掏着耳朵醒来。“啊,是小离,牙疼吗?我帮你瞅瞅?”
离小君将林吉祥往前一推,“不是我,是这个贵客!只要能治好贵客的牙疼,银子不成问题,是吧,林老爷?”
林吉祥被摁在木椅子上落座,点头附和离小君的话。
老方让林吉祥张开嘴,“你这口烂牙,怕是以后还要受罪咧。”
老方仔细地看了一圈牙,戳了右下倒数第二颗大牙齿,“是不是这颗牙疼?连带着旁边的俩颗都疼了?”
林吉祥眼睛一亮,张着嘴点头,口水即将决堤。
老方抽出手,蹲在一旁的木桶里舀了水洗了。“你这牙疼有些时日了,若是早点儿来寻我,我倒是有办法能治得断了根,如今这压根都烂了,牙虫都已经在压根里乱钻了,没法子了。只能给你抹一点儿止疼药,止止疼。”
林吉祥原本已经不怎么疼的牙齿,这会儿听说牙虫在他的牙齿之间钻啊钻,牙疼又犯了。“老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一眼就看出了我疼的地方,只是这牙虫不知可不可以抓出来?”
老方不说话。
林吉祥冲着离小君扬扬头,示意离小君帮忙说说。
“老方,帮帮忙吧 ?”
老方摇头,“不成,这牙虫不好抓。而且看这一口牙,怕是不止一根牙虫。我后头还有2个病人,今日还要来抹药。”
林吉祥冲着身后的小太监勾勾手,小太监了然,从怀里掏出一张500两银子的银票。
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张银票是杭州城梅家钱庄开出来的。
林吉祥霸气地一拍桌子,“银子,不是问题。”在地方上,银子再伸手就有了,可是他的身体只有这么一副。
离小君探头一看了,夸张地伸出五个手指头,“老方,五、五百两银子呐,只要你尽心地帮贵人治好了牙病,这辈子你就衣食无忧了!”
老方也头一次看到这么大数额的银票,与离小君一道儿,二人恨不得直接怼在巨额银票上。
老方一咬牙,“成!为了我下半辈子有靠,我一定将贵人给治好了。”
老方撸起袖子,先给林吉祥的嘴里抹了药,“我瞧贵人疼得紧,我先给你止止疼。”
果然,这药才刚摸上,林吉祥就感受不到疼了。这药,神了!
老方从摊子后头拿出了一截竹筒,动作麻溜地将竹筒劈开,不一会儿地功夫就做成了一根根细竹签儿。末了,还要细心地打磨着竹签,力求一根根细竹签都没有毛刺。
林吉祥将这些都看在眼底,没想到一个游医对工具的要求如此高!丝毫不亚于太医院的老太医!
若是这游医拿出旁人用过的竹签子,他恐怕早就离开摊子走了!因着太医给贵人看病时常说道,要注意一人一物,药具要时常清洁,且要消毒。
没想到这些,一个小小游医竟然全做到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一个小小摊子竟然还藏着这般能人。
林吉祥不由地更放心了,他相信经此今日,以后牙就不疼了。
离小君给隔壁摊子的佟喜打了一个眼色,佟喜会意。
不多会儿,老方刚拿了竹签儿打算给林吉祥看病,就有二人在人群外喊着。
“老方——我下工了,牙疼了一天了,求你快帮我看看吧。”
老方踮着脚看着正在打算拼命挤进来的二人,“是老赵啊——”
“哎呀,我原跟老赵说好的,今日要帮他治牙的。这可如何是好?”老方一咬牙,给林吉祥赔不是,“贵人,我在杭州城摆了摊子,全靠大家平日里帮衬,约定的日子也不好让人一直疼着,我还收了人5两银子的定金呢。”
林吉祥的嘴都已经张开了,等着竹签子戳进来!
没想着被人给打断了。
林吉祥气急败坏地叱责随从:“废物!连一个人都挡不住!”
小太监忙低声道:“那人估计牙疼得厉害,拼命地往里挤,压根拦不住。”
林吉祥站起来往回看了一眼,到底他是奉命出行,码头上又是人来人往,他不能仗势欺人,若是传回了京城,怕是吃不了得兜着。
“给点钱,打发了去!让他去找别的大夫瞧瞧。”
老方掏出钱袋子,“我失信于人,得还定金给老赵。”
林吉祥被老方数铜板,碎银子的动作给烦闷得不行,他哪能看不出来老方就是舍不得银子。“记得多给一些!将定金也给了!”
小太监应了,寻了个钱庄将银票兑散了,给了20两银子打发牙疼求医的赵光。
“我不是要银子!牙疼疼起来可真要命啊,我这命快丧在牙疼里了。”赵光被人拦在外面,急得跺脚暴吼。
小太监生怕林吉祥发怒,又给了赵光20两银子,“这些银子,够你去寻别的大夫了!”
赵光得了佟喜的示意来找事,没想竟得了20两银子。这是傻子在散钱吗?
佟喜与赵光一碰头,二人盯着40两银子,忍不住猜测:所以,小君给他们坑了一个有钱的傻子,给他们散钱吗?
林吉祥耐心散尽:“你快给我治牙病。”
老方一听用不上他还钱,谄媚地应了,拿着竹签子,用尖尖戳了一黄豆大的药丸,给蛀牙上药。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老方拿出了骨头针,在火上烤过了后,从牙上往外拔牙虫!
只瞧见不多会儿的功夫,如同线头一样大小的牙虫被拔出了嘴!
老方将牙虫挑在瓷碗里,活生生的牙虫在瓷碗里扭啊扭啊……
林吉祥忍不住干呕了一口,捂嘴撇开了视线。
老方换了一根竹签子抹了药,“贵人,您再开开嘴,我再查查可还有其他的牙虫。”
林吉祥张了许久的嘴,腮帮子酸胀得不行,但是为了以后,林吉祥还是张大了嘴。
有了第一条,第二条牙虫很快地就被挑了出来。
老方扔了细牙签条,洗了手后,又给林吉祥仔细地抹了一回药。“往后啊,都不会疼了。”
“不过要注意一点,晚上睡觉可不能张嘴睡,若不然小心别人的牙虫爬到你嘴里。”
“若是要与姑娘对嘴亲,可得先看看那人可有牙病。也得小心别人的牙虫爬过来。”
林吉祥一一应了,末了,看到桌上的那五百两银子。
突然不想给了。
旁人五两银子就够了,他凭什么多了百倍,他又不是冤大头。做什么付那么多!
所以,在老方将手指头放在500两银票上的时候,林吉祥的手也伸了出去——刚放在500两银票上,抽了回来。
离小君难以置信地瞪着林吉祥。
老方也难以置信地瞪着林吉祥。
离小君是压根没想到啊,拿了五百两银票钓了这么许久,这会儿就不想给了???
林吉祥翘着兰花指轻抚着银票,然后将银票对折后再对折,刚想放进怀里,就听到头顶上响起了一道声音。
“既然林公公到了杭州城,我这个杭州知府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林公公既然没钱付诊金,那就让我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