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情敌是他自己——墨九言
时间:2021-10-17 00:58:49

  沈二爷点头:“兄长,他不过就是一个孩子。此事我虽知情,但并没有闹大。”
  沈相抬眼,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沈二爷是他的得力助手,只可惜过于仁慈,办不了大事。
  沈相没有多言,只是提及了重点,他/沉/吟/一声,道:“废太子回宫后,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半夜重伤了三皇子与五皇子。三皇子脸上被咬下一块肉,五皇子直接被打断了腿。皇上勃然大怒,连夜将废太子送出宫,直接发配漠北。”
  沈相只是轻描淡写。
  但沈二爷已惊了一身汗。
  宫里戒备森严,废太子是如何接近两位皇子,且还先后伤及了他们?
  沈二爷还记得废太子几年前的光景,是个聪明上进的好孩子,小小年纪就有独到见解。沈二爷当过一阵子少傅,对废太子印象深刻。
  沈相搁下杯盏,道:“二弟,废太子不能留。”
  沈二爷怔然:“兄长,你的意思是,派人截杀废太子?他不过就是个孩子,他的母族已彻底败落,不如就算了吧。”
  沈相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此子敢对三皇子与五皇子下手,还生生咬下了三皇子脸上一块肉,听宫里的线人说,那块肉根本找不到了,废太子又岂会是善类?此子不可留!斩草要除根!”
  永远要给自己留后路,永远要不留后患。
  这是让家族永葆恩荣的秘诀。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
  沈二爷表面应下了,他从不杀生。当年妻子难产,他在佛下起誓,这辈子不杀生,只求佛祖保佑妻女。
  心腹询问:“二爷,那现在该怎么做?”
  沈二爷心意已定,“找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尸首代替废太子。另外,暗中护送太废子去漠北。”
  好歹是忠良之后啊!
  兄长太缺德了,但他下不了狠手!
  沈二爷交代下去之后,就回到了妻子身边。他没有纳妾,罗氏当年难产,伤了根本,不能再生育。夫妻两还有沈宜姝一个女儿。
  今日相府宴客,沈二爷也乏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在妻子身侧落座,问道:“听说你罚了姝儿?”
  罗氏不以为然:“那丫头又吃醉了,这才十岁呢,以后若是馋酒可如何是好?都怨恨你,寻常对她太骄纵了。”
  沈二爷就这么一个娇娇女儿,如何能不宠爱?他叹道:“夫人呐,姝儿迟早要嫁人,现在不对她好,以后想对她好都没机会。”
  罗氏却是截然相反的心态:“你的好女儿啊,日后也不知祸害谁家的公子哥。”
  沈二爷一噎:“你……哪有你这样当母亲的。”
  罗氏噗嗤一笑,已为人妇数年,却还保留着少女的状态,抱着沈二爷的胳膊,道:“好了好了,都听夫君的还不行么?”
  罗氏一撒娇,沈二爷立刻就没了脾气,夫妻商议着,给女儿找个怎样的公子哥才合适。
  最终得出结论,一定要是家室简单,脾气温雅的……
  *
  六年后。
  又是一年乍暖还寒时,一大清早,沈宜姝就被母亲罗氏拉了起来。
  罗氏一脸惶恐,泪眼婆娑:“姝儿,你快收拾一下,出大事了!你速速穿戴好,从角门离开,去金陵城找你的舅舅!求他庇佑!记住了,离开之后,再也不要回头!”
  沈宜姝整个人是懵的,直到她被罗氏穿好衣裳,稍稍整理发髻,还没走出闺院,就看见祖母带着人堵在月门处。
  祖母已七十六岁的高龄,但精神矍铄,手中拐杖重重敲了一下青石小路:“往哪儿走?!都快家破人亡了,二房还只知道顾及自己!”
  罗氏爱女如命,立刻跪下:“母亲,您就放了姝儿走吧。儿媳听说新帝会吃人肉,他连手足都能杀,常年以虐人为乐,姝儿落入他手里,必死无疑啊!”
  “你闭嘴!”老夫人闭了闭眼,为顾大家,只能舍弃孙女。
  老夫人神色焦躁:“沈家嫡长女原本就是太子未婚妻,可嫡长女两年前就嫁出去了,咱们沈家要是不补偿新帝,后果不堪设想啊!到时候谁也逃不掉。”
  谁会料到,曾经的废太子时隔六年,会领兵造反,一夜之间攻入皇城,自称为帝?!
  老夫人又说:“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一夜之间京城死了多少人。咱们沈家目前虽安然无事,可谁知道新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眼下,所有世家都在想法子送姑娘入宫,总之,老二和老三都得到宫里去!”
  闻言,罗氏捂面大哭了起来:“我姝儿可怜呐!”
  沈宜姝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年的废太子从漠北杀回来了,他谋逆造反,问鼎帝位了。
  彼时大堂姐是太子未婚妻,可太子被废之后,大堂姐退婚,也另嫁他人。
  而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经的废太子已是大晋帝王,相府沈家则沦为了砧板上的鱼肉。
  *
  整个相府人心惶惶。仿佛下一刻都要脑子搬家。
  要知道,当年新帝母族出事,相府第一个落井下石。就在六年前老夫人大寿那日,新帝潜入相府求助,沈家也不曾正眼看他。
  就连沈相也觉得,这一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堂屋内,沈相指了指沈二爷的脸,真想骂出来,怪他办事不利,当初若是直接杀了新帝,就没有眼下的困境了!
  沈相甩袖:“哎!事已至此,只能看天意了!”
  沈二爷无言以对:“……”他又怎会知道新帝会绝地翻盘?若问他此刻内心所想,他也是悔的。
  沈三爷声音哆嗦:“兄长,二哥,咱们相府外面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啊,新帝是何意?
  该杀的都杀了,为何轮到相府了,就没有任何动静。
  晋帝现在坐上了太上皇的位置,新帝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留住了他的命,捧他坐在高位之上。
  当日,相府无事发生。
  *
  第二天过去了,相府众人噤若寒蝉。
  第三天,相府依旧被围困的连只麻雀都飞不进来,但新帝迟迟没有下旨处理相府。
  到了第四天,沈宜姝吓病了,开始卧床不起。就像是等到死刑的前一刻。
  沈二姑娘是长房嫡女,她来了二房哭诉:“当初是长姐退婚,又嫁给了旁人,为何祖母打算让你我一起入宫?!”
  沈宜姝抱着软枕,神色憔悴。
  还能为何呢?
  当年沈家对不住新帝在先,只能加倍“赔偿”新帝。
  可新帝如今岂会在意区区两个沈家嫡女?
  沈宜姝的粉色唇瓣动了动,她现在只关心一桩事情,问道:“二姐姐,听说新帝吃人/肉,这是真的么?”
  沈宜姝不说还好,这一说,沈二姑娘翻了个白眼,昏厥了过去……
 
 
第三章 养肥再宰
  相府想要保命,别说是送两个姑娘入宫了,就是要断尾求生,相爷也能做得出来。
  到了新帝造反登基的第五日黄昏时,围困在相府外面的兵马终于撤走了。
  罗氏再次准备连夜把女儿送去金陵兄长家中,只盼着能够度过一劫。
  然而,沈宜姝还没上马车,沈府的护院就围了过来,沈相亲自来堵人,他自己也要把女儿送入宫,何尝不能理解罗氏的心中之苦。
  沈相语重心长:“弟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还如此不顾全大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以为把姝儿送去金陵,就能免除一灾了么?!”
  罗氏也是黔驴技穷了。
  当初相府对暴君落井下石,如今暴君坐拥了整个大晋江山,纵使举家逃到金陵,也是无济于事的。
  罗氏以帕遮唇,当场抽泣:“我儿怎就那么命苦啊!”
  沈宜姝刚刚病愈,身子骨虚弱,见母亲如此,只能安慰:“母亲,皇上也没指名让我留在宫中,女儿姿色寻常,皇上或许瞧不上呢。”
  罗氏看着女儿,十六岁的光景,芙蓉花貌,端方清媚,身段婀娜曼妙,端得是娇娇美人的倾城之色。
  这怎叫姿/色/寻常?!
  罗氏再度抽泣。
  沈相挥挥手,命人把罗氏与沈宜姝又带入府中。
  这一幕万不能被宫里的探子瞧见……
  *
  新帝登基,各世家都在积极表明忠心的态度。
  大晋民风还算开化,新帝虽未直接言明要选秀,但各大世家官员们纷纷效仿前/朝做派,试图利用联姻,与帝王建立稳固的君臣关系。
  相府更是把这桩事当做头等要务。
  翌日,天还没亮,沈宜姝就被婆子拉起来洗漱梳妆,婆子只给她穿了一件鹅黄色撒花烟罗衫,冻得她瑟瑟发抖。烟罗衫的确好看,把少女独有的玲珑身段勾勒的尽显无余,但着实不保暖。
  “三姑娘这等容色,皇上一定会喜欢的!到时候咱们相府就有救了!”婆子看着铜镜中的沈宜姝,发自内心感叹,仿佛在看着一个救星。
  沈宜姝却觉得,她与二姐姐是入宫送人头的。
  到了这一刻,撒泼装傻已无任何用处。纵使能够从相府脱身,逃去金陵娘舅家也是无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暴君能用六年时间绝地翻盘,可见其手段有多么雷霆。据说暴君嗜血成瘾,专门喜欢年轻女子的血液。
  这几日下来,沈宜姝已逐渐开始接受命运,死在了最美的年纪,也要算是一种美……
  “嬷嬷,我想吃顿饱饭。”沈宜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很担心入宫后会挨饿。
  罗氏刚刚迈入月门,闻言又是一番痛哭。母亲两人拥在一块,哭泣片刻。直到婆子催促:“二夫人,马车已备好,三姑娘该启程上路了。”
  该上路了……
  沈宜姝只觉得,眼下听谁说话都觉得不对劲。
  罗氏只能放开了女儿,又百般交代:“宫里不比家中,姝儿切记莫要耍性子,若是不能得宠就罢了,保住小命要紧,等熬到二十五岁,就能放出宫了,到时候父亲与母亲再给她安排一个好人家嫁了。”
  这是罗氏最大的憧憬了。
  沈宜姝乖巧点头,保住小命成了她眼下唯一的使命:“母亲,女儿今年十六了,再熬九年即可。九年眨眼而逝,女儿一定会尽量保全了自己。”
  母女两人定下了九年之约。仿佛九年之后,沈宜姝当真可以从那巍峨高耸的宫宇活着走出来。
  *
  相府众人都站在府门外目送。
  沈宜姝上马车时,见二姑娘沈宜姗已哭红了眼,她穿着一身缥碧色衣衫,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也是衬得人比花娇。
  相府的算计很明确,只要有一个姑娘能够入得了暴君的眼,沈家就有可能度过这次危机。
  沈宜姗身上衣裙单薄,也冷得打颤。
  姐妹两人挨近了一些,互相取暖。
  沈宜姗仅比沈宜姝大了几个月,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她的内心也愈发恐惧,道:“三妹妹,听说皇上每到月圆之夜会变成狼,那他会吃人么?”
  “……”沈宜姝小身板一抖,不能再听了!真的不能再听下去了!
  每次听到有关暴君的传言,沈宜姝就觉得自己离死期又近了一大步。
  沈宜姝安慰着二姐姐,也安慰着她自己:“哪会有人变成狼的?二姐姐说笑了。”
  沈宜姗仿佛身临其境见过新帝的残暴,搂着沈宜姝的胳膊,抖着声音道:“三妹妹,我还听说皇上六年前离宫之前那晚,他就变成了狼,不仅吃了自己的妹妹,还把三殿下的脸给咬伤了,你不是看见过三殿下么,他脸上是不是有道牙印?”
  好像还真有……
  沈宜姝越听越觉得邪乎,她总觉得,自己与母亲的九年之约,大抵要失约了。
  *
  刚下马车,沈宜姝就看见数名穿着太监服饰的男子,正提着水桶清扫青石路面。
  晨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不用去问,也知道此地不久之前发生过什么。
  沈宜姗搂紧了沈宜姝的胳膊,颤抖着嗓音:“三妹妹,你怕么?”
  别问了!求别再问了!给条活路吧!
  沈宜姝紧抿双唇,摇头如拨浪鼓:“不怕!”
  这时,一手持拂尘的阉人一路小碎步走来:“两位是沈家的姑娘吧,相爷提前知会过了,且随咱家从那边入宫吧。”
  阉人指了指数丈开外的角门。
  沈宜姝立刻会意,她与二姐姐无名无分,她们这样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从华阳门入宫。
  “多谢公公。”沈宜姝与沈宜姗福了福身子,没有摆出世家贵女的架子,半点不敢造次。
  姐妹两人低着头,跟随在公公身后,一路默不作声的往后宫方向走。
  沈宜姝从入宫起,就总觉得有道似有若无的威压在跟着她,但她也不知道这股威压从何而来,更是不敢随便抬头去看。
  同一时间,观望台之上,一身着玄色衣袍,身段颀长挺拔的男子,眯了眯眼,看似不经意问了一句:“那是什么人?”
  他身侧的男子道:“皇上,那两名女子应该是世家送进宫的,这几天加起来,前前后后都送了五六十号人过来了,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玄色衣袍男子冷冷呵笑了一声:“剁了,喂鳄鱼。”
  “……是,皇上。”
  玄色衣袍的男子再度望向了宫道上那纤细的身影,突然之间其中一女子似乎被她自己给绊倒了,又柔柔弱弱地爬了起来。
  男子又轻笑一声,手指伸入袖中,习惯性地摸了摸系在手腕上的鹅黄色丝绦:“呵呵……弱不禁风。且再等等,等养肥了再剁碎喂鱼。”
  *
  “啊切——”
  沈宜姝方才实在腿软,她打了一个喷嚏,又坚强的站直了身子,继续往前走。
  走了许久,才到了后宫。
  现如今,太上皇与生育过子嗣的太妃们搬去了重阳殿。其他嫔妃皆被赶出了宫外,去了庵堂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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