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八尺长的老虎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吼,壮硕的身躯压着秦西倒了下去,巨大的兽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随着剧烈的猛兽喘息微微起伏。
一行人都被惊呆了,也不敢有动作,只是愣愣地看着。
唯有许莺莺手中还拖着大刀,踉跄着上前了几步,凄声喊道:“秦大哥……”
半晌没有声音回应,也不见老虎有什么动作,锦衣公子和奴仆仍是不敢上前,只有许莺莺脸色苍白地走近了,一边迷茫地喊着秦西,一边被野兽身上蒸腾的热气骇得直打哆嗦。
她刚到跟前,老虎下面传来沉闷的声音:“莺莺别过来,离远点。”
“愣着干什么,去帮忙!”锦衣公子这才回神,一声爆喝命令下去,几个奴仆均是一惊,这才相互扶持着站起身,推搡着靠近。
等秦西终于挣脱出来时,他衣裳已经全部被血津透了,脸上手上均是猩红血水,除了一双眼眸仍旧温和,完全看不出人样,简直像是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许莺莺憋着眼泪去碰他,被他避开:“不嫌我身上脏啦?”
见她满脸惊惶,秦西低声安慰她:“没事,我没受伤,我身上有暗器的你忘啦?”
来京城之前,他把之前做的小玩意都整理了一遍,有些轻便的就带在了身上以防万一,没想到这就用上了。
一旁被吓呆的锦衣公子这时才敢靠近,一脚狠狠踹在死去的老虎身上,又急忙躲远,见老虎确实是死透了没有反应,才恨恨道:“把这个畜生给我抬回去!今天非得扒了它的皮做成大氅!”
说完朝秦西看来,眼神崇拜又惊异,连连问秦西姓名,又请人去云月庄做客。
秦西现下一身血,确实不好进城,听了他的姓名见不是原著中提及的人物,略一思索,便带着许莺莺去了。
锦衣公子名叫李栖楠,是云月庄的主子。
趁着秦西被带去洗漱的功夫,下人已经把死去的老虎剥皮拆骨了,管事的一脸为难地找来道:“少爷,真要用那虎皮做大氅啊?”
李栖楠想起差点丧生虎口就来气,一脸怒色:“你舍不得?这么替它说话,它是你家亲戚还是怎么的?”
管事的无语,再怎么威猛那也是畜生,谁家能有畜生亲戚,但是惹不得大少爷,低声道:“当然不是,是那虎皮被捅了好些个窟窿,就算缝好了,做成大氅也是不好看的。”
李栖楠狐疑,他只看到秦西把箭矢深深刺进虎目,以为是那箭矢穿透了老虎头颅才让它丧命的,想了想道:“把虎皮拿过来我看看。”
虎皮很快被送来,被下人摊开的地上,只经过简单的洗刷,上面还泛着野兽味道。
李栖楠捏着鼻子看了几眼,见虎腹处数道利刃划开的裂口不像作假,猜测是秦西随身带了匕首,点了点头恨恨道:“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它!先收着,回头找人给做成脚垫,不能披在身上,我就把它踩在脚底!”
管事的听了这话有些头疼,对着李栖楠欲言又止,看得人十分烦躁,皱着眉道:“又怎么了?做成脚垫也不行?它真是你家亲戚不成?”
不等管事的回答,他继续嚷嚷:“我今日可是差点被它给活活吃了!你就是找到我姐姐也没用,我非得出了这口恶气!”
“我的少爷啊!”管事的无奈叹气,也不绕弯子了,引导道,“下人们剥虎皮时候在那畜生身上见着好多支刺入脏腑之内的尖锐竹箭,畜生皮厚,匕首刺进去都难,更何况是竹箭。那个秦公子是怎么把竹箭刺进去的,少爷就一点都不好奇?”
“是哦。”李栖楠在管事的期盼的目光下搔了搔下巴,想了一会,忽然一个白眼扫了过去,“你管别人怎么弄的,天天就知道眼红别人,明个我就去找我姐姐告状去说你要教坏我,非得把你调走了!”
管事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被下人扶下去时还一步三回头,哀声道:“少爷你就是不好奇,也多长点心眼啊,不然何至于被打发到城外……”
“得了,回去歇着吧你!”李栖楠不耐烦地挥手,招了丫鬟问,“秦西他可好了?”
第21章 听话 “傻不傻,许莺莺?”……
秦西足足换了四五次水才洗干净,换了干净衣裳一出来,就被许莺莺拉住上下观察。又被她左右转了两圈,确认没受伤之后才被松开,秦西忍着笑道:“还不信我啊?”
许莺莺睁着乌黑的眼眸去看他,眼神看着可怜兮兮的。
“不是给你看过那个机关匣子吗?匣子里那么多竹箭呢,远程可能不好射中,但是近距离肯定没问题的,别说是只老虎,就是更厉害的野兽都抵挡不住。”
秦西被她看得心里又暖又烫,这种感觉怪怪的,于是伸手去遮她眼睛,掌心被她颤动的纤长眼睫带起一阵酥痒感,笑道,“莺莺你是不是经常吃葡萄?怎么这双眼睛又黑又亮?”
许莺莺没有回答他,只是捉住了他挡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握住,眼巴巴地看着他,低着嗓子细声道:“秦大哥,你不要出事啊……”
秦西笑不出来了,小姑娘的双手温热细软,像冬天的温水一样裹在他手背手心上,他也低了声音道:“我当然不会出事,你傻不傻,许莺莺?”
他把手抽了出来道:“好啦,别哭丧着脸了,这样可一点都不好看。”
这时丫鬟轻步进来了,道:“我家少爷请两位前去用膳,公子、姑娘,这边请——”
云月庄占地广阔,来时他们也是走了好久才进来的,跟着丫鬟七拐八绕好一会才到了宴客厅,李栖楠一见秦西眼睛就亮了,急忙招呼人落座。
桌上玉盘珍馐铺满,李栖楠学着许莺莺的叫法,财大气粗道:“秦大哥不用客气,咱们庄子里别的不说,吃喝玩乐管够!”
秦西这一天没歇过了,也不与他多客气。
酒足饭饱,李栖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秦大哥,你身手这么好,是哪里学的啊?”
“和山间猎户学的。”
“哦,你以前是猎户啊,那难怪了。”这借口轻而易举被李栖楠接受了,他不住点头,满面羡慕,“我要是有这身手就好了,到时候秋猎就能给我姐夫好好长长脸了。”
秋猎?秦西脑内开始搜寻,似乎原著中也有这么一次,荀盛岚与太子荀盛景已经闹翻,皇室贵族在城外举行秋猎,荀盛岚一举夺得头筹,风光无俩,荀盛景则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有他哪个亲信在围猎中坠马伤亡?
秦西有些记不清了,仔细打量了下李栖楠,问道:“自家人秋猎,不是玩玩就好吗?哪里用得着什么身手?”
“嗨,你不明白……就是自家人才争得更凶狠,不然我哪用得着偷偷先练一练。”李栖楠摆摆手,叹了口气。
秦西不确定他是不是和荀盛岚等人有关系,正要再去试探,李栖楠又腆着脸开口了:“秦大哥,身手我是学不会了,但是你箭术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怕秦西拒绝,他道:“今日我算是看清我自己了,根本就不是射猎的那块料,我也不去想着猎什么豺狼虎豹了,最起码射箭射得准一点,能猎到三五只猎物不至于太丢脸就行……”
听到这,秦西拧眉打断他:“这老虎是你故意放出来练习射猎的?”
听出他口气变冷,李栖楠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怎么敢,我姐姐知道了会打死我的……那只老虎是前段时间别人送来养着玩的,今日不知道是怎么跑出来的,我让人放的明明是山鹿。”
“我是笨了一点,可不是真的傻。”
秦西脸色这才好些,听他一直提到自己姐姐姐夫,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姐姐与姐夫应当是明理人,怎么不让他们给你找师父教导?”
李栖楠蔫了,摆手道:“别提了,我姐姐老说我脑子不好使,只想让我做个富家公子哥混吃等死,我姐夫呢,他倒是想教导我,可他太忙了,毕竟……哎,他是忙得脚不沾地,更别提现在他弟弟回来了,天天跟他对着干,哪里还有空管我……”
秦西眼眸动了下,能有云月庄这么打眼的一处庄园,李栖楠身份必定不一般,再听他说的这番话,秦西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只是还有些不确定,但看他本性应当不坏,便道:“你若是当真想学……”
“想!”李栖楠忙不迭地应了,想到秋猎时候他一手箭术震惊四方,简直要笑出声来,“想的!多谢秦大哥!”
李栖楠看着还有些感动,拍着胸脯保证道:“今日你不但救了我性命,还愿意教我箭术,钱财不必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了。秦大哥,以后你在京城遇到什么事就报我的名字,没人……基本没人敢招惹你的!”
秦西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了,心说那就教教吧,反正也不费事,就当是做个陪练教练赚点零花钱,说不定还能给荀盛岚添堵。
第二日大早,李栖楠就带人去了后山的靶场,一旁刀枪剑戟、弓矛斧钺林立,秦西挨个掂了掂,转头问道:“你这些兵器都是哪里来的?”
“就是军……嗯……”李栖楠说了俩字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闭了嘴,挠了下脑袋呵呵一笑道:“别管哪来的了,是不是很厉害?什么样的都有,不是我吹,你去哪都找不着比我这更精锐的兵器了。”
秦西扫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弓箭掂了掂,这弓箭是用松木做的,上面有着精铁防护,还悬挂着小巧配饰,与先前李栖楠所用的如出一辙。
秦西弓步而立,箭未上弦,做出引弓的动作,不待弓弦拉满,便听“啪”地一声清脆声响,弓臂再次断裂。
“就这?”秦西侧目。
昨日他就觉得那弓箭只是虚有其表,不用力还好,真的用力了根本就撑不了几下。
“这、这……”李栖楠目瞪口呆,先前秦西拉断了一张弓,他还能说是巧合,第二张还是这样就有点问题了。
但他不信邪,重新捡起一把递给秦西:“我不信,你再试试这把。”
又断了一张。
李栖楠被这一声脆响震到了一般,目光呆滞了片刻,招了侍卫过来:“你来试!用最大力气!”
换了两三个侍卫,拉断了六七把弓箭,李栖楠有些傻眼,喃喃道:“这不可能……这可是……这可是……”
“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最后一脸慌张地让人备了马车,叮嘱了声下人好生伺候着秦西与许莺莺,他就匆忙走了。
“他怎么了?”许莺莺奇怪。
她先后两次见秦西遇险都只能束手无策,现在看秦西要教别人箭术,也跟着要学,已经在旁边看了好一会了。
秦西笑了下,道:“多半是这弓箭来路不小,现在发现有问题得赶紧解决。”
许莺莺有些忐忑:“秦大哥,那会不会对咱们有影响啊?”
“没事,就算不是我发现,也会有其他人察觉,早晚的事。”秦西不想让她多想,挑了一把略小一点的弓箭道,“这弓箭虽然有问题,但给你用还是绰绰有余的。来,先教你一点,回头我给你做一把小巧灵活的,比他这些个好用。”
许莺莺闻言放下了心,乖乖跟着他学了起来。
俩人没人管,一个学一个教就过了半天,午后许莺莺就开始不舒服了,左手虎口破了一处,拿东西都觉得痛。
秦西问丫鬟要了药酒给她擦着,问她:“还学吗?”
药酒刺痛伤口,许莺莺瑟缩了下,手被秦西抓着没能缩回去,忍着痛道:“学。”
“你阿翁不是会吗?以前怎么没教你?”
许莺莺盯着他的动作让他轻一点,解释道:“我小时候想学的,可是阿翁的弓太重了,我拉不动,后来就没机会学了……”
秦西一想,也是,许猎户那把弓十分沉重,她小姑娘哪里拉得动。
李栖楠这的弓箭也没轻多少,都是给成年男子用的,许莺莺用确实不合适。
再低头一看小姑娘原本白白嫩嫩的手掌被磨得发红,秦西觉得这样未免有些不像话了,便道:“下午不学了,先给你做张弓去。”
“不用,我不怕疼,先学吧。”许莺莺不愿意。
她说不怕疼,秦西手上就施了点力,沾着药酒的棉布一下压在破裂的伤口处,许莺莺疼得“嘶”了一声,缩回了手。
秦西这回压根就没施力按牢她,见状笑道:“不是不怕疼吗?”
他以为许莺莺该生气瞪自己了,可是等了半天她也只是垂头不语,秦西有些纳闷:“真生气啦?”
好一会儿,许莺莺才带着鼻音道:“我怕疼的,可是眼睁睁看着你有危险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太难受了,我不想再那么没用了。”
秦西怔住,似乎有道暖流从心脏开始蔓延,沿着血管伸展到全身每个细胞,浑身都热了起来。
这感觉他从未体会过,一时心头沸腾一般,感觉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闯过去一样。
半晌,他好不容易控制住心中的悸动,轻声道:“那也还得再等等,你可是个小千金,不能有哪里伤着了,不然你爹娘肯定饶不了我。”
许莺莺抬头反驳:“或许我根本不是……”
正对上秦西带笑的眼眸,她话说不出口了,耳尖也泛上了红,听到秦西肯定道:“你就是。”
一只手覆上了她的发顶,秦西道:“听话,许莺莺。”
第22章 制弓 “去梨花院。”
李栖楠回来时还愁眉苦脸的,刚进了庄园就听下人汇报了秦西的事情,好奇心顿起,跑去找了秦西。
秦西不喜欢借他人手,一应物品都是自己亲手去找的,许莺莺力气小,便给她选了柳木制弓,剥了树皮削成弓柄,又用火燎了好久,怕有倒刺伤了手,打磨后特意给弓柄刷了层桐油,之后便是晾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