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姐说:“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不知。”
余小姐皱起脸,只觉气势又矮了半截。她只好自己说:“我爹是兰州城的知府。”
褚沂川这才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他道:“我曾见过余知府一面。”
“你认得就好。”余小姐昂起下巴,说:“在兰州城里,我爹不说是最厉害,可兰州人个个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你一个小小护院,既是听说过我爹,应当也知道他的厉害。”
褚沂川:“我……”
他顿了顿,看沈玉鸾一眼,配合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余小姐心满意足。
“那你也知道,我们阿鸾可是个很好人,兰州城里都数不清有多少公子想要娶她,就算是……就算是……”她迟疑一会儿,想遍那些公子人物,一时竟找不出一个身份太高的。
那些世家都看重门第身份,虽然她瞧沈玉鸾样样都好,可要说起来,沈玉鸾也只不过是无依无靠的商人,也就只有那些好她颜色家财的人,才会上赶着登门求娶。
但余小姐脑子一转,立时挺直了腰板:“就算是信王殿下——”
褚沂川一顿。
余小姐夸道:“就算是嫁信王殿下,那也是嫁的起的!”
“……”沈玉鸾重重咳了一声。
余小姐面不改色,“我们阿鸾这样好,就算是信王殿下那等人物见了,肯定也要心动。”
褚沂川莞尔。
他笑着应下:“是。”
“信王殿下若是见到了小姐,定然会迫不及待上门求娶,恳请小姐做他的王妃。”
余小姐本还有点心虚,哪想他竟说的比自己还夸张,不禁呆了一下,随即道:“你可真有眼光。”
“是小姐好。”
“你虽是一介护院,但阿鸾看重你,重用你,你也不可看她是个孤女就欺负她。她没有爹娘帮衬,但她有什么不好,我是看不过眼的。我爹一发威,你也没有好果子吃。再说,你这样身份,要是不对她好,哪日她厌弃了你,我可不会帮你求情。”
褚沂川一一应下。
余小姐又敲打几句,见他态度诚恳,半句也不反驳,这才满意。
回头再对沈玉鸾说悄悄话时,便是道:“他虽是身份低了一些,但胜在听话,颜色又好,还有自知之明。倒也没那么差。”
沈玉鸾忍着笑应下。
余小姐对褚沂川表现颇为满意,而后见他将家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外面铺子也管得好,好友面上笑意越来越多,后来偶有吃味,再也没说过什么劝阻的话。
反而是在夜里,褚沂川把人堵在软榻上。
“你家里人都同意了,打算何时让我进门?”
沈玉鸾被挠到痒痒处,身子笑得发颤:“什么家里人?”
“你在兰州只这一个好友,余知府的女儿不算你的家里人?”褚沂川凑近她,呼吸交缠在一处,低声告状:“我现在走在外面,别人都将我当做你家的管事。”
“那还不好?”
“你已经点头答应了我,我不甘心只当一个管事。”
“那你要什么?”
“名分。”
沈玉鸾被他逗笑,伸出双臂,吃吃地搂住他的脖颈:“那我要是不给呢?”
“我家嫂嫂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向来疼我,定是要为我讨个公道。”
“是吗?”沈玉鸾扬起头,忽然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柔软的嘴唇拂过唇角,情愫生起。她的眼波流转:“她这样厉害,怎么没见她来为你出头?”
褚沂川眼眸愈沉,头一低,便轻易像只猎犬一样叼住了自己的猎物。
他含糊不清地说:“那我自己讨公道。”
他的态度像是怜惜一朵娇花,动作却又猖狂,很快唇色被花汁染成绯红,唇齿间都是靡丽滚烫的气息。
也算不清是谁先动的手,也或许是双双都起了意,二人呼吸交缠,纱窗上人影重叠,乌发纠缠,石榴红的裙摆自软榻垂下,叮当,华美的宝珠金簪也落了地。
耳鬓厮磨,意乱情迷。
烛火摇曳,如情波荡漾。
二人皆动了情。
忽然,屋顶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褚沂川耳目灵敏,先一步听到,而后有屋瓦被踩踏的声音响起,就在头顶,连沈玉鸾都听到了。
她回过神来,踢了褚沂川一脚:“上去看看。”
褚沂川不动:“也许是老鼠。”
“哪有老鼠会这么大。”
二人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对方身上的所有滚烫都能感受到。褚沂川呼吸重了些:“你确定?”
“若是个毛贼,偷了咱家的东西怎么办?”沈玉鸾小气地道:“你知道我挣那些银子多不容易吗?”
“……”
沈玉鸾又踢他一脚,他才万分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他破窗而出,很快屋顶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动静,连宅中的下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没多久,头顶的声音就没了。
是个毛贼,有备而来,褚沂川还从他身上搜出三瓶迷药,别说是人,就是一宅子大象都能迷倒。
他把人交给护院看管,又匆匆忙忙回了屋子。
沈玉鸾已经坐到梳妆台前,慢慢梳理着乌发。
“解决了?”
“是个毛贼。”
褚沂川走近了,黄铜镜子朦胧的照出她的面容。她本来容貌娇艳,打扮明艳,如今卸下珠翠簪钗,烛光暖黄,颇为温柔动人。
褚沂川心头柔软,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
沈玉鸾透过铜镜看他:“明日一早,你把人送到官府。”
“我去?”
“人是你抓的,当然由你去。”
“好。”
“你护主有功,我是该好好奖赏你。”
“赏我什么?”
“你要什么?”
褚沂川眼眸一亮:“那我要……要个名分。”
沈玉鸾唇边含笑:“好。”
“大摆宴席,天地见证。”
“好。”
褚沂川眼眸愈亮,凑得更近一些:“那成亲后……能不能给我一个孩子?”
沈玉鸾动作微顿。
半晌,她似笑非笑道:“这倒是要再看你表现。”
他呼吸重了些,忽而抬掌灭了桌上的烛火,屋中霎时陷入无边黑暗里。
只有朦胧的月光从纱窗投进来,却又照得不真切,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人影。
屋外,珠儿把附近的人全部赶远,最后自己也打着灯笼急匆匆地走了。
第62章
第二日,天一大早,官府门口送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褚沂川紧攥着绳子,隔了一夜,他已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毛贼无半分怨怼。官差出来查看时,他将绳索交给官兵,和气地道:“剩下的劳官府处置,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
还未走两步,其中一个官差忽然出声:“李哥,你来看,这不是咱们抓了一个多月的毛贼吗?!”
那个叫李哥的官差连忙回去查看,仔细观察两眼,果然从鼻青脸肿的面容里看出了几分眼熟。
于是褚沂川走不了了。
他沉着脸,满脸不虞地被官差请到府衙里,李哥和气地对他道:“这飞贼作恶多端,兰州城里许多人家都遭了贼手,如今被小兄弟抓住,可真是帮了大忙。”
“不知道小兄弟姓名?”
褚沂川道:“我是沈家的。东街开了三家绸缎铺的沈家。”
李哥恍然大悟。沈家老板娘与他们知府千金交好,又生得美貌,府衙里无人不知。
他的态度更加热切:“小兄弟稍等,余大人很快就来了。”
褚沂川隐隐不耐:“人已经送到府衙,由你们处置,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他一早出门,还想着趁沈玉鸾起来前回去。
官差见他执意,也不好阻拦。
人走没多久,余知府便匆匆忙忙赶了出来。他听官差将事情说了一遍,便将毛贼关入牢中,又命人贴出告示,告知百姓近日令人心惶惶的毛贼抓住。
因与沈家有关,回头他还将此事说给了女儿听。
余小姐一听,饭也顾不上吃:“那毛贼去阿鸾那了?那阿鸾有事吗?”
“说是刚进去就被抓住了。应当没什么事。”
“是谁抓住的?”
“好像是个护院,有的又说是沈家的管事。”
余小姐立刻想到了褚沂川。
她心中对这个新护院更加满意,脑袋瓜一转,立刻道:“爹,阿鸾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你都不好好奖赏她吗?”
余知府向来宠爱女儿,这等小事当即满口应下,立刻吩咐人去做锦旗送去沈家。
“爹,你让官差送去多没诚意?我看还是你这个知府大人亲自去送。”
余知府面露难色:“这……”
“爹~”
余知府不再犹豫,满口应下。
被女儿催着,他命人加快做出锦旗,当天便送到了沈家。
知府大人亲自驾临,即便沈玉鸾身子惫懒,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迎接。
她接那个锦旗的时候,看见跟来的余小姐在一旁冲自己挤眉弄眼,更是哭笑不得。
余小姐还在一旁帮腔:“爹,你不见见那个抓住飞贼的护院吗?他可是立了大功。”
余知府道:“那就见见。”
“……”沈玉鸾迟疑:“也许……不太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余小姐悄悄推她,暗示道:“阿鸾。”
沈玉鸾无法,只好让人去叫褚沂川。
她见到褚沂川时,他就和余知府走在一块儿,身份定然瞒不住。不过也好,沈玉鸾也没想瞒多久。
在下人去通报的时候,余小姐好不得意。
她美滋滋地想:自己可当真立了个大功。
若是让外人知道阿鸾和一个护院在一块儿,平日本来就看低阿鸾三分,往后还要更加瞧不起她。但若是那护院在她爹面前露过面,得过官府的嘉奖,还有她爹的夸赞,那可就不是一个普通护院,旁人看在她爹的面上,肯定也不会再小瞧了。
不多时,不远处就出现了褚沂川的身影。
余小姐连忙打起精神,去拉她爹:“爹,你看,那个就是阿鸾的新……”
她只觉手上捞了个空,眼角看到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余知府已经冷汗津津地跪下:“下官参见信王殿下!”
余小姐剩下的话还来不及停下,脱口而出:“……护院。”
余小姐:“……”
余小姐:“……啊?”
余小姐:“爹?!”
褚沂川已走到近前,淡淡扫了她一眼,应道:“起来吧。”
“多谢殿下。”
余小姐还未回过神:“爹……”
“这是信王殿下!”余知府连忙拉她:“快给殿下行礼!”
褚沂川摆手:“不必多礼。”
他走到沈玉鸾身边,见她一副看戏的模样,眼底也露出无奈笑意。即便是身份暴露,他也仍旧是站到沈玉鸾身边——尽职尽责地扮一个还没上位的下仆。
他不坐,余知府就更不敢坐了。他诚惶诚恐地道:“下官不知,原来近日在城中做乱的飞贼竟是被殿下给抓住了。”
“举手之劳。”褚沂川看到旁边的锦旗:“这是给我的?”
“是……”余知府顿了顿,又连忙说:“准备匆忙,让王爷见笑了。”
褚沂川颔首收下。
珠儿将锦旗收好,眼见着旗帜飘远了,余知府又道:“那……那殿下若是没什么吩咐的,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倒是有一事。”
“殿下请讲。”
褚沂川垂眸,见沈玉鸾并未阻拦,他唇角弯起,抬起头对余知府道:“还请余大人为我的婚宴作做见证人。”
“婚、婚宴?!”
褚沂川搂住爱人的肩,迫不及待地向外人展示二人的亲呢。沈玉鸾身上哪哪都不适,懒得赶人,白他一眼,由他去了。
“七日后,沈宅要举办婚宴,我们二人都无父母亲眷在旁,就拜托余大人了。”
余知府瞠目结舌。
他看看褚沂川,又低头看看沈玉鸾,如今总算是认出来了。原来信王殿下那日要寻的女子,果真是这位沈姑娘。
只是……
“这……皇上那儿……下官,下官……”
褚沂川淡淡道:“他不会知道。”
“但……”
“余大人不肯帮?”
余知府满头大汗,他抬头看看信王,一咬牙,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褚沂川又看向余小姐,“请余小姐也务必赏脸。”
余小姐呆呆地点头,还未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