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眨眼,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却被允祥笑着推开:“快快快,听你皇阿玛的,不然爷怕你弘昼变挨揍!”
好吧,弘昼也挺怕的。
万一福晋这小倔强上来,连皇阿玛都不惯着……
咳咳,虽然早晚都得与福晋做对儿鬼夫妻,但若可以,他还是想晚个几十上百年。
两人依言告退,允祥亲手倒了杯茶给他好四哥:“皇上喝杯茶润润喉,压压火气?”
雍正接过茶,一眼瞪过去:“朕都要被那个不成器的臭小子气着了,十三弟还笑得出来?!”
允祥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为什么不?小两口伉俪情深是好事儿啊!咱们身处皇家,才更知道真情可贵。侄媳妇鲁莽虽说是鲁莽了些,但对弘昼侄儿那份维护却是天下难寻。臣弟原觉得自家福晋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已经是万里挑一。”
“今儿见着弘昼两人的相互保护才知道,原来也不是所有女子遇事儿都只知道抹眼泪,叹自己时乖命蹇。”
“还有侄媳妇这般勇敢的,愿意直面危险,将自家
夫君牢牢护在身后……”
雍正冷哼:“那是勇敢?分明狡诈,吃准了朕个当公爹的,再怎么也不好过分跟儿媳计较。便有什么惩罚,弘昼那小傻子也能给她挡着!”
对此,允祥持不同看法:“若真狡诈,就没有阿哥所之事,没有给臣弟送方子,更不会有这转炉、坩埚炼钢了。便有,也得再过个三五年。她顺利诞下嫡子,在五阿哥府上站稳了脚跟的。而不是现在根基未稳,一个行差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的节骨眼上。”
毕竟世人皆知四五两位阿哥关系好,聪明点儿的就该乖巧点跟弘历夫妻打好关系,而不是上来就把人得罪死。
接下来救他、讨赏、献炼钢良方与针对马齐等,都是为了弘昼。也许……
允祥摊手:“也许侄媳妇初初感念弘昼不弃,后来又心于弘昼对她如珠如宝吧!毕竟那场大婚便过去许久,依旧被津津乐道。不知道多少闺阁女子盼着找个他那样长得好、出身高,还能放下身段儿宠妻的夫郎呢!”
“诗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再厉害,那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会为情字执着也不稀奇。”
雍正自己也是爱过的,敦肃皇贵妃年氏殁的时候,他也心里空落落许久缓不过劲儿来。
脾气暴躁,底下人动辄得咎。连三哥允祉礼仪上稍有疏阙,都被他治了罪。世人都道他是寻衅清算,哪儿懂他当时心中悲苦根本就没想到其他?
经历过,才知道情之一字对人影响,也才接受了允祥这一推论,彻底打消心中怀疑。
可这也没耽误他皱眉:“那也得嘱咐弘昼,让他们夫妻多收敛些。再有功劳理由,也不是胡作非为的理由。这次亏得是十三弟你主理此案,早早都收拾停当。否则稍有泄露,这民间舆论还是小事,弘昼弘历两个怕是也好到头儿了!”
说起这个,允祥就一阵沉默。
弘昼心性单纯,没有许多弯弯绕绕。对弘历尽心尽力,用尽一切法子搭救他。而弘历……
他虽然还没掌握关键性证据,但侄媳妇谣言事件背后却少不了有他推手。至于他到底单纯想要报复,还是眼热弘昼去了兵
部。怕此消彼长之下,帝心偏到弘昼那边就只有天知道了!
如今四哥都担心他们哥俩一个太无情一个太感情用事,一旦这推测被证实……
允祥心中发苦,想想就很头大。
当然弘昼更大。
才出了养心殿,这家伙就树懒一样挂在了舒舒身上。突然遭受‘重压’的舒舒皱眉:“大庭广众的,你好歹注意些!”
弘昼苦笑:“爷,爷也想,但实在脚软。不信福晋摸摸,爷后背都被汗打透了,着实吓得不轻。”
呃???
舒舒定睛一瞧,哪儿还用摸?这哥们的汗已经透过了里头的亵衣与夹袄,外衣后背处都隐隐见湿了。
真·汗流浃背啊!
被这萧瑟的小秋风一吹,舒舒还眼见着他打了个抖。
这下,是不往延禧宫也得必须前往延禧宫了。
见儿子被儿媳半挟半抱而来,可把裕嫔吓得:“怎,怎么了呢?该不会是弘昼又惹皇上震怒,挨了揍吧!”
这个又字,就特别的灵性。
只听得舒舒勾唇:“额娘别担心,爷没事儿,就……”
就是吓软了脚什么的可不好听,这么多宫女嬷嬷呢,舒舒可知道注意给自家嫩草留面儿。
但这体贴,某人他不领啊!
连着灌了三盏茶,终于缓过来那股劲儿后,弘昼瓮声瓮气道:“就被您好儿媳吓得呗!额娘您是不知道……”
咳咳!
裕嫔狠狠咳了两声:“许是秋日太燥吧,嗓子还有些发干。春风、春雨你们几个,往小厨房给本宫鼓捣点川贝枇杷羹。与五阿哥跟福晋拿些个果子糕饼。唔,其余人也都下去吧,让本宫娘几个说说话。”
“嗻,奴婢等遵命。”所有人等悉数散去,连她最最信重的梁嬷嬷都自主自发地去守了门。
裕嫔这才不轻不重地拍向儿子脑门:“瞧你这傻乎乎口无遮掩的样儿!真以为额娘宫中就悉数都是额娘腹心?顺嘴就往出瞎咧咧,不知道会对你福晋产生什么不好影响啊?跟你说了多少遍,女儿名声矜贵……”
弘昼扶额,紧张兮兮躲过。就怕福晋一个护短,就犯了大不孝的罪过。
裕嫔挑眉:“好你个混账
小子,额娘打一下而已,你还敢躲?”
弘昼:……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儿子是真在尽孝!
只还没等着他眉目传信完,人就已经被福晋抓获。并笑嘻嘻送到了额娘面前:“就是,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再怎么回报都不为过,何况只是轻拍两下?额娘随意,儿媳帮您按着!”
弘昼震惊:“福晋你这……这太差别对待了吧?刚刚养心殿里,你但凡有这一半的大方机敏,也不能把爷吓这样。”
接着,就是弘昼滔滔不绝的控诉阶段。
当然有皇阿玛严旨,他本人也怕额娘知道太多跟着担惊受怕。福晋胆大包天到逼供马齐身边长随,再搅动风云,借力打力地坑了马齐一脉的事儿瞒得死死的。
只说皇阿玛训诫他,拿折子砸了他头一下。福晋便不依了,跟皇阿玛好一通据理力争。
“哎!”弘昼长叹:“额娘您是没看到皇阿玛当时的脸色有多黑,神情有多严肃。吓得儿子腿肚子都转筋,生怕他下一息就直接训斥出声。混账东西,竟敢以下犯上?来人啊,废了她皇子福晋的身份,将人打入死牢!”
弘昼用最戏谑的语气,说出当时心中最最真实的恐惧。
长生天保佑,十三叔是个念旧情的,田文镜跟海拉逊来得也够及时。否则弘昼那小脑袋瓜儿,还真不敢想事态会怎么发展下去。
十四叔跟弘时的例子明晃晃地戳在哪里,皇阿玛绝不是个心慈面软的。
裕嫔不知道其中细节,自然也就没有他那么惶恐。
反而还有点瞧不上他的小题大做:“你小子平日里撒泼打诨的能耐呢?怎到你皇阿玛面前,这小胆子就变成老鼠了啊!儿媳妇这,咳咳,是有点过。但你皇阿玛是什么人?那是山河大地之主,肩挑日月星辰的人!”
“再如何不满,他个当公爹的也不会与儿媳发作。了不得嘱咐额娘或者皇后娘娘,让咱们俩多费点心,好生教教。”
“再么就罚五什图五大人,甚至给你赐个侧福晋。”
正面交锋肯定是不会正面交锋的,上次这熊媳妇都脚踹皇子阿哥了,不也照样不轻不重地揭了过去?
“听着没?”弘昼认真
脸看着舒舒:“连额娘都这么说,可见事态之严重。爷好容易把两个侍妾嫁出去,你总不希望转身又迎来个侧福晋?呐,先说好啊。侧福晋可不同与侍妾、格格之流,那也是上皇家玉牒的。就算爷肯,也断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娶。”
而且这种意在压制嫡福晋的,都不会是个无名无姓的出身。
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便那谣言背后有弘历,她也超级加倍回去了。便弘昼不说,接下来她也得好生安分下来了。免得过于活跃,惹雍正防范,将那无孔不入的粘杆们派到她身边。
现在弘昼提起,她当然从善如流:“嗯嗯,都听爷的。以后谨小慎微,再不轻易犯傻了成不?”
“您也好歹多些坚持呗!”
“古人说嫡庶不分是乱家之本,嫡,嫡子还没有个影儿,不好这么着急纳侧福晋的。否则,也容易惹人误会。猜爷是不是忌惮那些个流言,这才巴巴地求皇阿玛赐了侧福晋,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装羞怯而已,原主可有十几年经验。
功夫早就已臻化境。
舒舒只稍稍展露了那么一点点,就让弘昼心疼不已:“好好好,不纳不纳。那俩丑的好容易打发出去,爷岂会给自己找这不自在?”
“万一再弄个心大的来,再谋了福晋跟嫡子去,爷可哪儿哭去?!”
“嫡子?”这充满诱惑力的两字一出,裕嫔都顾不上尴尬了。只双眼晶亮地看着舒舒……的腹部:“这,这么快就怀上了么?可……”
没听皇后提起,说这俩孩子使人交了元帕啊!
“嗐!”弘昼大咧咧摆手:“这些日子事忙,状态都不好,还没来得及……福晋怎可能有妊?儿子就这么一说!儿子强健,福晋健康。说开怀生子,还不就是水到渠成点儿事?”
高兴早了的裕嫔冷冷瞪了他一眼:“臭小子就知道哄骗额娘,你倒是从吃喝玩乐中抽点空,水到渠成个看看呢?”
弘昼摇头,拒绝得特别斩钉截铁:“儿子还没当够您跟福晋的宝贝呢,说什么也不能生个小的来争宠。这孙子,您且等着吧!等四哥家小侄子会跑会跳了
,他也就在到来的路上了。”
嗯,十八怀上,十九生,弱冠前当上阿玛!又优生又能与福晋多过些个幸福小日子,完美。
没有被科普过的裕嫔自然不明就里,还当儿子谨小慎微故,任何事都不愿跟弘历争。哀叹之余,还对‘受害者’舒舒多了几分内疚:“好孩子,苦了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舒舒真诚脸摇头:“儿媳不苦。我们爷说,医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的。过早孕育对母体跟孩子来说都是祸非福,如此,也是他真心为儿媳着想,不忍儿媳以身涉险呢!”
话虽如此,但男人贪花好色,皇家尤甚。谁知道三两年后,良人还是不是良人啊?
为了尽早诞下麟儿,迅速在婆家站住脚跟。哪个不是在能生的时候尽可能多生几个,这样等日后狗男人喜新厌旧了,自己也有子女可慰藉、可依靠呢!
偏这傻丫头,被小混账忽悠个彻底。
瞧这张口我们爷,闭口我们爷的,进门至今所有的出格事都与臭小子息息相关。
真心到裕嫔这个当额娘的都万分感动,早早把当初要做恶婆婆的决心抛到九霄云外。转而对舒舒万分亲切,时不时与她讲弘昼幼年糗事。并逮着机会就暗示她多长点心眼,别被臭小子给拿捏住了。
久而久之的,这对曾经让弘昼担心万分的婆媳相处的……
居然还不错?
譬如今日,裕嫔就盛情相邀:“不都说菊花黄,蟹脚痒?正巧今儿小厨房得着一篓子好蟹,满膏满黄的,肥美得紧。你们不来啊,额娘也要打发人送到你们府上。你们来倒省了折腾,便留下用膳吧!”
“额娘使人将那蟹蒸了,再温点菊花酒,咱娘几个大快朵颐一番。母子连心、婆媳和睦的,看哪个再说我儿花喜鹊。”
酒啊,那可是弘昼遇到舒舒前的最爱!
裕嫔这提议一出,就立即得到了他的强烈赞同:“固原愿,不敢请也。”
被婆媳俩双双取笑后,这位还能不紧不慢帮自己辩白:“既然额娘都主动开口挽留了,福晋咱们就别推辞了。陪陪额娘,顺便帮她消耗点儿库存。”
舒舒
笑:“我可没爷那么厚脸皮,白吃白喝还要捡好的。我啊,还是往小厨房,探索下螃蟹新做法。借花献佛一下,讨讨额娘欢心。免得下次再来,额娘离远远的就要唤梁嬷嬷关门了。”
裕嫔想说你这促狭的,快坐坐好。额娘这里,哪儿还用得着你下厨?
可一想想儿媳妇那高超的厨艺,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反而转身亲自带着舒舒往厨房。
虽然只为嫔位,但当今妃子不多,子嗣更少。生下并养大了五阿哥的裕嫔娘娘遂得以独居延禧宫,各项供应也都全乎的很。比妃位上的齐妃李氏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同处于嫔位的宁嫔武氏、懋嫔宋氏更是不能跟她同日而语。
便这会子已经越发少的梭子蟹,延禧宫都得了一大篓子。
还有蚬子、蛏子、虾等。
个顶个的品质上乘,让许久没痛痛快快用过海鲜的舒舒见猎心喜,很是发挥了下厨艺。
先寻几片水灵灵的白菜叶子置于锅底,再放洗刷好的梭子蟹。上面再放点白菜叶子,然后蚬子、蛏子压在螃蟹上面,最顶一层放虾。什么调料都不放,只大火烧开,沿着锅边放少许料酒进去。再略蒸片刻,原汁原味的蒸海鲜就宣告出锅。
那海鲜自带的咸鲜,隐隐透着几分白菜的清甜。刚上手,就让裕嫔惊为天人。赶紧着人给雍正送了些,特特点名是儿媳妇的厨艺。
意思啊,就是让他知道,儿媳妇也不光护短、脾气爆,人还精通厨艺,肯为婆婆夫君洗手作羹汤。
这强大的理由一出,原还护食说皇阿玛那里什么没有的弘昼立即变节:“光一道无水蒸海鲜根本显不出福晋的厨艺!额娘快,把这香辣蟹、蟹肉煲、蒜香螃蟹、蟹酿橙,还有这蒜蓉粉丝蒸梭子蟹都给皇阿玛送一份。”
“喜不喜欢的,到底是咱们一片心意啊!”
裕嫔:……
很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那小小巧巧,好看更好吃的蟹酿橙。娘娘她也头一次尝到,且喜欢。都已经做好了暂且把脸面抛一抛,好四占其二的准备。结果臭小子这么一吆喝,她这好算盘彻底落空。小混蛋不但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