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皮男回来的非常快,这次他没有使唤小喽啰,而是直接上手拎住了韩子赋的后脖颈。
姚星潼一颗心脏快停跳了。
最终还是逃不过,韩子赋凄凄惨惨戚戚地闭上眼睛。
为什么官员都怕被外派,尤其是南岭这种偏远地方,吃住不如京城是一方面,此外还有生命危险。
姚星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跳着去追狼皮男。
狼皮男扯着韩子赋,径直走到洞口。
他“唰”地掀开洞口的藤蔓。
外面漆黑一片,隐隐约约能看到零星的两颗星子。
韩子赋判断的没错,他们被关在悬崖上的山洞里。
看高度,恐怕不需要他们费力气去砸脑壳,直接丢下去就能自然摔成稀八碎。
狼皮男把韩子赋往外面一扯。
姚星潼一声尖叫,下意识闭上眼睛。
“看清楚了,这地方你们逃也逃不出去!给我老老实实在里头呆着,不然我就松手!”
恐吓完,丢垃圾似的把韩子赋往姚星潼身边一扔。
韩子赋已经浑身瘫软,不住地打哆嗦。
狼皮男丢给他们一个不懈的眼神,骂骂咧咧道:“好不容易抓到,还一个不能杀……晦气!”
***
“确定了,逃不出去。”
劫后余生的韩子赋悲凉道。
他们又被重新关进牢里。大概是觉得他们现在插翅难飞,狼皮男叫人把他们的绳索给解了。怕不知什么时候又突发奇想给他们绑上,两人抓紧活动手脚。
当然,韩子赋只能活动手。
方才被拎着脖子悬空,仿佛已经看到黑白无常在他身边微笑,他仿佛一瞬间看破了红尘。什么恐惧啊遗憾啊统统消失不见,只想着反正也要凉透了,他是含冤而死,得死不瞑目才行。日后化成厉鬼,日日缠着狼皮男和段飞,让他们这辈子都过不安宁。
什么慈悲为怀,这种人只配得上睚眦必报。
于是他睁眼,借着微弱星光,把悬崖下的情景看了一清二楚。除了一条露着石头的浅河,什么也没有,摔下去直接水葬。
谁知狼皮男只是把他拎出去恐吓一番,又给拉回来了。
“韩大人,皮剥好了,咱们一人一半儿。”
姚星潼把手里的红薯掰成两半,递给韩子赋一块。
怕他们饿死,狼皮男给他们丢了一只凉透的红薯。
“你自己吃去吧,本来吃这玩意儿就容易打嗝,还是凉的——拿开拿开。”
“您真不吃啊。”
“我向来说一不二,你还不清楚我么。”
姚星潼三下五除二把红薯吃完了,这种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韩子赋眼巴巴地瞅着,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唉,我该减肥了。”
姚星潼抹抹嘴,“您怎么忽然想到要减肥了?”
“哼,爬坑的时候差点没把你压扁。”
一想到自己踩着一个女人爬坑,韩子赋觉得整个人生都有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
两天后在山洞里看到被打晕吊上来的顾栾,姚星潼震撼了。
巫女的办法,不是去向段飞求证,而是让人去客栈偷看,看是谁和姚星潼睡一间屋。
姚星潼觉得,这女巫好像也挺猪队友的。
由此可见,段飞和狼皮男并不是相互信任的关系,反而都有相互利用过河拆桥的感觉。只是眼下受到巫女的蛊惑,暂时有着同一个目标,虚假合作而已。
把顾栾抓过来的人向狼皮男邀功道:“这人是男扮女装,是我们要抓的另一个,姓姚的,绝对没错。”
狼皮男:“你怎么知道?”
“我偷看了他洗澡。”抓顾栾的人理直气壮。
姚星潼:……
相公的身体她还没全看过,就已经被这群人看了个精光。
狼皮男感叹道:“还是京城人会玩儿。真让人大开眼界。”
韩子赋小声嘟囔:“这都是个例,个例。大部分人还是很正常的。”
不料被狼皮男听到了。他抓住韩子赋,皱眉在那张脸上看来看去,“你也是女扮男装?”
然后摇摇头自我否定:“不成,太寒碜了。”
韩子赋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
在狼皮男门板似的体型对比下,顾栾甚至都显得娇小可爱。
狼皮男拎着顾栾,问姚星潼:“这是你男人?”
姚星潼疯狂点头。
“谢谢我吧,让你们夫妻提前团聚了。”
狼皮男把牢门打开,把顾栾丢进去。姚星潼连忙起身接住。
“相公,相公!”
狼皮男走后,姚星潼焦急地唤他。她是怎么也没想到,顾栾会被抓进来,而且是以“姚星潼”的身份。
察觉到狼皮男走了,顾栾睁眼,一骨碌坐起来,用力把姚星潼搂进怀里。
姚星潼听到叹息般的声音,“没事了。我来了。”
***
堂妹崔含霏带着一肚子气离开。
皇后崔含霁一拳砸在桌上。
最近诸事不顺,每一件都让她头疼。
先是跟皇帝陈元基大吵一架。
每日每日都有南岭奏折递上来,陈元基这会儿变成了一个情种,开始在那儿睹物思人,心心念念坟头草已经一丈高的苏慕菱。崔含霁在一旁冷笑,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因为几句谗言谣言就砍了人家全家的脑袋,现在装出一副伤心模样给谁看呐,给苏慕菱的鬼魂看么。
她心里气不过,棉里带针地刺了几句,结果陈元基大发雷霆,话里话外不知道自我检讨,竟把苏慕菱的死怪到她头上。
接着是堂妹崔含霏意外撞见了姚安的私生子,叶金。
靠夫人上位的软饭男,居然也有胆子在外面包女人生野种。
崔含霏对姚安的占有欲极强,不允许他娶小妾,连在外面多看别的女人一眼都要大发雷霆,现在冷不丁搞了个接近二十岁的私生子出来,差点没当场气疯。
崔含霁未免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不过到底是自家堂妹,与她穿的一条裤子,所有的错都在姚安头上。
结果,崔含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陆许明早就知道,还秘密帮姚安把小杂种养在定康侯府,一养就是十来年。
“他跟你说了吗?他没跟你说吧!男人都是这样,不管对他有多掏心掏肺,还是觉得家花不比野花香!这么大的事儿,关系到咱们崔家的脸面,他非但不说,还主动帮忙养野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堂妹说的是姚安,她却莫名觉得在影射陆许明。
枕边人尚且能把私生子捂着十几年,除此之外还不知道瞒了多少事。陆许明明知道此事会对崔家不利,可从来没有告诉她。屡次三番追求她厌恶的顾栾,表面上是吊儿郎当玩一玩,可谁又能确定他有没有真的动心呢。
他或许,没有她想象中的忠心。
崔含霁把陆许明传进宫。
“你既然知道叶金是姚安的私生子,为什么不早告诉本宫?现在含霏人在家中,突然给别人当了后娘,这事儿传出去不光丢她的脸,本宫的颜面也无处安放!”
“她没有儿子,把叶金抱过去当孩子不行么,何必要动这么大的气。”
崔含霏不知道是有什么大病,整日守着姚安,跟守着什么宝贝似的。他着实想不通,姚安那个脸长得像王八的软饭男,有什么好值得她防贼似的防着别的女人。
他也可怜姚安。给崔含霏当相公,权势有了,每天过的提心吊胆,处处被夫人压着,抬不起头来。
当时姚安抱着没娘的孩子上门,他心一软,想着反正他整天游手好闲的,也无聊,就把孩子养下了,并随了孩子母亲的姓氏,叶,再取“金”做名。
“含霏是崔家现在在朝中最大的势力,本宫的后位需要她的力量才能稳固。你怎么能去招惹她!”
“我哪里去招惹她了?一个孩子而已,交到她手里,早就没命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慈悲为怀’了,‘一个孩子而已’,就你也说的出口。你现在就该安安静静地当好你的侯爷,像之前一样什么也不做!”
陆许明皱紧眉头。他不明白崔含霁为何突然如此。
“我什么都没做么。你能当上皇后,是踩着谁的命过去的?”
没想到陆许明会突然提起那一茬,崔含霁瞬间面色铁青,手指用力抓紧杯盏,漂亮的指甲竟是直接被压断了两根。
掌事宫女急忙上前,“娘娘!”
崔含霁抬手,示意她莫要上前打扰。指甲没有断到肉,不疼,只是秃秃的,特别丑。
她近乎咬牙切齿道:“我们说过不再提那件事了。”
“我本来已经烂在肚子里了,是你偏要我提。崔含霏确实对你的皇后之位有助力,又是你的堂妹,但这不代表着你能因为她来指责我。同样都是你拿到凤印路上不可缺少的垫脚石罢了,谁也不比谁高贵。”
这么多年,陆许明从未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还主动提起了在他们之间相当于禁忌的话题来堵她。
崔含霁心中火起,一时间呼吸都变得不畅。她一向最信任陆许明,以为他会永远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但是现在看来情况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如意。养的最亲近的狗猝不及防对她露出尖利牙齿的背叛感,瞬间充盈了她的内心。
“陆许明,你以为你现在在跟谁说话?本宫当上皇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的爵位不是从本宫这儿捞来的?现在急着反咬一口,你是想好要跟本宫作对了?”
“作对倒不至于。”陆许明咧嘴一笑,“只是觉得委屈,多说了两句,希望您不要不把我当回事儿。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啊。”
他敷衍地行了礼,倒退着往门口走去。
崔含霁忽然叫住他:
“你不是真喜欢顾栾那个贱人吧。”
陆许明脚步顿住。
喜欢吗?不喜欢吗?他也分不清楚。
京城中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风风火火的美人。他美的实在是太独特了,相信很少有男人会不心动。
可没有顾栾的话,他照样能活得好好的,该吃吃该睡睡,没有非他不可。
他笑笑,“生在我们这种人家,哪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皇后娘娘问这种问题,是太天真了么。”
崔含霁愣了一瞬。
没想到,陆许明真的对顾栾动过心。
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笑,心里划过一股异样的快感。
那种欣赏亲近之人,因为自己的关系,面对他的心仪之人求而不得的痛苦,给她这个旁观者带来的畅快。
恶意,尖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看来我们的关系没想象中的好啊,反而是真的很脆弱,蝴蝶翅膀似的,‘啪‘,轻轻一折,就断了。所以有些事情,我没告诉你,你也是不知道的。”
崔含霁的眼神冷下去。她不喜欢被别人抛弃的感觉。只有她能放弃别人,没有人能先放弃她。
“你以为顾栾讨厌你,是因为单纯不喜欢你死缠烂打、不喜欢你轻浮不尊、不喜欢你把苏家灭门吗?”
陆许明的肩膀竟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是吗?
下一秒,崔含霁的话打破了他的所有念想。
“当然不是。是因为你跟本宫是一伙的,都是逼他父亲自断一条腿的恶人,是他最大的仇家。”
第43章 . ④③接断腿 真是欺人太甚也!
“你这是, 光明正大成我娘子了?”
发现姚星潼除了衣服脏了点,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之后,顾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姚星潼便把自己不得已冒充顾栾的事说了一遍。
听罢, 顾栾指指自己:“所以我现在是姚星潼喽?”
顾栾突然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地开始演戏。
“那我是不是得做出上门女婿的样子, 每天给岳父岳母端茶送水,然后在门口眼巴巴守着你回家——”
顾栾捏起娇俏的兰花指,媚眼乱飞:“娘子,您总算回来了, 可让人家好等~娘子不在的时候, 我的身体空虚,寂寞……”
韩子赋还在这看着呢!
姚星潼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也不管脏不脏的了,抬手捂住顾栾的嘴, 生怕他说嗨了满嘴胡言乱语,让韩子赋误会。
事实上, 她除了每天早晨必到北房敬早茶, 其余时间基本没有孝敬公婆的机会。顾栾也没有在门口恭迎她回家过。
幸好没有。要是某天她回家,看到顾栾娇滴滴地喊“空虚”“寂寞”“好冷”, 场面想想就惊悚至极, 能让人活活吓掉一身鸡皮疙瘩。
“相公!”
看她真急了, 顾栾嘿嘿笑:“好好好我不说了。”
不过显然韩子赋已经误会了什么。
他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顾氏夫妻打情骂俏, 恨不能马上逃离这操蛋的人世间。
他才被迫接受姚星潼是女人的事实, 现实又给了他当头一棒。以泼辣美人名冠京城的顾千金是男的,于他还好,就是不知道如果叫那些追求过顾栾的公子们知道了,他们会作何感想。
恐怕想吃屎的心都有了。
这么想着, 他竟然生出悲天悯人的情怀,觉得自己还不算最惨的那个。
韩子赋给了姚星潼一个哀怨的眼神,一个人窝在角落里。为了表达自己的反抗之情,他伸手堵住了耳朵。
姚星潼绕回正题:“不过相公,我跟韩大人被抓走了,按理说应该是王巡抚主事才对。你现在跟我们一起,那王巡抚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他了。”
“从墨老爷那里借的人吗?”
“对。他手底下会功夫的人,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