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黑糖茉莉奶茶
时间:2021-10-21 01:46:38

  明沉舟温温柔柔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回荡。
  谢延蹙眉,原本暴躁不安的心便缓缓安抚下来,僵着脸说道:“可他如此肆意诋毁娘娘,以下搏上,以求虚名,本就该杀。”
  明沉舟目光自朝中下跪众人扫过,随后淡淡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万岁愿不愿意听。”
  谢延抬眸看她:“娘娘请说。”
  “江兴程上此弹劾不过是听信谗言,被人利用。”她一开口就把此事定下基调,慢条斯理地为人开罪着,“江大人也是一心为民,这才直言不讳,如今解决之计倒也不难。”
  她和和气气地说着:“他不知万岁整日通宵批改折子,只当与他一般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便心生幽恨,自怨自艾,不如就让他跟着伺候万岁一月衣食住行,毕竟眼见为实才是。”
  谢延瞪大眼睛。
  “能伺候您,是他们的福气。”明沉舟温温柔柔一笑,无辜又正直。
  殿外的绥阳闻言不由抿唇,最后还是忍不住无声笑了一声。
  人人都觉得他们这些近侍的风光,却不知他们的日子比一般人还要苦。
  万岁是个勤勉认真的性子,读书政务两不误,每日都是子睡卯起,底下伺候的人不得不睡得比他迟,起的比他早。
  这可是一个不足以为外人道的苦差事。
  戴和平连忙出声迎合:“娘娘仁慈。”
  他一出声,不少人也跟着附和着。
  谢延抬眸去看明沉舟,明沉舟一笑,嘴角的梨涡便深深陷了进去。
  “那就按娘娘所说。”谢延轻声说着,“明日就来上值。”
  他这话便是不打算给江兴程休息的机会。
  “自然,都听万岁的。”明沉舟顺势接了过去,也打断了其他人的异议。
  一桩见血的事情因为太后的到来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朝堂百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因为万岁对太后的信任和维护而心惊。
  万岁对太后的依赖,便是比之宪宗对太后也是过之而不及。
  明笙眉心紧紧皱起,他面前的郑樊低着头,眉眼低垂,好似要睡过去一般。
  今日朝堂发生的事情在半月后彻底在民间散开,原本对明沉舟极为不利的舆论中,突然冒出几声不同的声音。
  “江兴程几次三番出言不逊,可太后还是出面救人,可见其性格光明磊落。”
  “是了,太后之前为万岁驱赶白荣行,可见其品信本就很好。”
  “对啊,听说之前落水之所以授权谢病春,也不过是因为有人伤了万岁。”
  “忠君爱国,行事果断,当代巾帼啊。”
  富贵楼二楼一处靠窗处,陆行神色冷淡地听着下面食客的议论纷纷,冷笑一声:“这些读书人人云亦云,就是墙头草也不见这么能顺风倒的。”
  屋内,谢病春捧着一盏茶,半晌没有说话。
  他对面坐着一人,若是明沉舟在,定会震惊,因为这人就是那日出言不逊的安南大皇子。
  大皇子此刻再也没有当时的倨傲,正弯腰屈膝,殷勤地给人倒酒,嘴里曲意奉承着。
  “是是,这些读书人仗着读过几本书,会写几个字,就觉得自己是天下一等一厉害的人,能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可到了关键时刻却是出了嘴炮,毫无作用。”
  他也跟着痛骂着。
  陆行呲笑一声,示意小二帮了一扇大屏风来,自己则抱剑站在屏风外守着。
  他虽穿着便服,但抱剑的气势吓人,周围愣是没有一个客人敢坐。
  屏风后,大皇子见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这才低声说道:“那日不知车内是掌印,才多有冒犯,请掌印多多包涵。”
  谢病春抬眸,似笑非笑,随口问道:“若是别人,大皇子便打算强抢民女。”
  大皇子一愣,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大周的酒当真好喝,我当日贪吃,多吃了一点,结果风一吹竟然发醉了,这才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后来人和摊贩都是高价赔的。”
  他说得格外真诚,煞有其事。
  谢病春只是垂眸不说话,手指捏着那个茶盖,吊着人心一般,要落不落。
  大皇子见状,下意识觑了他一眼,这一看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实在是大皇子极度爱好美色,男女不忌,而这位大周最为年轻的司礼监掌印长得太过好看。
  谢病春抬眸,冷冷捕捉到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好似一条飞腾而来的巨蟒,兽瞳刹那间映出嗜血的煞气。
  大皇子脸色一白,差点仰头向后倒下。
  “我我我……”
  “大皇子若是不想谈……”
  “不不不。”大皇子连忙移开视线,慌忙说道:“是我唐突了,只是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谢病春手中的茶盖发出叮的一声。
  大皇子吓得呛了一口口水,也不拿乔,赶紧说了下去:“我入京就是想问大周借兵,讨伐我那胆大妄为的三弟。”
  “今日只为求掌印相助。”
  他自腰间掏出一张纸,推到谢病春面前。
  “西南一地如今悉数在明相和郑相手中,司礼监只有一个都指挥同知,还是当年黄兴那阉人派出去的人。”
  “这封契书上的内容掌印不妨看看,只要掌印保我面见万岁,顺利继位,到时我便和掌印里应外合,把西南那些碍眼的钉子悉数拔掉,此后西南边都是掌印的天下,我也发誓,此生也不再骚扰西南边境。”
  他信誓旦旦地说着。
  谢病春盯着那张契书,突然轻笑一声:“安南王当年也是用这个手段和口才把宁王拉下马的吗?”
  大皇子笑容一僵,慌乱的移开视线,镇定说道:“这,这……我当时还不过十三,哪里知道这些旧事。”
  谢病春转着手中的银戒,移开视线,抬眸,注视着面前之人,那眸光极冷,便是西南最高的雪山都比不上他眼底的冷意,触之令人颤抖。
  “掌,掌印……我还有钱,我还有数之不尽的美女,您要什么,只要您开口,我一定都给掌印送来。”
  大皇子咬牙许诺着。
  “你不是搭着郑樊西南都指挥佥事赵传的掩护才得以入京的嘛。”谢病春微微一笑,“怎么?郑樊不见你。”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之人,好似看着戏台上的丑角,带着无边的嘲讽。
  大皇子脸上青白交加。
  郑樊最是能审时度势的人,见万岁冷落西南使者半月之间,丝毫没有召见的意思,自然是闭门谢客。
  “你给郑江亭也送了不少银子,眼下都打了水漂,怎么不怕这次给我也打水漂了。”
  谢病春的手搭在那张契约书上,捏着指尖上来回翻看着,最后手指微动,便飘然落在一侧的火盆上。
  火苗顺势席卷了那张纸。
  大皇子脸色微变。
  “西南。”他起身,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并未达到眼底,“探囊取物罢了。”
  大皇子脸色发白。
  “掌印,掌印!”
  他早就听闻这位掌印大人阴晴不定,不知哪里得罪了他,说翻脸便是翻脸,一时间也顾不得想太多,忙不迭起身,伸手去抓着谢病春的袖子。
  谢病春立刻垂眸。
  大皇子立马如火烫一般收回手。
  谢病春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袖口,只把大皇子看得面红耳赤,羞愤交加。
  大皇子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可难得是谢病春竟然并未离开。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突然电光火石一闪,半是犹豫,半是猜忌地问道:“掌印想知道宁王之事。”
  谢病春的动作一顿。
  大皇子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这事我知道,我知道。”
  他话锋一顿,不由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小声问道:“掌印怎么想知道这个罪人的事情。”
  谢病春脚步微动,眼看就要绕开屏风。
  大皇子奔溃喊着:“我说我说!别走别走!”
  谢病春收了手中的帕子,慢条斯理地塞回袖口,这才平静地坐下。
  “这事还要从我十年前当年也无法顺利继位说起,当时有人送来一份信……”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我真不错!哈哈哈
  女鹅这招叫杀人用软刀!
  小谢这叫pua
 
 
第76章 
  “那封信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刻着一簇兰花的印章,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但爹当时的处境已经是背水一战,所以不得不和信中的人合作。”
  大皇子坐回了谢病春对面,丧气说道。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对面那人,见他神色冷淡,不悲不喜,好似只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沉默安静,眉宇都不曾耸动一下,高冷疏离。
  他莫名觉得惊惧,只好咽了咽口水,移开视线,继续说道。
  “当时这封信的主人让一个镖局送了几百万两银子给我父皇,对了,好像叫什么振通镖局,当时也是赫赫有名的镖局,作为要求,他则是叫我们在西南散布宁王的谣言。”
  谢病春抬眸,清冷冷地看着他。
  “掌印大概听说过,就是说宁王谋反的事情,西南百姓水深火热,官员贪腐鱼肉这些的。”大皇子避开谢病春的视线,含含糊糊地一笔带过。
  谢病春搭在茶盏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继续。”
  他声音平静冰冷,好似一滴雪水自高处落在心尖,听的人一个激灵。
  “宁王当时在当地其实声望不错,我们做了很多事情,也闹出了很多幺蛾子,但都无功而返,将近一年时间也没撼动他的地位,直到明德九年,京城发生一件大事。”
  他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那年会试考题泄露,牵连到西南,导致当时西南考生无一人可以考试。”
  大皇子的声音逐渐兴奋起来:“宪宗震怒,直接软禁了宁王,之后那个许久不曾联系的送信人突然送了许多武器来,这些武器即是帮助父皇夺位的利器,也是送宁王下地狱的最后一刀。”
  明德九年的往事在尘封多年后的雍兴元年露出端倪。
  谢病春扭头去看灰亮的天,明明即将大雪,可天色却带着刺眼的白光,落在眼底竟有些刺痛,冰白的脸颊被温热的光笼罩着,好似一层雾蒙蒙的白雾。
  明德九年,平静三十年的西南突然出来一支打着宁王旗号的新军,要求宪宗放了当时已经被囚禁半年的宁王,并宣布清君侧。
  举朝震惊,当时已经是内阁首辅的郑樊当机立断,调派当时驻扎在贵州的安南卫赵传长兵奇袭,七日路程被急行到三日,竟然也拦住这支莫名出来的军队。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朝野上到处都是弹劾这位明宗嫡子,仁德懿心皇后独子,在西南一代为虎作伥,卖官鬻爵,草芥人命。
  雪花般的折子堆满了宪宗的案头,宪宗罢朝三日,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当时的太后出面,这才拍案定下此事。
  ——赐死宁王。
  只是赐死的圣旨还未到达云南,一伙黑衣人深夜入了早已没有任何守卫的宁王府,烧杀屠戮,最后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在赞同这伙黑衣人是义军草莽,为国除害,甚至还有人歌颂庆祝,全国欢腾。
  “那伙黑衣人我们也不知道谁。”大皇子说的口干舌燥,最后捧起一盏茶仰头喝完。
  谢病春回眸,那双漆黑的眼珠带着还不曾完全褪去的日光,眼波流动间光泽闪烁,好似水光一闪而过。
  “你们知道司礼监的马车,谢病春的声音,难道认不得东厂的飞鱼服。”
  他声音带着一丝日光晃荡的虚幻,就好似现在整个人被笼在日光中一般,让人窥探不得半丝情绪。
  冰冷冷的,就好似一座冰封多年的雪山。
  大皇子一愣,随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猛的一下站了起来,震翻了桌上的茶盏,手指颤抖地指着面前之人。
  “你带着人和锦衣卫一起虐杀宁王府众人时,不是合作无间吗。”
  谢病春手指的银戒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那双冰白的手指冷淡地扶起倾翻在地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烫红了指尖。
  大皇子吓得脸色苍白,见鬼一般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之人。谢病春轻笑一声,微微侧首,避开那团自窗沿出落下的光,便露出一双漆黑锐利的黑眸。
  好似一双高高扬起的竖瞳居高临下,冰冷无情地注视着面前之人。
  “你不是和黄兴一起折辱王府女眷吗?”
  茶水润湿了他的袖子,水渍慢慢攀岩而上,湿意逐渐在袖子上的晕开。
  “就、不、记、得、了。”
  他一字一字地吐了出来,就像蛇信腻滑湿冷地绕着脖颈,恐惧油然而生。
  “你,你,你是谁?”大皇子吓得后退一步,嘴唇颤抖着,“你,你是宁王府旧人。”
  他眼底闪过害怕之色。
  “不,不会的,宁王府一个都不剩,全死了!全死了!”
  大皇子手指颤抖,又惊又怒。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紧紧靠着角落奔溃地大喊着。
  谢病春垂眸,身姿巍然不动,好似冬日屋檐下垂冰冻的寒冰钟乳,冷日无青光,浩荡渐穷荒。
  他只是坐着,便足以令人胆寒。
  “里面的客人这是怎么了?”屏风外的小二,硬着头皮问道。
  “没事,喝醉了吧。”陆行笑眯眯地说着。
  二楼本就不多的人,顿时散了个干净。
  屏风内停着外面的动静,各自沉默。
  “是都,死、了。”
  片刻之后,他缓缓敛眉,轻声说道。
  尾指的银戒磕在茶盏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也打破了狭小屏风隔间内的死寂。
  大皇子一直悬着的心倏地落了下来,背后的冷汗这才敢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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