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美强惨二三事——闫桔
时间:2021-10-22 10:22:53

  韩老夫人看到那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呼道:“温然?”
  熟悉的呼唤声猝不及防穿透耳膜,韩琅背脊一僵,不敢起身面对。
  他这模样委实糟糕,定又要让祖母焦心了。
  最终挣扎了许久,韩琅才努力保持常态地坐起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
  韩老夫人已是眼泪花花。
  韩琅心里头不是滋味,忍着疼痛艰难地走到牢门口,韩老夫人隔着栅栏握住他冰凉的手,不由得老泪纵横。
  韩琅瞧得揪心,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祖母莫要伤心,这里的狱卒对我极好,我仅仅只是受了皮肉伤,看起来吓人罢了。”
  韩老夫人喉头哽咽,“都伤成了这般,还嘴硬。”
  韩琅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看着她笑,清隽面庞秀雅温和,像常人一样不见丝毫痛苦。
  韩老夫人抹了抹泪,说道:“我去找过孟卓了,他……”
  “此人不可信,祖母尽快离开潼阳,勿要管我。”
  这话令韩老夫人激动,“那怎么行,我走了你怎么办?”
  韩琅冷静道:“祖母且听我说,我既然受刑,便意味着君上无力保我,是必死无疑的。我不能让你也折在这里,只有你离开了潼阳,我才能心安理得,若不然死不瞑目。”
  “你说什么胡话!你是韩家唯一的独苗,若你死了,我还活着作甚?”PanPan
  “祖母……”
  “温然,你答应祖母,一定要扛下去。我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就算是散尽家财,我都要想法子把你捞出去。”
  韩琅愈发难受,黯然道:“是温然不孝,让祖母这般为我忧思操劳。”
  韩老夫人抚摸他年轻的面庞,含泪道:“温然答应祖母,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祖母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不忍浇灭她的希望,韩琅轻轻的“嗯”了一声,“祖母亦要保重身体。”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道,“祖母……可试试走司马景的门路。”
  韩老夫人愣住,“大将军司马景?”
  韩琅点头,“试一试也无妨。”
  稍后狱卒过来催促,韩老夫人再三叮嘱,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为宽她的心,韩琅一直面带笑容。
  那模样就如同一只被折断双翼的鹤,哪怕羽毛下血肉模糊,仍旧不愿在她面前露出痛苦煎熬的狼狈姿态。
  韩老夫人回去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找司马景的门路,结果被他拒绝了。
  司马景性情耿直,对齐君尤为忠心,韩琅深得齐君信任,故他跟韩琅之间的关系也算和睦。
  不过这趟浑水他是不愿去趟的,婉言道:“老夫人有心了,只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救不了韩琅。”
  “将军……”
  “请回吧。”
  韩老夫人着急地跪了下去,司马景连忙扶住她,“你这是作甚!”
  韩老夫人落泪道:“我不求韩琅前程如何,只想求得一条性命足矣,将军与他往日同僚,可否替我指条明路?”
  司马景重重地叹气,好言道:“你先起来再说。”
  韩老夫人依言起身。
  司马景犹豫了许久,才冲仆人使眼色,闲杂人等皆退了出去。
  他稍稍弯腰,小声说道:“我倒有一法子能救韩琅性命,就是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运气。”
  韩老夫人忙道:“将军请讲。”
  司马景替她分析当前局势,“韩琅的性情我倒也了解一些,上林楼的案子应该是被他人构陷所致。他屡屡破坏世族利益,他们自然容不下他,如今他落狱闹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世族皆是拍手称快。
  “目前君上原是想保他性命的,但迫于局势,不敢与世族们闹得太过,双方正僵持着。
  “我同老夫人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韩琅已经没有用处了,就算君上保了他,也不会再启用。换句话来说,他的性命可有可无。”
  这话韩老夫人听得不甚明白,困惑问:“什么叫可有可无?”
  司马景耐心解释道:“他的前程算是被这件案子彻底毁了,君上保他,也不过是因为不服气被世族掣肘。而世族那边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毁了他,如今他已经构不成威胁,你若有这个心豁了出去,说不准还能钻个空子。”
  韩老夫人的心里头七上八下,试探问:“如何钻空子?”
  司马景:“文阳君。”
  韩老夫人诧异道:“那帮人这般恨韩琅,岂会……”
  司马景摇头,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韩老夫人闭嘴不语。
  司马景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夫人请回吧。”
  韩老夫人行礼道别,司马景回礼,目送她离去。
  当天晚上韩老夫人辗转反侧,她是万万没料到司马景给她指的明路竟然是文阳君府上。
  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可若不去冒这个险,韩琅在狱里的情形则更为糟糕。
  无论如何,都要先想办法把他从狱里救出来再说。
  自从韩琅入狱后文阳君通体舒畅,整个人神清气爽。
  那厮已被搞得身败名裂,对于他们这些世族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不过他怎么都没料到,韩府竟然上门来求人了!
  求他文阳君救人!
  这剑走偏锋的操作彻底令文阳君傻了眼,他觉得韩府已经疯了。
  而更疯的是,门客周牧听说韩府上门求人后,居然怂恿他应承下来。
  文阳君震惊地望着他,啐道:“啊,又疯了一个!”
  周牧:“……”
  文阳君觉得他在戏耍自己,坏脾气道:“周牧你是不是吃醉酒了?”
  周牧不答反问:“君觉得,韩府的家业够不够大?”
  此言一出,文阳君愣了愣,“怎地?”
  周牧:“君想不想要韩府家业?”
  见他一本正经,文阳君不说话了。
  上回田地被缴,他一怒之下大打出手,如今这小日子拮据着呢。
  “你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话赶紧说来我听听。”
  “臣以为,韩府就只有韩琅一根独苗,若君答应韩老夫人将其救出,取韩府家业作为报酬,韩老夫人必定会应允。”
  这话文阳君听得迷糊,“我巴不得韩琅死,为何要救他?”
  周牧捋胡子,胸有成竹道:“韩琅背了人命案,齐国已无他立足之地,他的生与死,于君何干?”
  文阳君沉默。
  周牧:“如今韩府求上门来,那些田产庄园,奴仆财帛,庞大的家业唾手可得,君何故推却?
  “臣以为,韩琅可救,用他一条贱命换取韩府偌大家业,这买卖不亏。”
  文阳君不禁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不过还有些犹豫,“此时君上还在力保他呢,我岂能在眼皮子底下犯事?”
  “此话差矣,韩琅落到如今的地步,君上已无再启用的可能,他力保,无非是在跟我们较劲。一旦韩琅在狱中自尽而亡,这事便告一段落,谁都不会再追究了。君上不必再执拗,世族威胁已除,宗室泄了怨愤,皆大欢喜。”
  文阳君笑了起来,“自尽是吧?”
  “对,不是他杀,更非过度受刑暴毙,而是他自己知道没有生路可走,绝望之下触壁身亡!”
  听了这话,文阳君轻轻摩挲手中的玉佩,若有所思道:“要我把他捞出来也未尝不可,不过斩草除根,方才无后顾之忧,若就这样白白放他逃命,我是不甘心的。”
  周牧笑盈盈道:“臣有一言想问君。”
  “你说。”
  “韩琅最大的仇人是谁?”
  “自然是我们了。”
  “非也,君再仔细想想。”
  文阳君盯着他看了会儿,“孟卓?”
  周牧点头,“这次我们能一击即中,功劳全在孟卓身上。君若想要杀韩琅,无需脏自己的手,只需把消息放给孟卓知晓。若他知道韩琅逃走,君以为,他还坐得住?”
  此言一出,文阳君愣怔了片刻才回味过来,猛拍大腿道:“好你个周牧,妙啊,妙极!”
  于是这场买卖被周牧促成。
  文阳君不要田产,只要财帛。
  韩老夫人开始变卖家产,将所有财产换成金银珠宝,为逃亡做筹划准备。
  在韩琅被文阳君偷梁换柱的前两天,韩老夫人去了一趟孔恬的医馆。
  当时孔恬出诊不在,只有宋离看守。
  韩老夫人在医馆里耐心等候。
  宋离悄悄地打量她,想起《魏国纪事》里的记载,默默地腹诽起来:
  “齐国这二傻子,巴巴给魏国送人才去了。”
  这道心声猝不及防钻进地牢,钻进韩琅的耳朵里。
  韩琅:“???”
  作者有话说:
  文阳君:快夸夸我,我简直是个小天才!!
  后来——
  魏国攻齐。
  韩琅: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
  文阳君:爸爸我错了。。。。
 
 
第11章 
  女声来得突兀。
  韩琅已经很久都没听到了,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接下来却什么都没有。
  她到底是何人?
  韩琅在心中默问。
  自然无人应答。
  另一边的韩老夫人在医馆里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孔恬归来。
  孔恬颇觉诧异,朝她行礼道:“老夫人怎么来了?”
  韩老夫人看了看他,又看向宋离,欲言又止。
  孔恬会意,冲宋离使眼色道:“阿离到门口守着,若有他人来,便应一声。”
  宋离应声诺。
  孔恬做了个“请”的手势,韩老夫人同他去了后院屋内。
  一进屋,韩老夫人就跪下行大礼,把孔恬吓了一跳,忙搀扶她,“老夫人折煞我也!”
  韩老夫人不起身,恳求道:“先生医者仁心,我有一事想拜托先生,盼先生应允。”
  孔恬急道:“老夫人客气了,我与韩家相识多年,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必当竭尽全力。”
  韩老夫人摇头,“与身家性命攸关之事,还请先生慎重考虑。”
  孔恬眉头一皱,“韩家近日发生的事我也耳闻一些,只是我非官职人员,帮不上什么忙,老夫人何故这般恳求?”
  韩老夫人显然是信任他的,把前因后果仔细说了。
  孔恬捋胡子陷入了沉思中。
  韩老夫人忧心忡忡道:“温然在狱里受了刑,身上没一块好肉,这一路亡命奔波,我担心他身子受不住,故才来请先生在我祖孙离开潼阳后为他诊治一番,不知先生敢不敢涉这趟险?”
  孔恬严肃道:“性命攸关之事,老夫人却信任我这个外人,就不怕……”
  韩老夫人打断道:“先生品性纯良,医者仁心,又与韩家结识多年,我自是信得过的。”
  这番话令孔恬窝心,他是个守信义的人,对韩琅也颇有几分欣赏,如今韩家落难,伸出援手倒也不是难事,“罢了,我便冒这个险。”
  韩老夫人感激道:“多谢先生舍命相救!”
  一个精致的木盒被她取出,她小心翼翼打开,里头皆是上好的金银珠宝,“这份礼,还请先生笑纳。”
  孔恬皱眉推辞,“诊金实在太多,我不能趁火打劫。”
  韩老夫人劝道:“先生此话差矣,据我所知,平日跟随先生出诊的宋姬受先生故友托付养在身边,当女儿一般看待,往后总是要备嫁妆的。”
  “这……”
  “先生收下吧,这是韩家的一份救命心意。”
  最终拗不过韩老夫人的坚持,孔恬只得勉为其难收下那份厚礼。
  韩老夫人把出城后的第一个落脚处和时间细细告知,孔恬认真记下,并与她谋划,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晚上孔恬备下不少药物,亲自装捡收拾一番。
  宋离在一旁观望,好奇问:“先生是要出门吗?”
  孔恬瞥了她一眼,“勿要多问。”停顿片刻,“早些去歇息,明日一早随我出城。”
  “去哪里呀?”
  “出诊。”
  宋离不再多问,心里头已经有了猜测。
  次日一大早主仆乘坐骡马车离开医馆出城,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城市都被银白覆盖。
  宋离一边哈气搓手,一边打量街道两旁,孔恬塞了一块饼子,热气腾腾的,她接过咬了几口。
  出了潼阳,他们并未走官道,而是抄小道去了一个村庄,在一户位置颇偏的农人夫妇那里落脚。
  二人等了一天一夜才接到了祖孙到来。
  当时已近傍晚,一辆马车在雪地里颠簸奔驰。
  听到声响,叫郑姬的妇人走出院子,小声喊孔恬道:“先生,人来了。”
  不一会儿仆人伯虞御马抵达农院,一行人忙把韩老夫人搀扶下来,又小心翼翼将韩琅抬进屋里。
  主人赵三和伯虞卸下马车藏匿,把马儿牵到后面的栏圈里喂草料。
  屋内烧了碳,暖烘烘的,郑姬送上热汤给韩老夫人暖身子。
  二人说的话宋离听不懂,应是其他国家的地方语言。
  韩琅脸色苍白,精神颓靡,身体状况很是糟糕。
  孔恬看过他的病情后,忙叫宋离准备外伤药,又吩咐郑姬送温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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