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愉的手又无意识地抚上他腰侧,他一把握住,同往常一样挪开她的手。
松开她手的那刻,他很轻很轻地捏了下她温暖的指尖。
舒愉醒过来的时候,晏采竟然在睡觉。
她还以为以他的气性,定是不眠不休一整夜。
看着他的疲态,她没有叫醒他。没想到她起身的动作却让他睁开了眼。
她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笑道:“晏晏,早。”
她已得到充分满足,此时不管怎么看晏采,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
却听他道:“你既已得偿所愿,何时放我离去?”
舒愉眯了眯眼,不满地打量着他,“你很想离开?”
晏采没有说话,目光告诉了她答案。
舒愉与他对视半晌,倏地笑道:“你在害怕什么呢?你到现在还不愿意正视你自己的内心吗?”
晏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我身上已没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你将我禁锢此处也没有乐趣。”
舒愉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晏采,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相信?你对我的心意,你也不愿承认?”
晏采本以为她很快便会玩腻,没想到她却这般执着。一时之间也不知他是否误解了她。
至于他的内心……不过是一时误入歧途,很快便能回到他自己的大道。
他避开她的视线,正准备说什么,舒愉却不由分说吻了上来。
霸道且不可理喻。
似是要将他的挣扎全盘吞噬。
她把他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脸上是恣意的笑,彰显着她的胜券在握,“你感受一下,你的心跳有多紊乱?”
晏采不知道他的心跳是否紊乱,只觉得那残忍的刺痛又浮了上来,四周变得密不透风,他宛若被攫住了呼吸。
舒愉眼睛睁得大大的,似嗔还怨地瞪着他,欣赏他此刻失语的神情。
他喜欢她,他没法反驳,也不可能反驳。
“晏采,你喜欢我。”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刚说完,她的笑意就凝固在脸上。
竟是晏采宽大的手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他吻了回来。
他毫无经验地探索,却不显莽撞。
舒愉与他分开,眉毛上挑,看着他强装淡然的表情,调笑道:“我教你。”
人人敬畏的晏采仙君在这种事情上不过是毫无经验的雏儿,舒愉一边欣赏他的稚拙,一边品尝他的滋味。
谁是布局者,谁是局中人,一目了然。
偶尔晏采也会不自觉地泄露一些平常的气势来,却很快就被舒愉打压下去。
他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玩得过她。
“怎么样,晏晏,可还快乐?”舒愉贴在他耳畔问道。
晏采闭着眼睛,似乎有些痛苦,“舒愉,是你将我拽下来的。”
舒愉噗嗤一笑,“不是啊。明明是你喜欢我,自己选择走向我的。”
晏采睁开眼,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真的喜欢么?”
“当然。”舒愉毫不犹豫点头。
晏采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双臂轻轻将她环住,“舒愉,你何曾懂得真正的情。”
舒愉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我现在喜欢你,这就够了。”
小孩子的喜欢,不过是出于新奇,往往不会长久。
晏采看得分明,舒愉她比孩童还不可靠。
他竟生出了一丝想要将她束缚的想法。
不免自嘲地笑了笑。
舒愉握住他的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笑眼如盈盈春水,“晏晏,你终于答应同我在一起了。放心吧,我给你名分。”
“什么名分?”
舒愉被他问得一怔。除了情侣之间,还能有什么名分?
想了想,她犹疑地看向他,“难不成……你想和我结契?”
他应该不至于吧。
晏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幽深的瞳孔中是她看不清晰的情绪,他笑了笑,“怎会?”
这是舒愉第一次看见他的笑。
玉树琼花绽放了满园。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嘴角,毫不吝啬夸赞,“你笑起来真好看。”
“嗯。”他淡淡应道。
舒愉不在意他表面的冷淡,又亲昵地碰了碰他的唇角。
就发现他耳后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舒愉毫不遮掩地哈哈大笑,“晏晏,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人?”
晏采面上却没什么羞赧之意,反而有些严肃地道:“你应该修炼了。”
“哦,对。”舒愉这次没有表示反对,她倒要感受一下,他的体质是否真的那么神奇。
舒愉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晏采,心念一转,突然又将他一把扑倒,“我们试试双修怎么样?”
晏采制止住她无赖的举动,眉头微蹙,“不可。”
舒愉重重地捏了下他的耳垂,抱怨道:“口是心非的家伙。你有本事别脸红啊?”
晏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似是责备,又似是嗔怪,看得舒愉一点脾气都没了。
谅在他太单纯的份上,她就先放过他。
舒愉端坐着,运行灵力在体内流转一周,开始修炼起宗门独有的法门来。
想到她身上展示过的异状,晏采没有松懈,一直牢牢地盯着她。
舒愉修炼许久后,从状态中抽离出来,自夸道:“我感觉我体内积蓄的灵力又涨了一大截。晏晏你说,我的天赋也挺好吧?”
“嗯。”晏采没有否认。
“可惜了,就是没法稳固住。”舒愉深受修为波动的困扰多年,却从没找到过解决的良策,“我查阅宗门典籍发现,有一名为同心灯的秘宝似有稳固修为的功效。但我寻找多年,也没见过此物。晏晏你可曾听说过?”
晏采眼神一凝。
同心灯乃是无方的至宝,怎会记载于别派的典籍之上?稳固修为一说,他更是没有听过。
他的反应落入舒愉眼中,她喜道:“你听过?”
第17章 奇遇
“这不会是你们无方的秘宝吧?”舒愉猜测道。
既是秘宝,本应不对外人提及,但晏采并未否认,只道:“我从未听闻同心灯有稳固修为的功效。你究竟从何处阅得?”
“书名我已记不大清楚。”舒愉道。
晏采不知她是真的记不清,还是刻意隐瞒,并未追问下去,“待我帮你查寻别的法子。”
言下之意便是,她不可能将同心灯拿到手了。
舒愉心念一转,点了点头。
想到无方,舒愉才想起之前在宗门内发生的事,她还没有告诉晏采,便道:“忘记对你说,我离开你那次,诸星岛柳逢长老来我宗拜访,竟遭意外死于非命。杀人者使用的还是无方功法,你们陈、元二位长老当时也在问天宗内。”
骤闻此事,晏采眼神微寒,“柳长老修为不低,元恒赢不了他。”
舒愉道:“你们无方可能又有人堕魔了。”
“何出此言?你认为杀人者是魔修?”
舒愉摇摇头:“一种感觉罢了。魔修的修炼速度比我们快,近些年修真界受其功法诱惑的人本就不在少数。”
“我本想去魔灵界探探,没想到连天罚都扛不过。魔宗之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窍门,竟能越过天罚,不断往南边渗透。”
晏采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舒愉也能感觉到他对魔宗的厌恶。
无方是修真界历史最为悠久的门派,自恃正统,对于魔宗这样的受上天放逐之罚的邪魔外道,自是天然地拒斥。
舒愉没有他这种强烈的情感,也不想看他那冷冰冰的样子,便道:“我们出去玩,可好?”
晏采微怔,没想到舒愉会愿意放他离开这石室。
“不过你先答应我,不准偷偷离开。”舒愉握着他的手说道。
“嗯。”
舒愉见他这么听话,仰头冲他微微一笑。
晏采也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伸手碰了下她的脸颊。
他的指尖有点凉,和他这个人一样,舒愉捏住他的指尖,用力地按了按,看那点莹白泛出饱满的红色,对他笑道:“你看,我又在欺负你。”
晏采眼神轻飘飘地看过来,好似在说,随她便。
舒愉穿好衣衫,没有编发,学着晏采往日的样子用一根玉簪随意束起。
看着晏采那如墨般的长发,舒愉又起了坏心思:“我想玩你的头发。”
没等晏采回应,她一把摁住他,手指灵巧地将发丝分成好几股,没多久就给他弄出个复杂的发髻,大家闺秀最喜爱的那种。
她对着晏采细细端详,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晏采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也想象得到,无奈唤道:“舒愉,玩够了吗?”
“好啦好啦。”舒愉将他头发松开,给他束好。
舒愉牵着晏采的手,两人走过一条长长的暗道,从洞口走出去。
突然接触到外界明亮的阳光,两人都轻轻地眯了眯眼。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舒愉偏头看向晏采,复又摇头道,“算了,不能依你,你肯定想回去。我们去北边如何?”
晏采紧了紧舒愉的手,不赞同地道:“那边很危险,我护不住你。”
舒愉嘲笑他道:“我护得住你不就成了?放心吧,我逃跑的水准一流。”
晏采拗她不过,只能点头。
从琅山吹过来的春风仍寒,舒愉觉得晏采的手更凉了一些,有些担忧地说道:“晏晏,你好像过于弱不禁风了。”
虽然似乎是被她折腾出来的。
她理直气壮又无辜地与他对视,晏采都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在她掌心挠了挠。
舒愉只觉得心尖上也痒痒的,像个流氓似的摸了把晏采莹润光滑的下巴,嗔道:“你引诱我。”
“嗯。”晏采淡淡地应了一声。
舒愉一口咬在他下巴上,晃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道:“走吧。”
两人越往北,越能感受到灵气逐渐稀薄,对于习惯了充沛灵气浸润的修真者来说,这等感受着实算不上好。
站在巍峨延绵的琅山脚下,舒愉抬头向上望,对晏采道:“我想越到它背面看看。”
“你究竟为何想去魔灵界?”晏采微不可见地皱眉,盯着舒愉的反应。
“闲来无事嘛。”舒愉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她没有说的是,越靠近北边,她体内某种奇怪的感应就越强烈。
应该是识海内的那株小苗苗。
她此时正处于修为最高涨之际,一般人奈何不了她。再加上晏采曾经去过,他比她更熟悉北边的情况,她不趁此机会过去探探,着实说不过去。
若有异动,迅速退回繁隐阵的覆盖范围便好。
晏采深知舒愉的倔,也知道她不是莽撞的性子,便只能跟在她身侧。
两人没花多长时间,便越过险峻的琅山。
舒愉本以为北边的境况会完全陌生,怎料除了更为荒芜恶劣之外,景色却是没什么大不同。
“看此处冰雪堆积得如此之厚,想必大半年才能化开吧。魔修就在这样的地方繁衍了上万年。”舒愉感叹道。
“这是上古遗留的意志。”晏采淡淡道。
舒愉点点头。她看向一望无垠的远方,视线尽头处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那是天罚屏障么?”
“嗯。我本以为修为足够,没想到却被它所阻,一步也前进不得。”说起这等挫败遭遇,晏采面上未见颓唐,倒是颇为平和。
舒愉笑着邀功,“遇上我,幸不幸运?”
自是幸运的。舒愉帮他捡回一条命。
虽然也差点带他走向万劫不复。
想到晏采的惨状,舒愉并未退却,反而说道:“让我也去见识一下天罚的威力。”
晏采将她拦住,一脸严肃:“不可。”
舒愉眼波一转,笑道:“你急什么,我只是过去瞧瞧。我不傻,才不会像你那样硬闯。”
舒愉不由分说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欣赏那明净如洗的天。低头时视野中除了茫茫的白,泥土的黑,偶尔还会瞧见不合时宜的葱绿色。
舒愉感叹道:“原来魔灵界也有这么多玄瑜草。”
在南边,玄瑜草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植物。到这琅山以北草木荒芜之地,它竟也显得可贵了起来。
想到修真界的普遍情况,晏采道:“本命物是植物的修士,我很少见。修为天赋高的,更是只见过你一个。”
“那是你见识少。”舒愉偏头笑话他,“我就见过一个天赋不亚于我的植物本命修士。”
晏采视线低垂,淡淡道:“故人么?”
舒愉愣了一愣,“为何这么猜测?”
晏采看着她,并未掩饰心中所想,“你屋中的那盆兰花,很有灵性。”
而且,舒愉看它的眼神也有些微妙。
不像是只在看一盆花。
“不过是一盆普通的花,我都没察觉到它有什么不一样。”这盆花是舒愉入山门之前,从家中花园搬过来的,确实和普通的兰花没什么不同。
她倒是惊讶于晏采的敏锐,坦然道:“不过你猜得确实没错,我说的那人确实是一位故人,本命物是兰花。”
她这般毫不遮掩的态度让晏采稍稍松懈了心神。
随即,他不免自嘲。他如今的心性确实是越来越不堪了,于未来的修道一途也会大有损害。
舒愉走到那万年前便已经存在的天罚之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