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高兴了起来,“那许家伯母就是在骗人!晚上在墙根说什么娘子是肺痨,叫我们注意些,把我都吓坏了……”
“青团!”阿月脸色突然落了下来,凶她,“你胡说什么!旁人说得你都信是不是!”
青团傻了,“我……”
“好了好了,”乔妹儿是两边都哄,“往后听我的就是,旁人的话,与咱们无关,可记得了?”
青团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了。”又怯怯的看着阿月:“阿月,你别生气了,是我不会说话。”
阿月也是怕娘子多想,倒没真的生她气,往她碗里放了醋:“你也别生我气才是,我不该凶你的。”
乔妹儿沉默的吃着饭,除非俩人要吵起来,否则她也不会多管,“都吃饭吧,省得呛着。”说着,她自己就流了眼泪,还自言自语的:“太酸了,下回不吃这个了!”
阿月尝了一口,同样眼圈发红,“就是,下回不吃了,又酸又辣的,眼睛不舒服!”
乔妹儿没抬头,觉着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只晚上要睡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眼隔壁,抿抿唇,便关上了门窗。
扑通——
许秋石从树上跳了下来,他没敢待得近,以防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是看到乔家院子回归黑暗后,沉默了许久,这才抹抹眼泪回家。
他太没用了!胆子太小了!都不敢去找她说话!
又自嘲的想着,娘说了那些话,想来阿乔是不想再见到自己的。
因着近期咳嗽的人多,许秋石早上被人请走时,依旧担忧的朝着乔家这边张望,终是忍不住,拿着药包过去:“腊八,这药是我亲手配的,你给你家娘子熬了吧。”
他倒是想熬,可是当昨夜回去发现娘从他单独放置的药中抽出那些较贵的药材时,他是再也不放心午后回来再熬药的。
腊八轻推过去,“不用了许大夫,娘子昨儿下午到现在都没咳嗽过,药不用吃了。”
“那我再看看!好了也不能轻忽,要巩固的!”他禁不住要往内走。
“许大夫先去忙吧,你那里还有人等着呢,”腊八依旧是很客气,“那边还等着许大夫去救人的,娘子已经很好了,许大夫不用担心。”
没办法,许秋石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可是当他中午回来,在堂屋的桌上看到那打开的匣子,里头尽是那熟悉的荷包时,理智瞬间就没了,直接冲出了家门。
“秋石!”陈氏追在身后喊。
“阿乔!”
他哭着跑了进来,眼泪鼻涕都有,很没形象。
乔妹儿见他这样心中发酸,“你怎么来了?”
“这是什么?”他不答,只上前问她,“这是什么意思?阿乔,这些为何在我家中?”
院墙之隔,陈氏还在那边哭嚎:“秋石你回来!你回来啊秋石!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娘,娘所有积蓄都给了你,你孝顺吗秋石!”
乔妹儿听到外面的声音,挪了视线,轻声道:“你的东西,自然是该在你的家中的。”
“可是我——”他心中空得慌,有心逼问这是什么意思,偏又不敢听那最坏的答案,只狼狈的退到门口,“我不会同意的!”
我不逼你,你也不要说。
原本乔妹儿是真不想说,可是看着他现在的模样,终究是不忍心,不愿意拖着他,“我……我想我们可能不太合适,你明白吗?”
“我会对你好的!”许秋石固执的看着她。
“你经过的见过的也不少,我不是什么善人,你觉得我会愿意受委屈吗?”
“我不会叫你受委屈的。”他心中慌得厉害。
可人就是这样,平常再理智再冷静,一旦遇到涉及己身之事,那都是很难冷静下来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许秋石张了张嘴,而后颓然的走到门外。
“阿乔,是我不好。”他深深的弯腰。
那些话是他亲娘说的,他好像确实没用,除了道歉便是保证,都是口头上的利索,难怪不能叫她相信。
他做不到叫阿乔忍耐自己的亲娘,可同样,也做不到将亲娘撵出家门。
乔妹儿看着他那被泪润过的眼睛,认真道:“你很好,也没有对不住我,若不是你,我两次生病许是就挺不过来了,该是我感谢你才是。”
说着,双手放在身前,弯腰福身,“儿谢许大夫相救之恩。”
“阿乔!”许秋石再也忍不住,背靠在门框上,“你别这样!”
“走吧。”乔妹儿一直笑看着他,“往后若是想吃甜食了,与腊八说,他会与你多加糖。”
不是的!
你以前都不乐意叫我吃的!
你说会坏牙的!
“阿乔,你别这样好不好?”许秋石哀求的看着她。
乔妹儿摇头,“人生不过数十年,我想叫自己快活些,可以吗?”
许秋石嘴唇动了动,我也想叫你快活些!
可是想起家中的亲娘,他闭了闭眼,哑着嗓音道:“我另买屋搬走,可以吗?”
乔妹儿照旧微笑以对,“我没钱再买了。”
不买的话,照样有这么个邻居天天嚎着,长此以往,再好的情分也都给嚎没了。
而且……乔妹儿只能歉然的看着他。
她很自私,不想处理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小大夫再是俊美贴心,也比不过她对自己的看重。
人走后,她枯坐了一会儿,便收拾了失落的心情,叫了阿月进来,“我生病这些日子也不好开铺,明日咱们都去寻大夫诊脉开个证明,也好叫食客放心一些。”
失恋只是一个小坎儿,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那种缺了你就活不下去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再也没见到他。
所以当她半月后收到郊外天花爆发,且许大夫被隔离在外回不来的消息时,当即手脚发麻,如针扎一般的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等第二日再醒来,没等她开口,腊八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娘子,不好了!隔壁许家伯母卖了宅子,听对面的人说,许她一早就带着包袱雇了车走了,如今新户已经往内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是我想吃酸辣粉了。
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老许呜呜呜呜,把我写哭了,可怜的孩子呜呜呜呜!
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今天更新了一万四,我要是天天1w到1w5左右的更新,那不是很快就写完了?
要不然……每天三千?
第34章 我还以为我要去领你的尸体
乔妹儿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因着起身急,眼前又是一黑,且干呕了一声,头又开始晕了。
“娘子!”青团和阿月一起扑了上来。
“他……”乔妹儿开了个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要说有多情浓,那不至于,只是前几日才分手,且还是自己为了往后顺心的日子主动提的,她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他怎么样了,可有消息?”
阿月流着泪摇头:“腊八去打听过了,任何人都不得去那边……也没人敢去,如今且没消息传出来。”
“可是不是有种痘的法子吗!”
跟后世小说上总是见到的清朝天花肆虐不一样,其实宋朝的时候已经有种痘之术了,之所以到清朝那么厉害,完全就是满人皇帝不信这一套!他们宁愿相信自己跳大神,也不愿大面积推广种痘!
不论前几日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时候他们都很担忧那个人,至于陈氏——无人提起她,更是无人想提她。
腊八递了杯水过来,“娘子,我明日再去打听打听。”
乔妹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们不用去,我去!我种过痘!”突然,她抓住了阿月的袖子:“他家父子四处行医,应当是种过痘的吧?”
身为大夫,不可能不知道痘症的凶险!
阿月连连点头:“是是!定是种过痘的!”又道:“娘子,我也是种过痘的,今日也问了他们,他们都种过。”
种痘而已,成本并不大,她和青团种过痘纯粹是因为长得好,买主怕她们脸上落了疤,而腊八则是给富户家伺候过牛,种痘的机会更是好得,只是后来家中父亲生病,这才把他卖了换银。
乔妹儿松了一口气,第二日便起床到城门口,却没想被拦了下来:“小娘子且回吧,城内也有不少人的亲人在郊外,这两日多得像是你这般,可官人有令,城中之人如无必要,不得再出城门。”
虽种痘之法已有,可世上并不缺那等愚昧或是抱有侥幸之人,总觉得灾难落不到自己头上,所以这回一爆发,尤其是乡下农户,牵连的厉害。
乔妹儿心中焦急,她也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便道:“儿有家人在城外,他是个大夫,也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况,儿心中担忧得厉害,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官人海涵。”
那守城的不过一小兵,被称为官人心中自是高兴的,道:“不敢当,只小娘子莫要担忧,这当大夫的,基本都种过痘,莫要太过忧心了。”
其实乔妹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人在着急的时候,就是想多找一些认同感。见状也松了一口气:“打搅官人了。”
又向城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不舍的带着人回家。
这一等,便又是半月。
进了十月,天儿已经凉了下来,乔妹儿照旧每日往城门口去。却不妨人还没到,城门口便有不少人在哭嚎。
她心里一突,直接跳下驴车跑了过去,连帕子飞了都没管。
“别再往前挤了!官府稍候会通知人来领!”
乔妹儿有些不知所措,官府通知人来领?领什么?
尸体吗?
可是这种事情,一般为了安全,不都是——想到这里,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该不会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吧?
正哭着呢,不妨前面站了个人。
她下意识的抬头,就发现对面的人又高又瘦,还盯她盯得特别凶。
“我还以为我要去领你的牌位!”只一眼便认出了是谁,乔妹儿当即哭了起来,还吹出了鼻涕泡。
这可一点都不尴尬,许秋石沉默的用袖子帮她擦干净脸,而后轻声细语的哄她:“我没事,真的没事。”
乔妹儿却不管,拉着他的手走到一边,仔细的看他,“黑了,瘦了。”
也难看了。
眉梢至颧骨处有一道一指长的伤疤,她心疼的摸了上去:“怎么回事?你是个大夫,为什么还有人打你!”
都出痘了,不指望大夫救命吗?对大夫动手算怎么回事!
几乎是在她手抚上脸的那一刻,许秋石再也忍不住,拥她入怀:“阿乔,我想你。”
短短五个字,乔妹儿觉得自己后脖颈的衣领湿润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挣扎开,轻声道:“那你现在不是见到我了吗?”
“可是你心中已经没有我了。”许秋石冲动过后,站远了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再有那看着便很空档的衣衫,乔妹儿抿了抿嘴:“先回吧。”
“我不想回!”熬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见了她,他又怎能立刻回了?
想到家中的亲娘,许秋石方才见到她时的激动心情又少了许多,苦涩道:“是,我连自家事都无法叫你开怀,又怎能……”
又怎能纵着自己的心意去靠近她,白白带坏她的名声?
乔妹儿:“……”
听他说起这个,乔妹儿才终于想起来:哦,许大夫啊,他娘跑啦!
不仅跑啦,还把他的窝给卖啦!
思及此,再看向他时,便欲言又止的,不知从哪里开始说。
没想到许秋石见她这般,直接认为她是在无声的拒绝,惨淡一笑:“对不住,方才是我孟浪了。”
而后甩了自己一巴掌,从她身侧直接跑过。
乔妹儿:“……哎!”
她还没来得及说呀!
见人跑了,腊八驾着驴车赶紧过来。乔妹儿道:“赶紧的,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家的事儿,追上去说清楚!”
可是今日伤心人极多,一百多的人,活着的不超过两掌之数,路上人多得厉害。
等他俩紧赶慢赶的回去,恰好见到许秋石被隔壁的健仆架着出来,还道:“这位郎君莫要乱闯,这是我家主人的宅,你莫要走错了。”
“可是——”因着大难不死,许秋石回来又是抱着心上人一通哭,这会子脑子有些混沌,“这是我……”
话没说完,乔妹儿赶紧上前,“先去我家!”
“阿乔。”
拉着他的手进来,乔妹儿叫腊八去烧水,叹口气,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当时也没注意,等缓过来了,就发现伯母已经将宅子卖了。”
许秋石听完,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她生我一场,这些便算是我报答她的恩情了。”
他有手有脚,还有医术在身,即便身无分文,也能挣扎着叫自己活下去。
“倒也没那么难。”乔妹儿说着,便叫青团去拿了盒子过来,“当时你将铺子的契书拿过来叫我收着,我……忘了给你,现如今,你还是有个铺子的。”
也亏得铺子的契书没在家,否则真就是一根毛也不剩。
“就当我死过一场。”许秋石面上表情虽不好,可心里却是雀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