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帝——小文旦
时间:2021-10-25 10:04:54

 
 
第27章 轮椅
  谢晏一把拽住急急忙忙的蓟云桥, 询问地看向她。
  蓟云桥不防撞在谢晏坚实的胸膛, 用手推了推, 胸腔灼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手上, 她耳根悄悄红了, 搓了搓手, 假装盯着台阶缝里冒出的绿色小尖芽, 不自在道:“我想给皇叔做个轮椅。”
  谢晏双手包着蓟云桥裸露在外的手背,跟空气一样冰凉,他帮她捂热, 观察她的表情道:“如果你是因为用了蓟云桥的身体而愧疚,大可不必,你所愧疚的, 都是朕身为皇帝的责任, 朕会弥补他们。”
  “你不想当蓟云桥,便安安心心做原来的顾苏, 一切有朕。皇叔他, 一生倔强, 不喜轮椅笨重, 你做好了怕是会被他掀翻。”
  蓟云桥抽回手, 心脏像是被温水洗过一遍, 带走了堵塞阴冷,只留下一身温暖。
  “不一样,不一样的, 我做的轮椅皇叔不会嫌笨重的。”蓟云桥有把握地地说, “而且,他救了你,我和你一起孝敬他是应该的。”
  谢晏从里面硬是听出来小夫妻共同侍奉长辈的意思,他勾起嘴角,应一声“好”。
  蓟云桥被三元带着去皇宫的名贵木材储藏室,这里的木材大多体积不大,至多一人高,但都是世间难得的木材,有市无价。
  蓟云桥选了一块叫不出名字的木材,象牙白色,密度较小,质硬。她又命人砍了两根竹子,削成薄薄做弹簧片,用于减震。
  吃过晚饭后,顾苏挑灯夜战,她画了好几份图纸都不够满意,减震效果太差,一下地就车轮咯咯响,坐在上面的人能有好体验就怪了。
  她要是能造轮胎就好了,蓟云桥不禁异想天开。可是这里连橡胶树都没有,她问过了,类似橡胶的也没有。
  也是,她那一世,橡胶树种植也才刚刚引进百年而已。
  她改改减减,用耐磨木材代替,画好各个零件的大小和加工注意点,准备请老工匠一起完成,不然来不及,谢晏再两天就要出发。
  蓟云桥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她,宫女们都守在门外面,不知道她在里头鼓捣什么。她画好之后又开始思考,每个地方用不同的材质是否效果更好……
  后半夜,她直接趴在桌上睡着。
  临近年关,谢晏的奏折也越来越多,各地卷宗不断往上送,一些重大判决得等谢晏批阅才能执行,北方雪灾过后的户部拨款也要仔细过目……他得把奏折集中在这两天处理完,才能拨出空来去看望皇叔。
  谢竞书一直让他换个时间来,但十一月八日是他的诞辰,谢晏怎么也不能错过。
  夜深谢晏本想直接在御书房就寝,但他突然想起蓟云桥说要做轮椅,她这人认真以来没日没夜的,他不放心。
  他披着狐裘来到清和宫,天上下了点小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一点一点落在漆红宫墙,金色琉璃。
  小太监打着灯笼,在地上照出一个个光亮的圆斑。雪花轻轻旋转着落在地上,被疾行的高大男人踏碎,化成冰晶。
  朱红大门大开,清和宫的小书房里,灯果然还未熄灭。宫女无人敢进去打扰,谢晏眼皮一跳,果然屏风后的蓟云桥压着好不容易画好的图纸睡着,她皱着眉,似乎睡不安稳。开门带来一阵寒气,蓟云桥蜷缩了身子,把头埋进宽厚的衣袖。
  谢晏想去抱她,快碰到时想起外袍上沾了雪水,便脱了狐裘,方才动手。而后便悄悄离开。
  “今后天晚了不可任由皇后任性。”谢晏悄声吩咐,“若她执意,便来找朕。下雪了,明日要多准备两个火炉,娘娘多用手工,裸|露在外,免得冻伤。”
  蓟梳伏下身子恭送陛下,眼里光芒闪烁,复杂难言。
  蓟云桥一觉醒来,打开窗户,外面俱以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显得整座皇宫越发古老宁静,端庄整洁。她深呼吸一口雪后的寒气,凉意入体,感觉五脏六腑都清新了起来。
  她怔怔地看着放晴的天空,一只深灰色雀儿张开短小的翅膀,圆乎乎的身体震落树上的积雪,细小的雪花簌簌落了一地,像一团白雾漫散。
  “陛下昨晚是不是来过了。”蓟云桥问冬雪,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冬雪拿着扫把高声答应,也许是名字的缘故,她满院子欢快地转圈,才总共扫了一小堆积雪,堆个雪人还只能是缩小版的。
  “娘娘,女婢可以堆个小雪人吗?”
  蓟云桥不知道是被冬雪的笑容感染了还是别的什么,她点点头,眼里藏不住亮晶晶的笑意。
  蓟云桥又加班加点两天,终于做好一把满意的成品。此时谢晏也已经整装待发,各种养身补品、药材、御寒大袄装了好几车,足见叔侄二人感情深厚。
  谢晏另派了一辆马车,垫了好多层软布,专为运输蓟云桥的轮椅。
  蓟云桥披着大红织锦镶毛斗篷,乌发没有盘起,长长散在身后,一双美目盯着谢晏的车马,目不转睛。
  谢晏一去七天,她有点不舍,仿佛一个人被丢在这深宫里一样。
  谢晏飞上马背,身下的骏马扬了扬硕大的蹄子,一副等不及的样子。他同样看着蓟云桥,那湿漉漉小狗一样的眸子,让他迟迟下不了出发的命令。
  良久,他叹了口气,对蓟云桥伸出手:“罢了,朕带你一起。”
  蓟云桥瞪大了眼睛,她以为谢晏不会做任何让老皇叔不高兴的事情。
  “那、那皇叔生气了怎么办?”
  “那就不让他知道,朕带的是顾苏,不是蓟云桥。”
  蓟云桥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宛若茫茫雪地里一支红梅抖落冰雪盛开,映红了两岸春光。
  “好!”
  她把手放在谢晏掌心,谢晏使劲一拉便上了马背。谢晏正大光明地搂着她的腰,越收越紧,后背和胸膛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出发!收拾一下皇后的行装,稍后跟上。”谢晏一拉缰绳,骏马长嘶一声,率先跑出宫门。
  风呼呼刮在脸上,蓟云桥的长发向后扬起,飞到了谢晏脸上,遮挡视线。谢晏放慢速度,问蓟云桥:“有发带吗?”
  蓟云桥懊恼地摇摇头:“对不起,我没带。”
  谢晏二话不说撕下斗篷上的一丝边角,拢过蓟云桥的长发,想给她绑好。可是他头一回做这种事,这边刚系好那边又有一丝调皮的头发遛出来,如此反复三四遍,蓟云桥脖子都被他弄得痒痒。
  蓟云桥忍着嘲笑他手笨的冲动,道:“我自己来吧。”
  “不,朕可以。”谢晏就和头发杠上了,打了个死结,总算勉强弄好。
  前后面的人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停下来那么久,也不敢催。蓟云桥后知后觉队伍慢慢停下来,就为了她绑个头发,她着急一拍谢晏搭在她腰间的手背,“快走吧。”太丢人了!
  蓟云桥第一次走出宫门,对街上的玩意儿都新奇地不得了,她走马观花似的看过,心里颇为遗憾,有机会认真看,想看多久看多久就好了。
  一直以来深埋在心底无法实现的大胆想法开始浮动,她咬了咬嘴唇,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这个念头被她暂时压下去,因为她感觉到谢晏骤然收紧的手臂,好像知道她的打算一样在警告她。
  队伍出了城,飞驰过几座村庄,转过一条山道,路变得不好走。蓟云桥没有骑马的经验,感觉屁股都被颠成了两半,但她不好意思提出,默默忍着。
  谢晏感觉身前的人有些僵硬,问:“不舒服?不然去坐马车?”
  蓟云桥点点头:“我会不会耽误你行程了?”
  谢晏一笑:“那十几辆马车本来也走不快,不关你的事。”他跃下马,把蓟云桥抱下来,地上有些泥泞,他干脆几步把她抱到车上。
  周围的人耳观鼻鼻观心,心里无不想着陛下可真宠皇后啊。
  马车再走一下午,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地,后面是来时弯弯曲曲的山道,前面是数座高耸入云的青山,呈包围状,似乎里面藏着一处神仙秘境。
  平地有一处地方用平整的石块铺着,比地面高三十厘米左右,上面没有杂草,适合休整。看来每年谢晏经过都会选择在这里休息,才会特意辟出一块地方。
  蓟云桥左看右看,十分新奇。
  这里的山也与别处不同,各种高大的林木几乎不重样。蓟云桥一一辨认,余光里两棵树引起她的注意。
  “橡胶树?”蓟云桥惊呼,天上掉馅饼了。
  谢晏一转身发现,刚才还跟只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的蓟云桥忽然不见了。他惊出一身冷汗,环顾四周高声喊:“顾苏!”
 
 
第28章 犹豫不决
  “我在这儿呢, 你快过来!”
  谢晏循声望去, 树林里一人若隐若现, 他松口气, 斥责侍卫:“皇后去哪不知道跟着吗!”
  蓟云桥拿来刀片在橡胶树干上割出一条纵向螺旋的小槽, 下方安装上一个窄窄的导流嘴, 再在下面系一个小桶。
  乳白的液体顺着导流嘴汇入小桶, 明天将凝结成橡胶。另一棵树照做。
  她粗粗看去,整座山只有这两棵,不过也足够了。
  “这是什么?”蓟云桥总能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谢晏指着那牛奶状的液体问。
  蓟云桥眨了眨眼睛:“秘密,轮椅上用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队伍向高山进发, 转过一座座山, 蓟云桥感觉他们在纯粹绕圈子。又行进了半天,面前突然豁然开朗。
  高山环抱之间, 风景奇妙, 温度宜人, 简直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建筑却非是桃源里那种几个朝代前的农舍, 里面赫然是一座座恢弘宫殿, 皇家规制, 气派岸然。水汽弥漫的湖面飞着几道汉白玉桥,往下一看,竟是一股活泉翻涌。
  谢竞书几乎无法下地行走, 却固执地拄着拐杖等候多时。谢晏提过多次不用出来迎接, 谢竞书坚持要来。礼节不可废,温泉行宫本就是每代皇帝专属,他如何能像主人一样霸着。
  蓟云桥往人群后面躲了躲,没有露脸,她心虚,怕被认出来。尽管谢晏再三跟她说过,谢竞书只在帝后大婚时远远瞧过一眼,过了这么多年,早该忘记。
  但蓟云桥觉得保险为上,人总是对仇人印象深刻,包括仇人女儿。她都能想象大婚时的画面,谢竞书一定目光凌厉地看向皇后,究竟是哪头猪拱了好白菜,然后记在心里,时不时心痛一下,蓟开川能教出什么好女儿!
  蓟云桥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
  谢晏陪着皇叔进去之后,她帮着侍卫把轮椅抬下来,有了橡胶还要加工一下。
  侍卫受到惊吓,他们怎么能让皇后动手。虽然此时皇后穿着普通丫鬟的衣服,改名“顾苏”,上面不准他们说漏嘴,但陛下这一路对她多宠他们个个都见识到了。
  蓟云桥忙活了一下午,给两个轮子包上了一层厚厚的橡胶,不伦不类其貌不扬,但效果良好。
  她试着推了两下,没有木轮子滚地骨碌骨碌的声音,平稳!
  轮椅整体骨架象牙白色,复杂的机关都掩藏在坐垫下面,赏心悦目,背靠的地方蓟云桥用藤编了四个字“福寿安康”,可调高度、倾斜度,舒适度满分。可以背推,自己手动也能稳稳前进。
  蓟云桥本打算在其他地方描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小花草,转念一想,万一老人家审美和它不同,不喜欢怎么办。
  她干脆画在了看不见的地方,比如扶手是空心的,可以掰开放一些东西,生活需要一些小惊喜去发现才有意思。
  蓟云桥完工的时候,正好晚上开饭,她不敢入席,谢晏只能吩咐额外给她送一份一模一样的。
  谢竞书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二儿为国战死,只留下一个不喜兵法沉迷赚钱的三儿子。他不舍唯一女儿嫁出去,便招赘留在身边。谢竞书大寿,不喜大操大办,一家人吃个饭便满足。外出经商的儿子千里迢迢回来,女婿为官,谢晏给批了假,连皇帝也在,每年这天他都笑得合不拢嘴,红光满面。
  一桌上不分君臣,坐满人,包括两个虎头虎脑的小豆丁。谢晏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想起此时该一个人吃饭的蓟云桥,有点心疼。
  “陛下,可有看上哪家的好姑娘?”老皇叔试探着问。
  又来,谢晏苦笑,每年都有这么一回,偏偏他不能无视。
  “朕事务缠身,实在无暇理会这些。”
  “陛下也不小了,该上心上心……”
  “这鱼汤不错,皇叔您多喝点。”
  谢竞书吹胡子瞪眼,每次都这样!他把碗一撂:“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喝到你的喜酒了!”
  谢晏反驳:“你不喝过一次了……好好好,明年朕一定带一个人来见您。”
  皇叔脸色稍霁。
  谢晏心里笑,抱歉了皇叔,两次都是一个人。
  一个扎着两个童髻的小娃娃歪歪斜斜摸进来,攀上谢晏的膝盖,眼睛黑葡萄似的水灵灵,跟他分享刚才看来的秘密:“皇帝哥哥,我刚才在外面看…看见一个漂亮的大姐姐,我想跟她玩,但是她一眨眼就不见了!”
  小孩子是谢竟书的孙女,她边说边夸张地眨了一下眼睛,莲藕似的小手五指合拢又张开,尽力模拟眨眼间的动作。
  谢竞书动了动耳朵,疑窦地看过来,谢晏他从来不带女人进山的!
  谢晏捏了捏小家伙肉乎乎的脸蛋,只得承认:“是我带进来的。”说起蓟云桥,谢晏眼中盛满某种光芒。
  谢竞书跟人精似的,哪能看不出来:“陛下刚才突然松口,是不是因为她?”
  “是。”谢晏不想骗他,反正今年也不是不可以。
  谢晏吩咐:“叫顾苏过来。”
  顾苏刚才看见个可爱的小孩子就想给她做个玩具,她闲着也是闲着,拿着逗小孩多好玩,于是就雕了个憨态可掬的小棕熊,四肢头尾可以转来转去,一会儿趴着一会站着。
  她认真给玩具上色,考虑到小孩子喜欢把东西塞嘴里,只画了几笔,活灵活现。
  谢晏把她叫过去,她正好完成最后一笔,随手塞进袖子里。
  一进门她就把目光集中在了谢晏和他抱着的小孩子。宫里没有小孩子,骤然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眼睛扑闪扑闪的奶娃娃,蓟云桥控制不住想上去抱抱。
  她把玩具拿出来逗她,“喜欢吗,这个给你让我抱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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