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帝——小文旦
时间:2021-10-25 10:04:54

  顾苏离开前听到这么一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在大宣等我,思谢。要是你皇兄……”
  “我皇兄可疼我了。”思谢与他分享喜悦,有哥哥特别好。
  “……是。”燕莱无奈一笑,谢晏这一关,再难也要争取过了。
  燕莱答应撤兵就一点也不含糊,当天就往后退了二十里,第二天继续撤离。思谢和顾苏启程回京,燕莱派了一支乔装改扮的护卫,赶着外表普通、内里豪华不输帝王车辇的马车与她们同行。后面还缀着一串小车,思谢一看,尽是白玉雕饰、金银器皿,红珊瑚珠,等等。
  大手笔令人咋舌,护卫头领解释:“主子说,公主回京之后定然会建府,这些是提前给的乔迁贺礼。后面两车是给顾姑娘的大婚贺礼,主子说,相识一场,就当是朋友。”
  顾苏心里吐槽,什么朋友,那天不是叫上嫂子了吗。这燕莱看着翩翩公子如玉,送起礼来,倒是怎么实用怎么来。他知道思谢对古董字画没什么兴趣,没用那些东西来炫耀他的鉴赏能力。
  思谢摸着胸前的吊坠,脑子里想的是那天燕莱给她重新戴上的情景,唔,他身上味道可真好闻,跟人一样好看。
  看着看着,顾苏笑了,也许这也没什么不好,有人供她欺负,为她遮风挡雨,护她心上无尘,够了。
  顾苏和思谢回京,赵斤哪有不跟着的道理。顾苏觉得他伤口没愈合,态度强硬地让他留下来养伤。
  回去的这一路走得比较慢,顾苏和思谢对沿途景象始终都好奇的不行,有些地方走过一回,错过再回头就难了。当然,主要是燕莱的那几车东西太重了走不快。
  顾苏不知怎么的,有些近乡情切。
  谢晏这半年有什么变化?他们见面第一句要说什么合适?大臣有没有逼他纳妃?
  想到最后一个问题,顾苏浑身难受,走时说的潇洒,祝他妻儿美满,可是一想到这个可能,顾苏就本能地逃避。
  人总是贪心的。
  对爱人更是苛刻。
  顾苏把自己的忧愁说与思谢听,思谢脱口而出:“不会啊,皇兄他没有纳妃。”
  顾苏被她信誓旦旦的样子说服,“你怎么知道的?”
  “燕莱没说啊,那就是没有。”
  顾苏:……竟然无法反驳。
  她什么时候居然连思谢对燕莱的信任都比不过?她应该相信谢晏的,在她提了分手之后,他还像失去理智的赌徒一般,押上万世史书清名赌一场盛世笑话。
  谢晏收到顾苏托季均带的口信时正在作画。画上是灯火如星海的御花园,背景影影绰绰,唯有灯下的一对璧人,工笔勾勒,光彩照人,每一笔都透着作画人的满腔爱意。
  谢晏迟迟未画顾苏的眼睛,他不知道那双灵气奕奕的眸子到底受了怎样的伤,看不见的顾苏会不会被椅子绊倒,半夜睡觉被子掉到地上会不会不知道捡,她再拾起木工时会不会被割伤……谢晏光列举一些平日里的小事就受不了,更不敢想象顾苏内心的痛苦。
  “顾苏,回来好吗,朕照顾你。”他对着画上人轻声道,明明是热闹团圆的一副图,仿佛也感染了这悲伤的气氛,那细笔描出的含笑眼梢,竟似落下泪来。
  谢晏愣住许久,直到眼前一片朦胧时,才想到去抹自己的眼角。
  “陛下,季均求见。”三元禀报。
  谢晏狠狠眨了几次眼,从压抑的情绪里抽离,面上恢复到和平时一般无二,“宣。”
  “你这趟去陇西,那边情况到底如何?干旱可有缓解?”
  “回避下,臣离开时已经下过一场雨,地里的庄稼重新下苗。赈灾款项也都发放下去……”季均先汇报了公事,然后提起另外一件事。
  “臣在回来路上恰巧在驿站遇见了皇后娘娘……”季均一句话还没说完,谢晏已经来到他面前,死死盯着他,好像他一说出什么不想听的话,就能马上掐断他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话来。
  季均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帝王威压,不敢慢一秒迅速道:“娘娘一切都好!眼睛也已经治好,还让臣带话给陛下。”
  “说了什么?”谢晏心潮起伏,顾苏她要回来了么?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保平安。”季均应对流利。
  谢晏等了等,没有下文,“就这一句?”这也算带话?
  季均艰难地点点头。
  谢晏问明情况,摆摆手让他下去。虽然依旧人海茫茫两处不见,但一点消息总比没有好。他提起笔,在没画完的地方点了几笔,一个眼如点漆,嘴角微翘的顾苏跃然纸上。
  待墨干后,谢晏将它与以前画的那些收作一处,锁进暗格。
  京城烟云在望,一行人尽量低调地进了城门,找了处客栈先安置下来,再想想怎么联系谢晏且不引人注意。
  赶路着实辛苦,再好的马车,路况不行也得难受。思谢一进客栈就睡了个天昏地暗,顾苏这半年对这种生活模式有些适应了,精神头尚好。
  她让护卫保护好思谢,自己掩上门出去了。
  此时正值下朝,顾苏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她临走前照了三遍镜子,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好像把蓟云桥的一身细皮嫩肉折腾地挺惨的。苍白消瘦,额上留疤,一身风霜……顾苏把镜子一倒,不看了不看了,再看今年都不敢见谢晏了。
  她去宫门口守株待兔等李松舟出来,但他今天可能被谢晏留堂了,朝臣走得稀稀拉拉了,还不见身影。在守门侍卫第四十八次向她投来警戒的眼神时,顾苏摸了摸鼻子,走远几步,找了个摊子坐下等。
  旁边有两个闲人在唠嗑,顾苏听了两句。
  “自从陛下宣布婚期,怎么战事天灾不断……”“我可听见人说是因为皇后和皇上相克,上天降怒呢?”“这话你也敢说,皇后可是治好了疫病的神医……”“老哥你不知内情……”
  ……
  连她第一天回京都能听到流言,可想而知这里面暗流涌动,背后散播之人着实可恶。顾苏有些愤怒,有些无奈,更多是心疼谢晏顶住的压力。
  “你、你是……”摊子老板惊讶低呼。
  顾苏抬眼看去,才发现居然是谢晏带她来过一次的馄饨摊子。
  “老板还记得我啊?”
  “那当然,我这小本生意,哪见过几次大人物。”老板压低了声音,只够两人听到,“这半年陛下又来了几次,每次点了两碗,坐坐就走了,也不吃。怎么不一起来了?”
  顾苏眼角有些酸,谢晏信里说的和老板的话叠在一起,轰隆隆跑过她的耳边,她完全能想象那个画面,哽得喉咙干涩。
  “以后会一起来的。”
  李松舟终于在宫门口出现,顾苏赶在他上轿子前叫住他。
  “李大人,草民有事相求。”
  李松舟一个踉跄,怀疑自己幻听了。转身看见顾苏朝他作揖,大惊失色,这、这刚才陛下还忧心惦记的人,居然出现在宫门!
  他擦了擦眼睛,忍住回礼的冲动,“上前来谈。”
  顾苏向他说明来意,说要见谢晏,李松舟真心替陛下高兴,甚至忘记他们不能靠近的事情。
  “臣引您进宫?”
  顾苏摇了摇头,转头看了看馄饨摊子,“我在这儿等他吧。”
  她想陪谢晏吃一回馄饨,弥补他每次一人来一人回的失落。她要做的要事情要弥补的缺憾真是太多了,不过还好,他们有一辈子时间。
  当她看见那个慌慌张张跑出宫门的人影时,世间一切都失了颜色,看不见,听不见,眼里心里耳里全是他。
  我已经看过这个世界,余生看你不够。
  我满身风尘,你失了仪态。
  我们都一样。
 
 
第57章 五十七
  谢晏在和一帮武将谈论西北的战事, 燕莱主动撤兵言好, 态度一百八十度弯, 就差称兄道弟, 诚挚地不行。虽然具体不明不白的, 但他们现下可以把重心放在西北。一群人对于如何解决西北问题, 争得面红耳赤。李松舟离开之后又回来, 里面讨论激烈不敢上去打扰,在门外焦急地踱步。
  谢晏给三元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看看。
  李松舟压抑不住激动, 他这勉强也算将功折罪了吧,他把人看丢了一回,总算又回来了。
  三元:“李大人匆匆折返, 所谓何事?”
  “皇、皇后娘娘回来了!就在宫外, 等着见陛下!”李松舟话说得稍大声,谢晏耳力好, 三元还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迅速起身, 众人只看见一片明黄衣角略过, 影子都抓不着, 龙椅上空空如也。
  谢晏此生没有这样迫不及待过, 像在荒漠里孤独跋涉了半年的人突然看见一片绿洲,那么近,那么真实。
  他没空去想他是不是听错了, 宫门那么多到底是哪一个, 顾苏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进宫……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仿佛一停所有希望都会寂灭为海市蜃楼,嘲笑你的痴妄与迟钝。
  崇朝殿与宫门的路既短又长,他曾在深夜一遍遍走过,身上沾着馄饨小摊的暖气,心里却空荡荡冰凉。
  谢晏毫无形象地直奔宫门,两列御林军愣了愣哗啦跪下,瞬间空出一片场地。
  没有顾苏。
  谢晏惶然四处张望,不知是不是神经绷得太紧,心跳过快,他有些头重脚轻。
  “老板,两碗馄饨。”顾苏一眼就看见谢晏,吩咐老板。
  一身白衣胜雪,芝兰玉树,明眸含笑,她就坐在那里,惊艳了整个八月的京城。
  谢晏一步一描摹,丝毫变化都印在眼里,刻在心里。
  瘦了。
  伤了。
  更耀眼了。
  白衣单薄,能看见突出的肩胛骨,眉心的镖伤刺眼,时刻提醒着她为他的付出。弱柳身姿,白杨骨气,经过苦痛的淬炼,眼角眉梢都凝着沼安的凶险,龙虎城海风的腥气。
  谢晏不敢走得太快,怕一脚踏空,转头汗淋淋地醒来,是难捱的午夜。
  等不及的反而是顾苏,她太想太想牵手,拥抱,亲吻,感受他的温度。顾苏两步跳到谢晏身上,紧紧抱住他,附他在耳边轻轻道:“谢晏,我回来了,你还要我么?”
  不管路人投来货好奇或敬畏的目光,谢晏用全身的力气拥住她,仿佛要揉入骨血一般,“要,怎么不要。”
  脑子的断掉的弦猝然接上,谢晏双手捏着顾苏的肩膀,将两人撕开一点,炽热的目光不住梭巡着她的脸,连声音都颤抖了。
  “顾苏你、你、是不是……笙篱是不是……”
  否则顾苏不会主动拥抱朕,她一直那么小心……
  “是!”顾苏大声答道,怕他没听见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是的!”我们终于不用当小心翼翼保持距离的刺猬,不用羡慕隔河相望的牛郎织女。
  这是谢晏这辈子听过最好的消息,他与顾苏不曾被月老遗忘,所有苦难拨云见月,他恨不得马上昭告天下,他开始后悔把婚期定得太晚,钦天监当时说什么来着,九月也有一个好日子,宜嫁娶。
  顾苏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他强烈的心跳,粗重的呼吸,纤细的手指调皮的戳了戳,“太快了,让它慢一点。”
  谢晏深呼吸了三五次,拉着她的手往回走,被人围观着,干什么都不行,否则明天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该是“陛下当街强吻女子”云云。
  “等等,我点了两碗馄饨还没吃。”
  不吃了。谢晏满脸都是拒绝。
  顾苏眉毛一挑,抠了抠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又败家?”你自己数数你点了不吃几次了。
  “你不是一直想吃,写个信都不忘。”
  “朕那是想你,人都回……”感受到掌心骤然加重的力道,谢晏败下阵来,和顾苏挤在一张长凳上,一人一碗,狼吞虎咽几口见底,还招呼着顾苏“你慢点吃,别噎着,朕不急。”
  你表情并不是这样说的。
  顾苏心里好笑,一边小口吃一边拿怎么都看不够的眼神一下下瞥他,仿佛能吃到天荒地老。
  这眼神谢晏怎么受得了,他做出恍然想起的样子,“那些武将还在崇朝殿等朕。”
  “唔”抛下一群人就出来确实是谢晏的作风,她来找他的不是时候。顾苏抹抹嘴,“好了。
  谢晏如愿拉着她的手回宫,越走越快,一过宫门,干脆直接抱起顾苏压在朱红宫墙上就是一顿亲。
  “哎,你不是……”顾苏惊呼,怎么突然亲上了?!
  谢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性感的不行,“让他们吵出结果了再说。”
  “唔,不行,嗯,侍卫都看着呢。”顾苏使劲推开谢晏,喘着气道。谢晏看着她被咬红的嘴唇,眼神一暗,“他们不敢看的。”说完一手掐着顾苏的腰,一手捂住她的眼睛,敷衍道:“好了天黑了。”
  说完重重吻下去,不再给她说一句话的机会。
  好长一段时间之后,谢晏放开顾苏,她脸红腿软地倒在他身上,眼角湿漉漉地,嘴唇被亲肿,大口喘着气。
  体力还是太弱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顾苏拉开谢晏不守规矩的手,“宫规第…第一百二十条,我抄了一遍,你两遍,没、没忘吧?”
  -不可白日宣淫。
  谢晏想起被宫规支配的恐惧,“……没忘。但朕亲自己老婆,不算。”
  顾苏捏住他的嘴:“我说算。”
  她整了整被弄乱的衣服额发,说起正事:“思谢在客栈等我们呢。”
  谢晏疑惑:“谁?”
  顾苏切切实实为他高兴,一时放飞自我,双手扯着他的脸皮拉出一个笑容,“是景公主回来了,我的陛下。恭喜你,兄妹团圆。”
  谢晏一把握住脸侧的作乱的手,“小景?你找到她了!”谢晏怀疑这一天他都在做梦,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他一拳打在宫墙上,很痛,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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