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公主?!
谢晏说他妹妹的胎记长得像什么云来着?
这件事对谢晏太重要了,顾苏不敢大意,可是她当时怎么忘记问,到底是棉花团状羽毛状还是火焰云状。
天上的云那么飘忽不定,随便指个胎记她都能胡诌出个云的形状出来。
“思谢,你这块胎记,是从小就有的么?”顾苏忍着喉咙的涩痛,艰难开口。
“啊?是啊,难道还有后来长出来的么哈哈……”
“你说你病了一场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是几岁之前啊?”顾苏打马虎眼,“我觉得这一觉醒来,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了。”
“八岁。诶?你脑子不好使了?不是,我是说……”思谢说得颠三倒四。
“没事,你别担心,我就是懒得动脑罢了。”年纪,游方道士师父,胎记,名里带“谢”,寓意为“思”……一条条都对上了,顾苏激动地握不住杯子。
谢晏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一个亲人,她能替他找到吗?顾苏有点不敢置信,老天爷能连续这么渥待她,不仅让她除了笙篱,还找到了谢景。
“我想见见你师父,感谢一下他。”顾苏不想猜测空欢喜一场,想马上就确定。
“可你现在下床都困难啊,不然我让师父过来。”
“哪有那样感谢人家的?”顾苏笑着道,如果她猜对了,那师父不仅救了顾苏,还救了思谢,跪下磕百八十个头都不为过。
“你太见外了。”思谢一边说,一边扶着顾苏起来。顾苏觉得她能直接把自己提起来。
见到师父,顾苏按捺住迫切想知道真相的心情,诚恳地和他道谢。让她能重见光明,让她和谢晏能毫无顾忌地拥抱,这简直是把世间的风景和挚爱都送回她眼前。
她拥抱着,永远不会撒手。
“顾苏有一事冒犯了,思谢她……是不是原名叫谢景?”
老头眼皮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把思谢叫进来一起听吧。”
思谢不明所以,老头叹了口气,“知道你与那谢家人的关系,此事你不提,我也准备说,思谢,你原本姓谢,单名一个景字,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
思谢目瞪口呆,她怎么就成了话本里流落在外的公主了?
“当年李桑闲,就是太后,你亲娘,偶然救过我一命,我无意间见谢晏四处贴皇榜-公主病重,重金求医。当时你病得太重,非到仙山不可,我便带你离开京城。思谢治好之后,我听闻蓟氏专横,谢晏如同傀儡,也不放心把你送回去,所以给你改了名字。后来我闭关三年又三年的,久不下山,不知山下如何。也是前些日子听顾苏说,才知道你哥有点本事,把蓟家铲除了。”
老头健忘,老是忘记让人打探大宣如今是谁做主,当年他抱走思谢时,谢晏也不过是半大小子,他以为他玩不过蓟开川呢。
后生可畏啊。天下到底还是年轻人的,也不知道蓟开川他一个半入土的老头掺和什么。
老头看着顾苏有些感慨,他偶然听大徒弟说有个姓顾的姑娘出药方治好疫病,现在看来就是这个顾苏。
“你皇兄对你是真的好,当年为师带你走时,那担心保护的样子,明明都自顾不暇了。”老头有一说一,也不隐瞒什么。
思谢听得满眼是泪,话本里悲欢离合放在现实,所有喜怒哀乐的情绪都被放大了数千倍,瞬间溢满在不怎么大的心里。
“原来你不是我哥,是我嫂子啊。”思谢呜呜呜地扒着顾苏哭。
顾苏吃力得抬起手拍她的肩,“陛下一直在找你,动用了很多势力,包括我这次出来,他还说我是他的福星,能找到你呢。你回去看看他吗?”果然是金口玉言。
思谢猝不及防吞了一口甜味的狗粮,之前她听的他们的故事都是泛着苦涩的。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老头,她走了,师父就远了。
老头笑呵呵,看得很开,“孩子大了,就得出去看看,不能一辈子呆在山上。一个公主,一个皇后,谢晏怕是得请我十天流水席,照着国宴来。”
顾苏还需要在仙山养身,她现在的状况恐怕还没到京城先散架了。
思谢经常找她,凑在一起,说一些皇宫的事情。
“糟了,我把皇嫂你拐出来了,皇兄他会不会生我气,不认我了?”
“乱想,你还把我治好了呢,大宣第一公主。”
后来她们不知说了什么,思谢主动提起了燕莱。她现在比那些王公贵女都厉害,可是她不想和她们争一个燕莱了。
她还是很伤心,“顾苏,你帮我骂骂他吧,不然我总念着他的好。”其实燕莱有什么好啊,脸长得好吗?
“燕莱是个坏蛋,他抢我皇兄的东西!耍心机!博同情!”
“顾苏,你说。”
“呃,他、他还往你皇兄后宫塞人,送美女!”顾苏有点同仇敌忾了。
“啊,这人怎么这样啊。”
……
“可是我还想求师父治他的腿,怎么办啊?顾苏,我是不是没救了?”
第54章 五十四
顾苏在山上又修养了十来天, 她想到自己还有一封糊弄人的信, 现在可能正被赵斤寄给谢晏, 又是一次作大死。她身上还有些酸痛, 但走路已经不成问题, 就想着最好能赶在那封信之前到达京城。
思谢和老头依依不舍地告别, 连一辈子无牵无挂的老头也红了眼睛。
“师父, 等我到了京城就来接你好吗,大宣最好的酒楼,燕窝鱼翅, 山珍海味。我请一次,嫂子一次,皇兄一次, 连摆它一个月!”
“好好好。”老头连连点头, 十分机智,“这回你李大娘可没有理由阻止我了。思谢啊, 等你在山下找了好郎君, 师父还等着喝你喜酒。”
好久没喝过了, 老头咂咂嘴。
“若是有人欺负你, 也跟师父说, 管他是谁, 师父研究了很多好药等着招呼呢。”老头也看出来傻徒儿最近的少女心事,不放心地嘱咐。
哪头猪敢拱他家的大白菜就算了!菜心拱坏了就抹嘴跑是怎么回事?
“师父最好了。”思谢哽咽,比那谁谁好千倍。她终究没有再提燕莱治腿的事情, 师父年纪大了, 还是别了。何况,她可能这辈子不会再见到燕莱,她才不会巴巴地跑过去,说你对我不好没关系我照样求师父给你治。
下山时思谢倒是没有再迷路。
两人说说笑笑,把所有酸涩的心情埋在土里,却不知山下局势风云变幻,颇有些“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之感。
半个月前,谢晏突然宣布婚期,所有朝臣猝不及防。谢晏单身太久了,他们前一天晚上还在写长篇大论,真情实感地从国家角度劝谢晏广纳贤妃,真是比自己儿子还操心。今天早朝就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顾苏?谁?
钦天监拿出准备好的稿子,给众人普及了一下,就是那个为大宣驱走疫病,拯救万民的顾神医!钦天监语调激昂,抑扬顿挫,仿佛顾苏就是上天认定的皇后,他夜观天象得出的帝后星!但其实他压根没见过顾苏,稿子还是陛下亲自润笔的。
朝臣浑浑噩噩地走出崇朝殿,末了,才想起来,他们陛下好像没说皇后人在哪?
帝后的婚期定在五个月后,谢晏还怕时间不够,没办法传遍全国,他不知道顾苏会不会去哪个消息闭塞的犄角旮沓。
他怕顾苏没有听到,更怕她知道了也不回来,留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顾苏是心疼朕的。谢晏告诉自己。
离婚期宣布才过三天,西北战事突然吃紧,戍边大将负伤,没有更有能力的人顶上。没有人会同意至今无子嗣的陛下御驾亲征。谢晏只能把兵力重点布防在西北,东南兵力被抽调了一部分,但有刘飞虎镇守东海倒是不担心。大宣国力强盛,敌方人少粮希,再勇猛也不过是一鼓作气,只要后方稳住,军心安定,战事终有结束的时候。
在帝后大婚的消息逐渐传遍大宣的时候,燕莱突然打破两国一直以来的和平友好,陈兵边境并且频频派探子出入大宣,好像在寻找什么。
除此之外,也没有主动挑衅。谢晏焦头烂额,他猜燕莱是想趁火打劫,想和他交易什么,比如大宣的矿场,燕莱就一直就想要。
渐渐地,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帝后的婚期被隐隐盖上了不详的预兆。谢晏大怒,下令一定要把牵头造谣的人找出来。他与顾苏这一路本就走得无比艰难,岂容小人在暗地里再抹黑。
但这也提醒谢晏,他必须在婚期到来之前解决好一切。
顾苏和思谢到了山下,来到一处较为繁华的小镇,她们在茶楼里暂歇,准备雇一辆马车,最好能遇见赵斤一起回去。
不过这个的希望不大,按赵斤的性格,他现在恐怕回京请罪去了。
冒着清白热气的茶刚呈上来,说书先生一拍桌子,群众纷纷磕起瓜子。
思谢越听越不对劲,小声问顾苏:“这是在说你治病救人的故事吗,嫂子你出名了呀。”
顾苏耸了耸肩,也不知道怎么就广为人知了,她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事,实在没脸拿出来炫耀。
说书人继续道:“据说咱们圣上明年开春就大婚了,皇后贤良淑德,实乃举国同庆的大喜事啊!”
大家纷纷附和,陛下英明神武,老是一个人也不行啊,我家小儿子和他同岁,今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好好好!这样最快明年太子就出生了!
顾苏脸色刷地变白,她在过去半个月里痛得吃不下任何东西,整个人暴瘦,被笙篱摧残得形销骨立,这两天脸上才恢复了一点红润,此刻血色褪尽,苍白骇人。
她……她还是晚了一步吗?
她脑海里闪过谢晏对她说“以后不可再对朕说谎”时认真严肃的样子,所以,谢晏终于忍不了她了吗?
思谢一摸顾苏的手都凉了,她急中生智,急忙大声问:“皇后是哪家小姐啊?如此有福气!”
周围人乱七八糟地答道:“就是那个顾神医啊!”
有人敬佩有人酸,思谢见顾苏还是呆呆的反应不过来,晃了晃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嫂子你听见了吗?”
顾苏倏然滑下两行泪,她发现她来这儿之后特别爱哭,悲伤的,感动的,痛苦的……全为一个人而流。
“我没事,就是……你哥真的很好,特别好。”两世,顾苏从来不敢想她能遇见这样一个人。
她急忙灌了一口茶,压下喉咙的干涩。
旁边来了两个人,衣着体面,把银子往桌上一放,叫了一壶茶就说开了。顾苏离他们近,听到他们正在感慨现在生意难做。
“西北战事吃紧,燕泽又意味不明,指不定哪天就得两面开战,苦得都是咱这走南闯北的,我家婆娘天天在家里哭,不让我再做这行当。本来今年准备走两趟燕泽的,现在看来只能作罢……”
“这燕泽王到底怎么个意思。据说是有什么宝贝落在了大宣,在找呢,外面都在传是什么古燕地的龙脉,欸,谁知道呢。”
顾苏和思谢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
思谢把桌子挠出了五道花口,她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救燕莱!
顾苏比她冷静一点,燕莱到底是想威胁谢晏还是真在找东西?若是找东西,又是什么值得他这么大动干戈?
她看了一眼气鼓鼓快要喷火的思谢,把她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思谢,你认真和我说,你和燕莱之间到底怎么样?一件一件说,很重要。”
思谢还在气头上,被这么一问,脸更红了,不知是不是气的。
……
顾苏分析了一下,谢晏曾经对燕莱评价颇高,她相信谢晏对人的评价绝不是单从能力来下定论,不择手段言而无信的小人是被世人共同唾弃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燕莱是在找思谢?
毕竟从思谢一句话不说离开到她们直接回仙山,这段路七弯八折,燕莱肯定找不到思谢的踪迹。
谢晏把婚期定在明年春,还有很长……
“思谢,燕泽与大宣的事,我想见见燕莱和他面谈,如果能说服他撤兵就更好了。我给你找个你哥的商队,护送你回京怎么样?”
“我和你一起。”思谢马上道。
“不行,太危险了,你哥知道得把我关思明园反思。”顾苏反驳。
“不会,燕莱不会的。”思谢喃喃道。
“不然你也不许去。燕莱他知道你叫什么,现在你要当皇后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了,他万一把你扣住了威胁我哥怎么办?”
思谢机智了一回,问得顾苏哑口无言。
于是,人以群分,两个谁也说不动谁的人,只能一起乘快马上路了。
顾苏的化妆术越发出神入化,两人摇身一变,成了两个普通赶路人。特别是顾苏,眉心还有中镖留下的一个指节长的伤疤,看起来面相更凶了。
第三天,烈日当头,二人在驿站稍做休息,饮马喂草。
一个时辰后,顾苏牵出马,继续赶路。一阵马蹄声逼近,飞沙扬起,一身劲装的黑衣男子从精壮的马背上跳下来,“喂马,再来一壶茶!”
顾苏回头仔细打量他,是谢晏的一个得力暗卫,季均,她经常在谢晏那见到他汇报事情。
“季大人。”顾苏突然叫住他。
季均抬起头,觉得对方面容眼熟,但想不起来。
“李宴。”顾苏用谢晏的化名提醒他。
“皇……”后!!!
季均只知道陛下一直在找皇后,但哪怕至今,他也未授权任何人能直接把皇后绑回去。并且季均也不是负责这一块。
顾苏见他认出,笑了,总算有个人可以给谢晏带个话。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在下先行谢过季大人。”多余的她不敢说,尽管她归心似箭,但不到最后,她不能给谢晏任何空头承诺。
季均还想说什么,比如替他家忧心如焚的陛下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但顾苏已经一扬马鞭,和身边的公子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