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帝——小文旦
时间:2021-10-25 10:04:54

  顾苏心疼地拉过他的手,捧在手上查看,“高兴傻了?有时间怀疑不如想想怎么迎接公主回宫。”
  “对,朕是高兴疯了。”谢晏道,“朕马上让三元安排。”
  思谢一开门被门外的大阵仗吓了一跳,一个胖乎乎的老头迎面跪下,“给公主殿下请安。”
  话音刚落,满堂侍卫女婢整齐划一地跪下,“给公主殿下请安。”
  婢女呈上托盘,上面珠钗华服,绣着皇家高贵的标志,公主品级,整个大宣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穿。
  思谢紧张地去找顾苏的身影,看见她和一个高大英气的男子站在一处。那人穿着黑色的锦袍,胸前绣着五爪金龙,见她看过来,上前一步,激动地问:“小景,还记得皇兄吗?”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思谢有点愧疚,她忘记的事情太多了。
  “皇兄,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这辈子能再听见妹妹叫一声皇兄,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以后每年父皇母后的忌日,他终于可以告诉他们,他找到了。而不是一年一年地重复“今年找了柳州,没有,洛阳,也没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晏看着那双和母后神似的眼睛,又大又亮,光芒澄澈,短暂地抱了她一下,“去换衣服,皇兄接你回家。”
  思谢不喜欢让人伺候着穿衣,把宫女赶出去,她自己瞎摆弄了一会儿,无奈宫装实在太复杂,半天没有理出个头绪。
  她求助顾苏。
  顾苏挠了挠脑袋,“我也不大会。”
  但衣服和建筑有它的共通之处,领是领,带是带,总跑不了。
  换上这华丽气派的一身,思谢自我陶醉了一会儿,有感而发:“真应该给燕莱瞧瞧啊。”
  顾苏提醒她这两天先别把燕莱挂在嘴上。
  据她所知,以谢晏护短的本性,大概是不太满意这个拐走他妹妹的“驸马”。
  思谢懒得问缘由,爽快答应。
  公主养病归来,御林军和宫女从宫门口一直排到客栈,夹道相迎。鞭炮震天,炸裂的红纸屑铺陈一地,红艳艳十里长街。南风卷着花瓣与硫硝的气息,落在骏马拉着的皇室马车上,帘子里人影绰绰,让人欲一睹公主真颜。
  中午,三人一起上桌吃饭,是谢晏八年来的第一顿团圆饭,没有用夸张的八仙桌,一张小圆桌,三个人正好。
  谢晏殷勤地给两人夹菜,过了一会儿,突然提起边关送上的详细奏折,“听说燕泽退兵是因为有人请燕莱到大宣军营谈判,两个刘飞虎推荐的‘专使’,是谁呢?燕莱又是怎么同意的?”
  谢晏意有所指看着低头默默扒饭的两人,胆子真是不得了,竟敢上前线。
  思谢在桌子底下踢了顾苏一脚——完了,秋后算账了。
  顾苏装傻:“啊?不知道啊?”
  思谢配合着摇头。
  谢晏本就不打算饭桌上跟她们算账,只是顺嘴一提,让她们有个准备,想想怎么圆回来,或者一五一十地交代。
  顾苏在仙山痛了几天一吃就吐之后,留了轻微的后遗症,胃口就一直不太好,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因此过了这么久一直没见长肉。她怕谢晏担心,强迫自己又吃了两口,实在塞不下,就十分自然地放下了碗,营造一种自己吃得特别多特别饱的假象。
  但谢晏还是注意到了,从在馄饨摊子上她就吃得又慢又少,一小口一小口,和以前一口气吃两大碗面的样子天壤之别。
  “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适应京城的饮食?”谢晏关心地问,担心她水土不服。
  “啊,这个啊……”思谢插嘴,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皇兄去关心这个了,就没空审问他们刚才的话题了。再说,嫂子受了那么多苦,怎么能就她知道。
  “咳咳。”顾苏也踢了思谢一脚。
  “你踢到朕了。”谢晏眼神复杂。
 
 
第58章 五十八
  谢晏放下碗, 看着她俩道:“两个问题, 选一个回答吧。”答完一个再一个。
  思谢脚底抹油:“我选择出去消消食。”
  顾苏跟着站起, “思谢还不熟悉皇宫, 我给她带带路。”
  谢晏一把将她揽入怀, 手下没有几两肉, 摸着全是支楞的骨头。锁骨眼窝深陷, 看上去就是个没吃饱饭的小可怜。他抱起来掂了掂,太轻了,仿佛一阵风来都能把她吹跑, 他一刻也不能撒手。
  “吃不下饭?你到底怎么了,跟朕说好不好,是谁答应不再骗朕, 却又三天两头地违约?”谢晏想了想可能的原因, 不确定道,“是不是笙篱?”
  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的难题, 突然就解决了, 总不会是轻轻松松的。
  “是。你不用担心, 我这个就是心理问题, 调整一段时间就好了。”
  谢晏只知道是小景的师父帮了顾苏, 具体过程顾苏没和他细说。
  “你都调整了快一个月了, 怎么都不见好,还是找太医看看。”
  谢晏低头亲吻她的发心,“你不说, 朕也猜得出那是多么痛苦的经历。朕宁愿你什么都不会, 舒舒服服地当一个闲职皇后,养花逗鸟,大手大脚把朕的钱花光。人家云游之人潇洒万分,哪有一个像你操心这么多事的。沿海倭寇要管,两国邦交要理,别人的爱恨情仇要帮……唯独不爱惜自己。可朕依然得感谢你的操心。”
  柳丁说笙篱在顾苏体内扎根,二者同生同长,短时间内拔除根本就是用命在赌。
  “你别这么当回事,我就是闲不下来。我乐意为你操心,换了别人我也不愿意啊。”顾苏道,“我想吃葡萄了,你给剥吗?”
  “给。”
  顾苏躺在贵妃椅上,手上拿着从藏书阁扒拉出来的杂记,张口等投喂。一颗葡萄去皮去籽入口,完了还附带一个个亲亲。
  谢晏低头舔过她嘴角的葡萄汁,一本正经评价:“都很甜。”
  顾苏吃了一小串,手脚并用坐起来,“有件事我还是得坦白。”
  谢晏专心剥皮,勾着嘴角,“你说,我听着。”
  青绿透亮的葡萄,骨节分明的手指,连指甲盖都那么好看。
  “嗯?”
  顾苏对着它发了会儿呆,被谢晏一问,才猛然清醒过来,“燕莱看上思谢了,可能会来大宣提亲。他出兵缘由就是为了找思谢,那时还不知道她是公主,后来知道了就撤兵了。”
  “哼,拒了。”谢晏不放在心上,大宣唯一的公主,刚找回来就想娶走?江山为聘都得考虑个两三年。
  顾苏干笑:“哈哈,我也这么想的……可是思谢同意啊。”
  顾苏忙夺过他手上的葡萄塞进谢晏嘴里,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什……唔……”谢晏话被堵住,火发不出来,迅速嚼三俩口咽下去,还没说话,顾苏又给他剥了一颗。
  他单手捏住顾苏的脸,一低头把整颗葡萄渡过去,顺便伸进舌头勾了勾顾苏的。
  “朕很好,不需要葡萄。”谢晏冷静道,然后冷静地把剩下的葡萄拿起来继续投喂顾苏。
  谢晏不好在顾苏面前生气,只好把它当成发泄物,捏爆一个又一个,汁水横流,惨不忍睹。
  顾苏:……并不想喝葡萄汁。
  她安慰谢晏:“思谢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年纪轻,或许还没等燕莱过来自己就改变主意了。如果你是担心他不良于行,委屈了思谢。这个倒不是问题,我看她甘之如饴,有事没事还能欺负着玩。思谢要是愿意的话,她师父也能治好。”她也不舍得思谢远嫁,可是她不能当王母娘娘啊。
  谢晏只听进去了前半段话。小景年幼,不急着嫁,拖个两年,光景就又是另一副了。京城离燕泽王都山水千重,燕莱要是明着一套暗地一套,小景嫁过去孤苦无依,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作为兄长都不能及时替她出头,这个画面,他光想想都忍不了。
  若燕莱真有心,十年八载都等得起。
  谢晏满意,觉得此计甚好,剥葡萄的手法都温柔了起来。
  顾苏看着谢晏微微笑的模样,心里默默给燕莱点了一桌蜡烛。
  谢晏并不是情理不通的人,他对燕莱的态度始终取决于思谢。明白这一点,顾苏也不会多费口舌去帮燕莱说什么好话,虽然她挺看好他的。
  “我们什么时候请师父来京城小住,他可是我和思谢的大恩人呢。”
  “你和思谢商量着来,朕负责出钱。”
  “行。”
  谢晏昭告天下举行公主的册封大典,宣示他对公主的重视,燕莱早早地就准备好了贺礼,稀世珍宝一箱箱地往大宣运。
  负责清点的侍从无比感概,难怪他一直娶不到老婆,娶老婆原来需要这么多钱。他要回去和阿娘说,他得再攒两年才能谈亲事。
  再过三日便是大典,谢晏请顾苏到时与自己一起出席,先露露脸,也不至于朝堂上下没几个人知道。
  顾苏有些担心蓟云桥的身份被识破,谢晏道:“现在朝堂上留的,全与蓟家交情不深,交情深的都藏着猫腻朕也不用。少数见过蓟云桥的人,都外放做官去了,等过个几年再调回来,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谢晏和她开玩笑:“当年大婚上,你涂得朕都认不出来,明年开春的封后大典可得让朕好好看看你。”
  顾苏无意识抚上眉心的伤疤,要公开露面了,她又瘦又丑的,人家会不会觉得谢晏眼光不好?她眼睛一眯,目露凶光,到时蠢蠢欲动的人多了,她和谢晏又有的烦。
  谢晏看出了她的焦虑,把她按坐在镜子前:“朕保证,没有人比你更有母仪天下的气势,能威慑一群大臣,小姑娘不敢往朕身边凑的。”
  顾苏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她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容颜。这真是太患得患失了,顾苏忍不住吐槽自己。
  “你说我长得凶?”顾苏贴近镜子,当初的毒镖直入眉骨,疤也不小,她板着脸时候确实能唬住人。
  谢晏拉开三层架子的木盒,两根手指随意翻了翻,拿起一排小小的五颜六色的花钿,有闪亮亮的铂金片,白玉般的鱼腮骨,火红的梅花妆,烟青色的翠鸟羽毛,涂金的蜻蜓薄翼……
  谢晏一一介绍各种花钿,顾苏吃惊地看着他,她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连谢晏都比不过了?
  她是活得太糙了,居然忘了还有贴花钿这中常用妆容。
  “你这是什么眼神?”谢晏皱眉。
  “你太厉害了,懂得这么多,拍马不及……拍马不及。”顾苏恭维。
  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谢晏对着花钿背后的呵胶轻呵一口气,小心地往顾苏眉心贴去,盖住疤,“别动。”
  “朕以前看母后贴过,小景好奇,母后便说了那些。”谢晏解释。
  “哦……”
  “不然你以为朕为什么会这些?如何,你要是不喜欢,朕的丹青不错,直接给你画一个也行。”
  “你画的还是不要了。”顾苏拒绝。
  “你不信?”谢晏像只求偶的孔雀,迫不及待想炫耀自己的技能。
  “不,我怕教你丹青的太傅骂我祸国殃民。”
  顾苏的心情变得十分美妙,踮起脚尖勉强搭着谢晏的肩膀,换上说正事表情,“西北怎么样了,我看你这几天经常和武将们讨论,有我帮得上的吗?”
  顾苏的本意是做一些杀伤力大一点的武器,虽然这有违爷爷对她的教导,但战争,不是流敌人的血,就是自己人受伤,胡骑凶残无信,以战止战才是最快速的方式。
  谢晏却想到别的方面去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真的怕顾苏又想去西北“督战”,吓得马上摇头。
  “没有!”
  发自肺腑。
  顾苏怀疑地看他,“不是挺棘手的吗?真的没有?”
  谢晏点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好。”顾苏明面上打消念头,心里开始盘算怎么弄出能用上战场的东西。她一直赶路,都好久没接触了,有点手痒。
  顾苏习惯性掏了掏袖子,她喜欢把小工具藏在袖子里。摸到两片滑溜溜的衣料,她才想起,这件衣服袖子没有内袋。
  她扯起宽大的袖管,示意谢晏看,“最近我穿的衣服袖子怎么变了?”
  谢晏低眉,看见云袖里露出莹白纤细的手臂,十分自然地伸手摸了一把,“可能是宫中流行样式变了。夏天多一层布不透风,容易流汗。”
  “哦,那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顾苏嘟囔,这可就装不了东西了。
  谢晏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再让顾苏袖子里的锤子打到头,他这皇帝也不要当了,出家练铁头功算了。
 
 
第59章 五十九
  公主的册封典礼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既然是颇为庄重的典礼, 表面礼节总该做好。平时在宫里她俩言行随意, 谢晏宠着护着生怕哪里不自在, 但在外人面前不好给谢晏丢脸。
  于是有了一波紧急的仪态培训, 谢晏亲自把关选出一个资历很老的宫女, 务必做到教导过程不严、不累、不紧。
  思谢和顾苏原本挺有兴趣的, 脸上笑嘻嘻心里开小差。宫女先是例行普及了一下各代出色的皇后公主,表达了一番老师对学生能达到的高度期许。然后开始正式上课,入门课程--如何笑得天真又不失城府, 看起来亲和力强又不好惹。
  顾苏和思谢笑不出来了。
  晚间吃饭时,顾苏照样吃了小半碗就犹豫着想放下碗,怕谢晏说她, 舀了一勺鱼汤, 假装它很烫,认认真真吹老半天, 小奶猫似的抿着。
  谢晏叹气, 不想给顾苏太大压力。今天已经比昨天多吃了两口, 有进步。可是他看着她小猫似的食量, 怎么回宫来好吃好喝养着, 反而还瘦了呢。
  谢晏把椅子挪到顾苏旁边, 两人紧挨着吃饭。提起今天的礼节速成班,谢晏关心地问:“会不会太辛苦,不然咱别学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