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帝——小文旦
时间:2021-10-25 10:04:54

  他实在看不得顾苏每天没进食多少却闲不下来的状态。
  说起这个, 顾苏有太多话要说了, 她趁机放下碗,转过椅子面对着他坐,学着那宫女老成持重的语气,挑起谢晏的下巴,“笑一个看看。”
  谢晏不明所以,两指捻走她嘴角的饭粒,眉毛一挑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黑色箭羽般的长直睫毛下,深邃如漩涡的眼眸深情漆黑,藏着盛世江山与儿女柔情。
  顾苏老脸一红,这太犯规了。
  她竖起食指晃了晃,“不行,要温和,威严,亲善,有城府……”
  这都什么东西。谢晏将浓郁的汤汁淋在饭上,搅拌均匀,白瓷调羹舀起小半勺,在顾苏张口说话的间隙,眼疾手快喂进去,“今天学的?”
  顾苏赶紧嚼两口咽下,急着和谢晏说话,“对啊对啊,你也觉得很难吧?”
  “朕觉得你平时那样就够了,自然流露的威仪最有气势,明天朕让人减了这项。朕每天跟一群迂腐老头子一起上朝,难不成也得去学……”谢晏又喂了她一口,寡言如他尽量把话说长说久一点,让顾苏有时间细嚼慢咽。
  “我好想看你上朝的样子啊,会不会摆臭脸?摆一张给我看看呗?”顾苏得寸进尺。
  谢晏也是宠她,说什么做什么,把脸色一放,瞬间阴沉地滴水。
  顾苏侧着头星星眼,嘴里还有饭说不出话,只能强烈点头,酷的。
  她没救了,觉得这样的谢晏帅的不行,从额头到鼻梁到下巴到指甲盖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还有上位者浑然天成的凌烈气息。
  ……
  不知不觉,顾苏剩下的半碗饭见了底,谢晏接过明黄的手帕,给顾苏抹了抹嘴,顺便亲一口嘴角。
  “饭后水果要么?葡萄还是杨桃?”谢晏的服务全套贴心。
  顾苏这才意识到,谢晏刚才在屈尊降贵喂她啊!第一次啊!还因为她吃不下饭还不余遗力地说那么多话逗她……他总是这样,润物细无声,说的少做的多,一回首就温暖了整颗心。恨不得它再大一点,把谢晏装得更多一点。
  她就着两人面对面坐的姿势攀住谢晏,突然扑到他身上环住他的脖子,声音低哑道:“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谢晏……”
  谢晏一下一下顺着她散在背后的乌黑长发,“不要急,我们一步一步来,朕都陪着你。”
  思谢和顾苏一跃变成大宣最为尊贵的女子,典礼上被命妇拜见时,笑得脸都僵了。一切都很顺利,看过思谢的容貌,没有人会怀疑她的来历,只因她一颦一笑都有当年太后的影子。
  老国公宠爱有加的小胖孙,一米四五的身高,体型是同龄人的两倍。在经过思谢面前是一时看呆了没注意到台阶,眼看就要脸着地。公主殿下她反应灵敏,抓着小胖子的后腰带直接把人提起来了。目睹现场的人一口气还没松开又被公主的神力惊得倒吸冷气。
  除此之外,没有意料之外的事出现。
  新鲜血液不断地充入朝廷,对谢晏忠心效力。蓟云桥一死,蓟家往事统统揭过,忧国忧民忧帝王子嗣的文臣不再抓着它做文章。谢晏把可能引爆身份的潜在威胁都处理干净,所有人看见谢晏身边的顾苏只会感慨一句“凤凰将飞于天,引为大宣女子先。”
  异议被谢晏强势地压下去,坊间的流言一直抓不到源头,他只能让萧焕文多写点正面话本发行。不得不说,“小黄文先生”的文笔是没得说的,在零零散散乌七八糟的舆论里面脱颖而出,重新占据上风,夫人小姐都爱看。
  顾苏回来几天就和谢晏腻歪了几天,思谢第一个表示受不了,和她们吃了两次饭就选择自己一个人用膳。她在皇宫里发现一个校场,每天兴致勃勃地去那打拳练骑射。
  公主府在建,顾苏亲自设计画图纸,思谢开心极了,无论她提出多么荒谬的规划,顾苏总能把它化为现实。自己眼看着画出来的居所好像别有感情,她都想在里面住一辈子了,只是不知道燕莱愿不愿意。
  在顾苏离开的半年,谢晏把清和宫翻新了,新漆新瓦新床柜,枯败的草木被移除,缺少养护的盆栽扔掉……他本以为清和宫新了又旧,轮回几许都可能等不来它的主人回家。
  结果,顾苏回来了,清和宫还在施工。
  顾苏和谢晏住在一处,还是第一次回清和宫看看,宫门大开,里面来来往往的人热火朝天。蓟梳出宫了,跟着她的两个宫女一个到了年纪出宫婚嫁,剩下一个冬雪。
  冬雪早就听说主子归来,一直盼着,总算等到她有空来瞧一眼。
  “冬雪给顾姑娘请安。”原来的称呼是不能再叫了。
  顾苏和她唠家常,“夏莲出宫成亲了?是好事啊,就是我不在,没有随个礼什么的,她白伺候我这么久。冬雪,你以后要提前说啊,我给你出嫁妆。”
  冬雪红了脸:“女婢没有这个打算。夏姐姐出宫时,三元公公多给了不少银钱呢,下半辈子找个好夫家一定过得很好。”
  顾苏眼角一弯,与她有关的的事情总算被考虑得这么周到。
  她跨过几道门,来到清和宫后院的小花园,池塘重挖,原先种着草木的地方土壤翻起。
  冬雪解释:“陛下说这里的草木缺乏生气,全部换新的。”
  顾苏摸了摸下巴,“种菜吧。”
  她不在意花草有多名贵,不如省点钱。西北的军饷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谢晏从私库里面掏钱拨她的出行费用,建公主府,修清和宫,她真怕给他用完了。
  何况,她喜欢给谢晏做饭,就地取材不是美滋滋。虽然最近谢晏因为她的身体原因不让她动手。
  谢晏听说之后,哭笑不得。皇商每年缴的钱怎么会因为这几件开销就告急。
  皇后她总是在操心朕的钱不够。
  朱笔一批,准了。
  顾苏喜欢烟火气,他何尝不是。
  思谢一早就来拉着顾苏,说她想出宫玩玩,皇兄虽然疼她,但不及嫂子好说话啊。顾苏有点心动,但她俩这种组合出门,谢晏怕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
  “你就说我们出去监工,公主府不是在建了吗,你是画图纸的师傅,不自己看看能放心吗?”思谢最近好像聪明了不少,说的话全落在顾苏的心坎上。
  “这倒是。”顾苏把球踢回去,“不如你去和你皇兄说你想看我陪你?”
  思谢嘟起嘴,从皇兄手里拐顾苏出门太难了,跟虎口夺肉有什么区别?
  顾苏看她真是闷坏了,不禁忧心她将来如果嫁入燕莱皇室是不是也三天两头闹着要出门。
  可是她忘了,她本就是与思谢一样不安分的性子,怎么就呆的住?不过是因为皇宫有谢晏,充满吸引力罢了。
  谢晏果然皱起眉毛,顾苏的两次出宫对他简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顾苏好说歹说,他终于同意,规定晚饭前要回来。如果不是奏折太多,他是想一起去的。
  顾苏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励道:“赚钱养家比较重要,我和思谢都指着你呢!”
  谢晏不说话,就看着她,顾苏凑过去和他交换一个亲吻。
  “早点回来。”谢晏满意了,朝屏风后面一使眼色,四名暗卫嗖嗖地跟上。
  顾苏和思谢路过一个酒楼,突然道:“嫂子你带钱了吗?”她想进去试试菜色,师父快来了,之前说好在京城最好的酒楼连开一个月酒席孝敬他。
  顾苏摇摇头。
  一个毫不起眼的路人与她擦肩而过,顾苏手里多了一只钱袋。
  顾苏:“……有了,你哥准备地周到。”
  她抬头一看酒楼,可不就是当初她偷跑时躲的那家,转眼就开业了,生意红火。两人选了临窗的最后一张桌子,没等多久,小二就端上了招牌彩色,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思谢吃得不亦乐乎,顾苏没什么胃口。这种南来北往的客人聚集的地方往往是八卦的传播中心,什么消息都能听一两句。
  顾苏留意了一下,她还对回宫时在馄饨摊子上听的流言耿耿于怀,想知道现在演变成什么样了。
  “听说未来皇后在公主册封典礼上出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眉心居然有道深疤,用花钿盖住了,国公府的小世孙吓得走不稳路…哈哈哈……”
  “皇后那叫一个风华无双,三步不离陛下,连公主的气派都盖过去了。”
  “……”用溢美之词玩笑地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顾苏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果然,一壶茶的时间之后,有些“凶神恶煞”“独宠”“不好惹”的词被冠到新后头上,说得比较小声,仔细听还是能捕捉到。
  她四下扫了几眼,那些张冠李戴透露信息引导路人的话,大多数是角落那一桌人“无意间”说出来的,看着位置不好,其实说的话满场都能听到一两句,听不清的就更糟糕了,虎头蛇尾的传来传去更加变味。
  顾苏端起茶杯,掩盖住眼里的沉思。
  她大概知道流言是从何而来了。
 
 
第60章 六十
  两个普通人打扮的食客, 见话说得差不多了, 一前一后离开。他们并没有怎么吃, 桌上只有各自面前的菜空出半盘, 二人出了酒楼的大门淹没在大街的人群里。
  顾苏食指扣了扣桌子, 示意一个暗卫跟上。
  这座酒楼问题大了。
  食客大都光鲜体面, 非富即贵, 这两个衣着普通的人在里头格格不入。看得出他们是想要低调,可惜过头了。堂而皇之地谈论皇家,那么多小二跑堂穿梭来往居然视而不见, 说是忌惮他们的身份也说不过去。
  顾苏还注意到他们结账时,随便掏了个钱袋,收账的也不打开来数, 放置一旁就招呼下一个人。如果是达官贵人也就罢了, 两个平平无奇之人,哪来的这么大面子和信誉度?到底背后势力是谁?能把典礼上的发生的事如数家珍?
  这年头的生意人真是不安分啊, 连家前车之鉴, 藏在阴沟里的野心家依然那么多。
  一切企图分开她和谢晏的人都应该像秋风扫落叶般冷酷对待。
  顾苏吩咐暗卫去调查一番酒楼掌柜的背景。时间还多着, 她和思谢慢悠悠地晃到公主府, 一路上招猫逗狗, 走走停停, 跟逛街一样。
  “嫂子,那边的大姐姐长得真好看啊。”思谢突然感概,她一向喜欢欣赏美人。
  顾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从她梳的发髻上看是一个美妇人, 在卖酒。一个支起的八尺宽的窗口,柜子上是陈列着整整齐齐的酒壶,地上摆放着三只大酒缸。美妇人正在温酒,一屡屡雾白酒气升起,酒香醉人。
  “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顾苏想起诗里的江南。
  街上正好静了一瞬,美妇人听见顾苏小声吟的诗,一双美目看过来,似乎并不是被夸赞的喜悦,还有淡淡的忧愁?
  顾苏不禁扫视了一遍她和思谢的着装,是女装没错啊,总不会被误解为登徒子吧?
  “看什么呢!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勾三搭四不守妇道!”一个声音长相都很刻薄的老太婆从内屋转出来,瞪着顾苏和思谢,目光似是要吃人。
  美妇人抱歉地对她们一点头,对这种事见怪不怪的样子,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顾苏和思谢感觉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在老太婆不善的审视目光下,硬着头皮买了两壶酒当是赔罪。
  二人悻悻地离开,思谢还有点不服气,“那么美的姐姐,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恶婆家!干脆离了再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是她丈夫对她够好,她估计也不在乎这个吧。”顾苏经过京兆尹,门口的石狮子稳重如山,带刀侍卫威严逼人,“清官难断家务事。”
  说来李松舟的家被谢晏刻意安排在了皇城街尾,每天上下朝轿子从街头到街尾转一圈,十天有四天能被人拦下喊冤。李大人既有手段人又公平,受陛下旨意,处事还快,渐渐地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也烦到了他头上,剪不断理还乱。在他第十次被婆媳关系问题拦下时,终于规定,家务事处理一件五十两银子。于是,闲着没事找李松舟评理的人都消停了。
  谢晏喂顾苏吃饭时把这件事讲给她听,顾苏把它转述给思谢,两人在大街上笑成一团。
  正好乘着轿子路过,犹豫着要不要下轿打个招呼的李松舟:“……”
  他什么时候成了陛下夫妻间哄人的把戏?他以为他和夫人已经都腻歪够无话不谈,陛下就是陛下,输了输了。
  公主府在皇城主街最好的位置,虽在坐落在闹市,门口却避过了车马的喧嚣。
  顾苏道:“思谢,你看看哪里有不满意的提出来,我可以改,不要不好意思。”
  思谢表示她很满意。
  她们站在一堵正在砌的高墙前面,从未接拢的缝隙里可以看见后方快要竣工的主屋。思谢拉着她去别处看看,顾苏皱着眉挪不开脚,主屋感觉哪里不对劲。
  监工的管事跑过来,点头哈腰道:“这里危险,上头还有人在盖屋檐,两位贵人不如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一个小木工脖子上缠着湿毛巾,正在专心地看一份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纸,时不时露出不解的表情。听见管事的话,浑身一激把草纸叠好塞进怀里,拿起一旁的锯子继续干活。
  “等等,让我进去看看。”顾苏道。
  思谢进来的时候报过大名,但管事不认识顾苏,他看她面黄肌瘦地,以为是跟着公主的小丫头。
  便有些不客气道:“这就为难我一小管事了,陛下吩咐过,未完工的地方除了师傅谁都不许进。”
  歪打正着,管事永远不知道谢晏的这条命令是下给顾苏的。谢晏还记得鸣和亭梯子倒下的事情,自然不会让顾苏再进去。头顶掉块瓦地上冒个洞,谢晏心里把施工场地的危险等级评定为仅次于战场。
  小木工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猛地转过身来,果然是画出鸣和亭图纸的那个小太监顾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性别变了,但长相变不了,他困扰已久的问题总算有人可以商讨。
  “顾、顾……”小木工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称呼。
  顾苏扫一眼,发现是以前在鸣和亭说过话的兄弟木工之一,季枫。
  顾苏还没说话,管事把腰一叉,先开骂起来:“大白天的也敢偷懒,小心晚上没你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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