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乌里山一点也不比青云山差呀。”香桃一脸神往,不动声色的端起了酒碗,“关键还有美味的黑山羊。”
夏渊手腕一转,那还没沾到嘴唇的酒碗就到了他的手中,“如果青云山是佛光普照,乌里山就是塞外仙境,都是避世隐居的好地方,等我夺回乌里山,就带你去看看无边无际的大草原。”
香桃才没被他描绘的美好愿景冲昏头脑,而是竖着柳眉发怒,“夏怀瑾,你就那么怕我喝酒?”
夏渊掀起眼皮觑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喝,又何必急于一时。”
香桃才不信他,她转身跨到他的大腿上,双手箍住脖颈,爬到他的脸上,委屈道:“我不好么?”
夏渊心里一骇,整个人怔住,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上一世,她稚气的问了同样的话,就是这句话,让他彻底沦陷,念了她两辈子。
一样的娇嗔,一样的楚楚动人,可是,他知道,这一世,她好好的,没有痴傻,也没有喝醉,他有点看不懂她。
夏渊敛眉垂睫,声音低沉,“洛锦秋,你今日三番五次勾引我,到底要做什么?”
香桃心下一落,眼中蒙上一层水气,“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他。”
自第一次和夏渊有了肌肤之亲,她心底就凭空多了一个人,抓不到,看不清,思之却甜如蜜,她不知道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他的影子,却在每一次和夏渊亲近之后越来越清晰。
这个影子在和夏渊慢慢重合,她想确定他们是不是一个人。
她来自另一个世界,自然相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她以为自己带着恨来到这一世,可是那个影子仿佛在唤醒她心中的爱。
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数不清楚恨了多少年,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掰开了说,前世他并没有直接伤害她,是别有用心的人把他放到了那个位置,他没有义务查清真相,帮她伸冤,为她父兄报仇。
他只是冷漠,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冷漠而已。
可是想通也没用,她就是恨这个男人,也许.那并不是恨,而是求而不得的意难平。
前世有多恨,重活一世她把自己裹的就有多紧,她逃避他的所有,却逃不过自己的心。
她不知道心底为何无端多出这么一个人,一个像他的人。
□□慢慢发芽,可是她没有时间等它滋长,活了两辈子,她不想再有遗憾,她想把自己交给他,她想知道答案。
夏渊瞳孔倏然放大,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惊惧。
他心里一沉,难道她重生了?知道了上辈子发生的所有事情。
可是看着又不像,见她眼圈变红,泪睫于盈的样子,他的心突突的疼,“哪个他?”
香桃吁了一口气,把泪水逼回去,而后解释道:“和你接吻的时候,我总能看到久远记忆中的另一个人,我想知道——”
她拖着尾音,一口衔住他的唇瓣,气息轻吐道:“是不是你在勾引人。”
香桃的话其实夏渊听的不太清楚,但她的行为如晴天霹雳在他脑中炸开,唇瓣贴上来的那一刻,所有的理智被炸了个一干二净,留下的只有最原始的愿望,盘旋在脑中很久的想法。
“你不要后悔!”
男人仿佛滚了热水,青筋暴起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反客为主的擒住送上门的猎物。
烛火明明暗暗的跳动,昏黄的墙壁上晃动着一双人影,室内春光暗涌,哔哔啵啵的爆炭声掩不住潺潺水声。
酒坛中的清液还剩大半,碗里亦是没来的及喝的酒,而人却早已醉了。
两人俱都天昏地暗,整个身心被对方占据,晕陶陶不知今夕是何年。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重,胸口剧烈起伏,难言地方在不受控的长大,他肆意的享受女子的美好。
可是,还不够。
他抱起怀里的女子,一脚踢开寝室的门,和她滚进粉红的纱帐里。
他一边没放过身下的女子,一边褪去所有,手法之娴熟,仿佛是情场老手,任谁都想不到这是初尝人事。
虽然他已如火山,滚烫的岩浆灼的他即刻就要爆发,深入骨子里的理智还是让他临门一脚停了下来,水唇抵住她的耳垂,烫人的气息在她耳边萦绕,声音蛊惑似妖,“可以么?”
一碗清酒就足够把香桃的身子染了个全红,此刻她脑中闪过无数前世二人在一起的片段,都是她不曾有过的记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仿佛等待着被打开,去探寻那未知的美好。
她嗡嗡的“嗯”了一声。
大山轰然倒塌,一瞬间的窒息过后,脚趾用力的蜷曲在一起,她仿佛被拖入到无边的黯水,深不见底,她新奇又害怕,想要挣扎。
忽然那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和前世一模一样,他一如既往的温情不羁,她勉力适应,但心儿软的像棉絮,甜的像喝琼浆甘露。
骨头仿佛散了架,身体也不是自己的,可是心底的那个人慢慢向她走来,模样逐渐清晰,她想近一点再近一点。
“要不要求我饶了你?”妖艳的气音悠悠传来,带着腻死人的味道。
她把头埋在软被里,红着耳尖,没有说话。
头顶传来一声放浪的笑,心中一震,她止不住嘤嘤哼出了声,整个人又被代入到天旋地转的黑暗。
她控住不住自己的声音,开始小声啜泣,脑中却越来越清明,那个人,眉如远黛,凤目狭长,鼻如悬胆,薄唇性感,长身玉立,气质清冷,一身素色长袍,穿出了最贵气的模样。
“夏怀瑾!”她失声叫了出来。
“嗯?喜欢?。”男人嗓音微哑,声音里又溢满了深情,懒漫的回答灌入耳中,四肢百骸跟着轻轻颤抖,她身上登时起了密密的起皮疙瘩。
她如一条带搁浅的鱼儿,呼吸都有点困难,心里却甜甜的。
她终于知道心底的那点蜜是如何灌进来,也庆幸自己最后一刻没有放弃。
她把自己彻底的交出去,无论前世今生,她毫无保留的爱着一个人。
永远只有这一个人。
真好,她愿意在这暗夜无边的深情里,永世沉沦,最好不要醒来。
*
暖帐里充斥着甜腥,遒劲的肌肉线条里汗水像小河在流淌,他看着累得睡过去的女子,心里甜蜜又酸楚。
不舍仿佛在心中撕裂了一道口子,什么家国天下,跟他什么关系,他两辈子想要的不过是和眼前的女子厮守。
他不敢碰她,怕的就是这一刻,她那么美好,让他怎么舍得。
她通体粉白,后脊上的蝴蝶骨翘出美丽的形状,他恨不能把她揉成一团,装身上带走。
上一世的遗憾仿佛近在眼前,当下就可以弥补,他伸手想再摸一摸她柔软的身子,却在碰触的那一刹那,缩回了手。
命运对他不公,让他重回一世,找到心爱的人,却要立刻面对生死未卜。
命运却又对他偏爱,让他遇见了她。
就算这一世老天存心捉弄,他也要逆天改命,此去边关,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等我!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八抬大轿娶你!
等我弥补上一世所有的遗憾,和你共度漫漫余生!
少年将军目光灼灼,血液翻涌,从没有一场战争,他这么想赢。
最后看一眼熟睡的人儿,他拉上床帐,转身离开。
香桃昨夜太累了,醒来时天已大明。
头脑虽醒来,骨头却像被拆开了似的,哪哪都生疼,那股子甜蜜却充盈着胸怀,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散去。
夏渊已离开,鼻尖萦绕着药香,她心里一暖,这个人还知道弥补自己的罪行。
昨夜情浓之时,他可是对自己没客气,比平时不节制多了,年轻健硕的身体,她很是吃不消,此刻浑身难受的紧,确实需要好好的涂抹一番。
一瓶药膏不知道够不够用。
缓了缓身子,她撑着手肘坐起来,清了清嗓子,面色一红,她试探着喊道:“将军——”
声调是自己都羞红脸的娇软。
“小娘你醒了?”彩月撩帘走了进来。
香桃大骇,美目圆瞪,失声问:“将军呢?”
“走了。”彩月干脆道,“将军走之前,派人接我来伺候小娘,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小娘是怎么.”
彩月后面说了什么,香桃完全听不到,心里不停的喃喃:
“走了?怎么就走了呢?招呼都不打一声?再见都不说?”
豆大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无息的落下,响起一阵噼里啪啦,香桃低头,发现他留的信笺,已被泪水洇湿了大半。
打开封笺,掏出里面的信纸,泪水蒙湿了她的双眼,她已什么都看不见。
彩月拿着帕子,一点点擦干她的泪水,哽咽道:“小娘不哭,将军会回来的。”
视线清晰,他苍劲的字迹映入眼帘,留的话不多,只有简简单单的两行。
“勿送,等我。”
“生生世世爱你,怀瑾。”
第58章 赴约
京都城外, 萧瑟的秋风刮着军旗猎猎作响,一身银甲的将军单手握缰,回望了一眼青云山的方向。
眸光轻轻一晃, 他毅然转身,猛然一震手中的缰绳, 大军朝西迤行。
密林处的一架马车里,香桃素手紧握, 指甲抠进了肉里,当那一片银光即将消失在天际,她猛然掀开车帘, 追着向前跑去。
彩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小娘, 将军说了不让你来送, 你非要来, 道最后难受的还是你自己啊。”
大军越走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黑点,香桃仿佛被抽光了力气, 颓然坐在地上。
她再一次打开手里的信笺, 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懊恼自己。
重活一世,她记住了他的冷漠,他的无情, 为什么独独忘记了他的好。
他全心全意护了她五年。
她不知道,重生之后她最介意的那五年, 是上辈子她最幸福的时光。
他放下所有,和她隐居在青云山,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捧在掌心宠着。
纵马驰疆的少年将军卸去一身的铠甲, 挽袍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她总是害怕,常常哭泣,他寸步不离,随时把她搂在怀里,拭去她的泪痕。
她贪恋他的气息,他的怀抱,他的温存,像鱼儿离不开水,他随时都在,如春风般和煦。
她无忧无虑的活了五年,死前和他约定,即便阴阳两隔,她也要留在青云山。
凭着这股执念,死后她没去投胎,化作一缕孤魂留在了青云山,可惜,她被白马寺的香亭一困就是三十年,还把最美好的一段记忆遗忘。
她带着眷恋和不舍死去,却带着恨意重生。
叹只叹天意弄人,重来一世他们又历经一番折磨,而今再次错过。
悔恨,懊恼现在都没有用,天命难违,事却在人为,她只庆幸当初跟随自己的本心,强烈的想要帮助他。
他去前线打仗,她在京城亦有一场战争,她相信,他们冲破天命轮.回在这一世相见,不是为了草草的错过。
她用手抚摸着“生生世世爱你”这几个字,浑身充满了力量。
“夏怀瑾,说好的生生世世,你必须要言而守信。”
*
禅室里茶香四溢,水汽蒸腾,香桃氤氲在雾气里,眼周的酸涩得到微微的缓解。
宁远夫人一边煮茶,一边安慰她,“你也不必太悲观,太后打定了主意把皇陵建在彩虹谷,曹笠等朝中一帮大臣虽然反对,可皇帝不站在他们那边,他们的反对根本不成气候。过不了多少时日第一笔银钱就能进白马寺,我会第一时间送去边关,绝对不会让西北军弹尽粮绝,而后第二批、第三批都会紧紧跟上。”
香桃清了清嗓子,恭声道:“把夫人您牵扯进来,让整个白马寺置于危险之中,我真是过意不去。”
宁远夫人嗔道:“怎么又说这样的话,我自不必说,苟活于世的唯一目的就是扳倒那个女人,让我的孩子得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至于白马寺,你忘了白姨娘建寺的目的了么,它存在的价值就是为军队服务,所以你心里不要有负担,反倒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心里赞叹,怀瑾何德何能,身边有你这样的小娘。”
香桃低头喃喃,“是我何德何能,遇见了他。”
闻言,宁远夫人低下眼睫,一向慈眉善目的面庞染上两团薄红,不自觉跟着念了句,“我何德何能,遇见了他。”
香桃抬睫望去,“夫人又想念先皇了?”
宁远夫人脸上挂着浅笑,悠然煮茶,“我和言卿自小一起长大,直到他大婚当夜才明白彼此的心意,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半载,可就是这半载,足够我回味余生。”
香桃心里被扯的生疼,“这种生活会不会很苦?”
宁远夫人手下一顿,面色黯了下来,“苦,当然苦,在一起的日子有多甜,一个人的日子就加倍的苦,但是我有寄托,为他生的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香桃心里咯噔一声。
夏渊上一世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她并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孩子,也没按照临终遗言去找他。
她在白马寺的香亭困了三十年,是不是他也等了她三十年?
呼吸一窒,她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前世,她欠他的够多了,她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在孤寂中等了她三十年。
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傻的。
深吸一口气,她强制自己从这种想法中抽离,回到现实面对的问题。
“夫人,我们把建皇陵的款项全部转去军中,这边一直不动土,迟早会被太后发现的,届时受牵连的人可是不少。”
在香桃胡思乱想的时候,宁远夫人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宁静,脸上的红晕业已褪去,“这个不用担心,怀瑾走前已有部署,春天到来之前,太后身边的人会被一个一个除去,她被架空,皇陵的事自然不怕被发现,我们要做的就是防止她提前发觉我们的计划,太后现在最信任你,这个就全靠你了。”
香桃点头,“我一定会想办法拖到那一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