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被绕晕了，她懵懂地拧住自己一绺头发，无意识地绕在手指上，“这种事我也不清楚，可是，我都已经十五岁了，应该不是幼鱼……”
不对啊，她根本就不是鱼。
莉香晃晃脑袋，试图理清思路。
“莉香没有别的人鱼伙伴吗？”禅院惠继续问。
“没有，我不认识其他的鱼。”思路已经偏到不知哪里去了。
禅院惠眼睛发亮：“那莉香是超级宝贵的濒危动物哦，全世界只有一只！”
老师科普过的那些濒危动物好歹也剩下几十只，但人鱼只有一只！
“宝贵吗？”小人鱼微怔，她想起小时候在清枝家的待遇。
应该是怪物才对。
禅院惠明亮的声音没有让她陷进充满阴霾的回忆中：“当然很宝贵，莉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鱼……”
不对，除了在童话故事书的插画里，他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人鱼，赶紧改口：“最漂亮的人！”
小孩子对漂亮的东西有天然的好感，大人也是。
“惠惠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孩。”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饭，不多时，禅院惠盒里的食物要见底了，但他的眉毛却拧了起来。
“怎么了？”莉香探头过去看，发现便当盒里只睡着一块红色的辣椒。
“爸爸肯定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不喜欢吃红辣椒。”禅院惠气得脸颊鼓鼓，“但浪费粮食是不好的……”
莉香安慰他：“这个是水果椒，应该不辣。”
禅院惠用筷子夹起来，脸上满是嫌弃：“嗯。”
莉香给他出主意：“不然你给我吧，我帮你吃掉，我很喜欢吃新鲜的蔬菜。”
辣椒也算蔬菜里的一种。
“莉香有不喜欢吃的食物吗？我们可以交换，这样比较公平。”禅院惠说。
“我讨厌吃生姜，味道很古怪。”莉香把餐盒里剩的一块肉和一片姜给禅院惠看。
“我倒是很喜欢吃带姜的食物。”禅院惠高兴地说。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交换！”刚好互补。
禅院惠和莉香相处得非常愉快，平日他一个人回家都孤孤单单，今天却不同。有人能安静地听他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摸他的头鼓励他字写的很好看，还会陪他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
禅院甚尔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儿子和被抓来的人鱼相处得其乐融融的画面。
微妙地生出自己有点多余的感觉。
第15章
身体无意识地歪向小人鱼那边，眼睛都快要粘在她脸上了。
啧啧。
禅院甚尔像拎小狗崽一般把儿子拎起来放到一旁，自己则大喇喇地坐到两人中间。
“爸爸！”禅院惠不满地抗议，“我要坐在人鱼小姐旁边。”
“闭嘴，看你的电视。”禅院甚尔捏捏他软乎乎的脸蛋子。
禅院惠反抗无果，气哼哼地抱着小手不再说话。
柔软的沙发垫子往下陷了一小块，小人鱼被迫朝禅院甚尔的方向滑了一点。
“先生，晚上好。”小人鱼不安地向他问好。
“嗯。”他沉沉地应了声，随即看向她，“我该把你送走了。”
小人鱼吓得瞳孔一缩，“送……送走？”
“是啊，把你送回清枝家。”禅院甚尔瞥她一眼，“那边的人催得厉害，应该是想快点见到你。”
莉香呼吸一滞，长了蹼的双手搭在禅院甚尔的胳膊上，声音都带了哭腔：“是珍珠不值钱吗？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不要把我送去那里好不好？”
“爸爸你对人鱼小姐说了什么啊！她都哭了！”禅院惠本来还气呼呼的谁都不理，听见莉香的哭声顿时警醒起来。
“莉香不要哭，爸爸只是嘴巴有点坏，其实没有那么坏的。”禅院惠说得自己都有点矛盾。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绕到莉香面前，看见莉香眼泪汪汪的模样，心里柔软又心疼，伸出小手想去擦她的眼泪。
湿润的泪水才沾到手指就变成了粉色的珍珠，禅院惠顾不上诧异就被爸爸提着后颈又拎了回来。
禅院甚尔：“她可是大户人家养的宠物，早晚要回去的，你不要瞎捣乱。”
“莉香才不是谁的宠物，莉香是宝贵的濒危动物，要好好爱护才行。”禅院惠四肢乱动，像在学游泳的小狗崽。
“这才一天而已，你的立场能不能倒戈得这么快。”禅院甚尔苦恼地用手盖住脸，“而且我只是开个玩笑，反应要这么大吗？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沉浸在悲伤中的小人鱼愣住：“玩笑？”
禅院惠停止了挣扎：“所以不把人鱼小姐送走了？”
“送是要送走的，不过是要物归原主送回白毛小鬼那里。”
小人鱼的泪腺对“白毛小鬼”这个称谓异常敏感，立马停止了要分泌眼泪的冲动：“要把我送回阿悟那里吗？”
好想银毛大猫猫。
“阿悟是谁？”禅院惠听出小人鱼念这个名字包含着小心翼翼的爱意，不太高兴地问。
“是我的未婚夫，”小人鱼小声说，尾巴忍不住快乐地动，“很帅很强的好人。”
听到这样的形容，禅院甚尔忍不住皱起眉，露出想要呕吐的表情，“恋爱滤镜真是厚的吓人。”
“莉香可以和人类结婚吗？”禅院惠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当然可以。”小人鱼肯定地点头。
禅院惠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先生要什么时候送我回阿悟那里呢？”完全是和回清枝家不同的心情状态，声线都蘸上喜悦的蜜糖。
“等会儿吧，”禅院甚尔看一眼还在沉思的儿子，“留你在这里还是有点危险。”
也就是说再过不久就可以重新见到未婚夫，不用担心会回到那个可怕的清枝家了。
小人鱼忍不住悄悄开心起来，毫不吝惜对禅院甚尔的夸奖：“先生，您真是个大好人。”
“你的好人标准还真是低到吓人。”得了夸奖的禅院甚尔并不高兴，“别把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听着怪恶心的。”
小人鱼想了想，改口道：“先生，您真是个胸肌大的大帅哥。”
禅院甚尔：……
这算是对他身材的一种夸奖……吧？
送她回去的时间是在半夜，小人鱼等啊等，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半梦半醒间看到禅院惠站在沙发旁。
该说不愧是父子吗？都喜欢半夜不声不响地站在别人旁边。
“惠惠，你还没睡？”小人鱼直起身来打了个呵欠。
“莉香。”
禅院惠拉住她的手，面色郑重地叫她名字。
这阵仗让小人鱼也严肃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会……我会长大的。”禅院惠的声音拔高一个度。
小人鱼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附和道：“嗯嗯，惠惠会长成优秀的大人。”
“可……可以拥抱吗？爸爸说今晚莉香走后，可能要过好久才能重新见面了，我有点舍不得。”禅院惠仰头看她，墨蓝色的圆眼睛里有依恋的情绪。
小人鱼想，大概是母亲角色的缺失让禅院惠对年纪稍大的姐姐有着天然的好感。
“可以哦。”莉香弯腰轻轻抱住他。
女孩子身上的糖果味把禅院惠淹没了，甜甜的，那么好闻。禅院惠悄悄地深吸几口气，把头搁在莉香的肩膀上，再蹭蹭。
味道像糖果一样甜，抱起来像棉花糖一样软。
“我会很快就长大的。”
＊
禅院甚尔抱着小人鱼在夜风里极速奔跑，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还好抱她的姿势比较贴心地选择了公主抱，并不是很想吐。
小人鱼看他轻松地进到被人严密把手的五条家，再轻车熟路地把她丢进五条悟卧室的鱼缸。
“除了五条悟，五条家尽都是些废人。”禅院甚尔毫不客气地点评。
小人鱼回到熟悉的鱼缸里，对大黑豹的畏惧被冲淡了些许，她壮着胆子问：“先生，你对和也那边要怎么交代呢？他会不会为难你？”
“为难我？”禅院甚尔像是听到了什么幽默浓度过高的笑话，“杀掉不就好了。”
小人鱼半缩进水里。
“你给我的珍珠出乎意料的值钱，一颗就能换一栋别墅的程度。”想到家里堆得厚厚的珍珠和钻石，禅院甚尔心情有点好，“怎么样？我送你一个委托，可以随意指定杀掉一个人，你不是很讨厌那个叫和也的人吗？要不要我帮你杀掉他？”
小人鱼怂怂地摇头。
禅院甚尔弯下腰和她蜜糖色的眼睛对视：“真是搞不懂你这条鱼在想什么，白送的委托都不要。”
小人鱼想，也不能说是白送吧，同时又庆幸，珍珠值钱真是太好了。
大黑豹送小鱼回来后很快就离开，身体隐没进夜色里消失不见。
莉香在水缸里玩了一会儿水，尾巴拍起翻着白沫的水浪。
水声吸引到了照常要进房间里打扫的由纪，她慌慌张张地跑进卧室，看到肚皮上翻在水面飘着的小鱼。
“莉香小姐！”声音是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激动。
“由纪！”莉香也叫道。
“这两天您是去了哪里？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他们把周围都翻个底朝天了也什么都没找到。”由纪碍于身份，尽管心里很激动也不敢做出格的举动。
反倒是小鱼，没什么身份意识地扑进由纪怀里，撒娇地说：“我好想由纪。”
“我……我也很想念莉香小姐。”由纪轻轻摸着小人鱼的长发，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实在是太好了，能平安无事地回来真是太好了。”
“嗯……”莉香委屈巴巴地发出声音，从由纪的怀里抬起头来，“我明天早上可以吃由纪做的苹果派吗？”
“当然可以，莉香小姐想吃什么都可以。”由纪满口答应，“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了？”
小人鱼组织半天语言，却发现这件事不太好说清楚，她觉得大黑豹虽然有点可怕，但惠惠是个可爱的乖小孩。
要是给由纪说太多信息，说不定会导致五条家的人去打扰惠惠的生活。
干脆撒娇把这件事揭过篇：“由纪，我有点累了，想睡觉，可不可以明天再说？”
由纪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舍不得再继续追问，摸摸她的头：“那赶紧休息，明天我再和夫人说这件事。”
“由纪，阿悟的任务还是没有结束吗？”明明才分开没几天，小人鱼却觉得好漫长。
“自上次离开后，五条少爷还没有回来过。”由纪说，“莉香小姐想他了吗？要不要用手机联系一下？”
“对了！手机！”莉香看向书桌上那个红色的小手机。
得了眼神示意的由纪赶紧把红手机给她拿过来。
莉香打开，发现竟然有一封来自未婚夫的未读邮件和未接电话。
由纪识趣地起身道：“莉香小姐，我会在门外侯着，有什么需要就大声叫我的名字。”
莉香答应了，等由纪退到门外便赶紧打开邮件，里面附了张海滩的照片，未婚夫穿着花衬衫站在沙滩上，阳光热辣辣的，人也热辣辣的，还是那么帅！
小鱼抱着手机兴奋地游来游去，平息了心情后赶紧回复：【阿悟好帅！想阿悟了。】
可以打电话吗？大半夜的可以给未婚夫回电话吗？
若是在平时，她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打扰别人休息的事情，可是今晚不同。她刚从大黑豹的手里逃过一劫，对未婚夫的想念像是加了催化剂的可逆反应，以指数倍的增速飞快正向进行。
得到的“想念”产物那么多。
破例一次好了。
第16章
黑皮猫猫是个乖学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便找了本书开始翻阅。
银毛猫猫则不太乖，顶着半湿的头发坐着打游戏，手柄摁键被按得啪啪作响。
“悟，早点休息吧，明天就要把理子妹妹送到天元大人那里了。”黑皮猫猫委婉地提醒这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的银毛猫猫。
“嗯。”散发着低气压的银毛猫猫头也不回，“最后一天了才更不能松懈，你先休息。”
正说着话，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突然发亮，嗡嗡地震动着。
夏油杰看见发亮的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的姓名是“笨蛋鱼”。
“你手机响了，悟。”
“我知道。”五条悟一动不动。
夏油杰：“是莉香打来的。”
“我看得见。”
“不接吗？”夏油杰问。
“我忙着打游戏，没空。”银毛猫猫波澜不惊道。
“再不接她要挂了。”夏油杰提醒。
“随便。”爪子摁在游戏柄上的力度更大了。
“要不然我帮你接？”黑皮猫猫伸出爪子试图去碰手机。
“算了，我自己来。”银毛猫猫扔下手柄，从矮桌上拿起震动的手机。
先是静默，另一头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五条悟耐心等待着，只能听见均匀有规律的呼吸声。
大概过了十秒。
听筒里才传来小鱼谨慎小心的声音：“阿悟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