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牛刚说完,江家二堂叔用力狠狠地往下踩了踩:“你他娘的,再满嘴喷粪,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白小芽淡定地看了眼李春花:“娘,去挖一瓢粪过来,挖干一点的,对了,把火钳也拿来。”
她又看向江家的几个男人,弯身鞠了个躬:“一会儿要委屈叔叔们了,你们先忍一忍。”
江三叔愉悦地笑道:“什么委不委屈的,小芽你别那么见外,你只管做你想做的。
今儿个咱们一家子,好好收拾他们一顿,我看下次还有谁敢打我们江家的注意!”
说完他用力踩了踩二赖子的背。
李春花转身回了后院,很快挖了半瓢粪过来,她一手端着粪瓢,一手拿着火钳。
白小芽接过她手中的火钳,从粪瓢里夹了一坨粪,往赵铁牛嘴巴里塞。
赵铁牛死死地闭着嘴,白小芽便握着火钳,往他眼睛和鼻子里糊,糊了他一脸的粪。
“呕……”赵铁牛恶心得张嘴要吐。
白小芽趁着他张嘴的功夫,迅速夹起一坨粪塞到了他嘴里。
赵铁牛又吐又叫,如疯了般大叫着呕吐。
给赵铁牛喂完粪,她又夹起一坨粪走向二赖子。
二赖子立马求饶:“我错了,江小娘子,白姑奶奶,我错了,求您放过我!”
白小芽冷笑:“我凭什么要放过你!”
二赖子吓得都快要哭了:“我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你,全都给你,姑奶奶求你别……别过来。”
“呵呵,我不稀罕你那点钱,我嫌脏!”白小芽走过去,像对待赵铁牛一样,握着火钳糊了二赖子一脸的粪,在他张嘴呕吐的时候,麻利地往他嘴里塞入一坨粪。
接着她又夹起一坨走向王平安,还不等王平安开口,江二婶便急了。
“小芽啊,小芽你别……二婶替他向你道歉,二婶会好好教训他的,这次你放过他行吗?”
江二婶也急得都快哭了,她上前握住白小芽的胳膊,眼神祈求地看着她。
白小芽冷着脸甩开江二婶的手:“二婶,你觉得呢?”她讥笑一声,“你认为我是那种好说话的性格?”
江二婶:“不、不是……但是,但是平安他……”
“但是什么但!”一向温和好脾气的李春花,这次总算爆发了,她气得上前甩手给了江二婶一耳巴掌。
“你娘家侄子,带着贼子指名道姓的来我家偷东西,还说了那般难听的话!他究竟为何要专门来我家偷东西,王大兰,你心里比谁都有数。
我就不明白了,王大兰,你对我咋就那么大的敌意呢?
你我在江家共同生活这么些年,我身为长嫂,可有苛待过你?”
江二婶被打得愣了一瞬,扬起手正准备反击,手都举起来了,在对上江二叔冷冰冰的眼神时,又默默地放了下去。
她低着头,声音哽咽:“大嫂教训得对,是我做的不好,没能管教好娘家侄子。”
李春花从没动手打过江二婶,别说打了,对她连半句重话都没说过。
她与江二婶做妯娌十几年,向来都是江二婶讽刺她,挖苦她。
这次她动手打江二婶,也并不是为了自己,实在是被王平安羞辱白小芽的那番话气到了。
什么叫“三月的桃花还鲜着呢”,简直是难听至极!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白小芽是她的儿媳妇,只要在她家一天,她就会护着。
李春花打完江二婶后,彻底端出了长嫂的架子。
“你虽姓王,但现在既已嫁入了江家,便是江家的人。咱爹娘不在了,我身为长嫂,便有权可以教训你,俗话说,长嫂如母。
今日我就算打了你骂了你,那你也该受着。你也别想着回你们王家去诉苦,即便是你去衙门,也说不出个理来。”
说完,她一把拽过江二婶的胳膊,把她拽到了一旁。
白小芽夹着粪走到王平安跟前,咬牙切齿地糊在他脸上,连他耳朵眼里都塞了不少。
“王平安是吧,很好,我记住你了。以后我家若是再进贼,我不管是哪方的贼,我就只找你的麻烦!”
“凭什么?”王平安一张嘴,白小芽立马往他嘴里赛了一坨粪。
塞完后,她忍着恶心笑道:“你说凭什么,凭你阴损倒霉,谁让你带着贼想潜进我家偷东西又恰好被我发现了呢。
你也别想着报复,到时候我怕你没命偿还!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姑姑!”
王平安哪里还说得出辩解的话,跟前面两个一样,又吐又叫,人都差点疯了。
最后江家的几个男人,把三个贼子绑了,用捆猪的麻绳,把三个贼子绑得结结实实的。
“你们都回屋去睡,我们把这三个贼送去报官。”
因为怕路上发生意外,于是江二叔、江三叔,和江家四堂叔,三个人各自带了把砍刀,押着王平安他们赶去王楼镇。
*
第二天一早,白小芽起来后,心情愉悦地站在屋檐下伸懒腰。
李春花见她心情一点没受影响,不由得笑道:“你呀,说你心大吧,有时候你心思比谁都细。说你心细吧,你这心大的,跟啥一样。
昨儿夜里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这一觉睡起来,屁事没有,还乐呵呵的。”
“那有啥嘛。”白小芽满不在乎道,“不过就是几个贼想来偷东西罢了,反正都已经抓住送去了衙门,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过。”
江玉姝端着碗走出来,喝了口稀饭:“我觉得嫂子说的对,咱们总不能因为几个贼就不吃不喝了。”
说完,又喝了口稀饭。
李春花摇头笑道:“你们呀,说到底仍是孩子心性。这么看来,咱们就算修了院墙,也还是有贼子惦记。
说来,昨儿夜里,得亏是咱家有只狗,不然那几个贼子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咱都不知道。
不行,还得再买两只狗,我今儿个去打听下,看看哪里还有卖狗的,我再买两只狗回来。
最好是买只厉害的,家中有三只狗看家,就算哪日真有贼子翻进了墙,咱也不怕。”
白小芽听得咯咯直笑:“可以的,我举双手赞同娘的做法,谁再敢闯进咱们家,咬死他们!”
想了下,她又道,“既然还要再买两只,那名字就都统一取个吉利些的。来福、守家、招财,这三个咋样?”
“守家、招财,哈哈哈,这两个合起来,那不就是二赖子的名字守财吗?”
江玉姝哈哈笑道,“嫂子,你太损了。”
白小芽昂着头,大声道:“我没取平安就不错了,算是给二婶一个面子。”
狗还没买,名字便定了。
于是家里的黑狗,当即改了名字,因为它是最先到江家的,所以就叫来福,意味着给江家带来福气的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白小芽天天在家熬菌油鱼虾酱。
鱼虾菌子等,都是从白河镇与王楼镇买的。
白河镇是一五七开市,王楼镇是二四八,柳溪镇是三六九。
然而白村到柳溪镇比到王楼镇要远一些,走路要半个多时辰(一个多小时),所以平日里,白村的人买东西,几乎不去柳溪镇。
白村人,大多都是去白河镇上买生活所需品,因为白河镇是白村的直属镇,距离也最近,走路一刻钟不到。
只有在白河镇上买不到的,大家才会去王楼镇上买。
说起来,王楼镇到县里比柳溪镇到县里更近,从柳溪镇去县上,都得路过王楼镇。
但因为柳溪镇有书院,尽管距离县城比王楼镇更远一些,却比王楼镇更繁华更热闹。
鱼虾这些,白河镇上也能买到,甚至比王楼镇上的更便宜。
然而菌子在白河镇便买不到了,只能去王楼镇买。
到了秋冬之季,买的都是晒干后的菌子。
王楼镇上卖菌子的那人,他除了卖菌子,也卖各类干货,栗子、松子、榛子等都卖。
白小芽在他那买干菌子买得多,和他闲谈了几句,得知那人在夏季专门到各个乡野村里去收购晒干后的菌子。
不论什么品种的菌子,统一价格,五文钱一两,是晒干后的。
他收上来后,再拿到各个大镇以及县里去卖。
以五文钱的价格收,他再以十五文钱一两的价格卖出去,刨去来回车马费,一两能赚个十文钱。
白小芽觉得那人挺实在的,便和他多聊了一些,还说以后会经常到他这买菌子。
她一次性买了十斤干菌子,五斤牛肝菌、三斤香菌,两斤羊肚菌。
那人一共带了十五斤菌子出来,半上午不到,一大半都卖出去了。
三种不同口味的菌子,都是十五文钱一两。
一斤是十六两,十斤便是一百六十两。
白小芽买了十斤,总共花了二两四钱银子。
买完菌子,她又买了十斤茶油,另外买了五斤猪板油,三斤鱼虾,三斤五花肉。
然后又到粮铺去买了半斤芝麻。
茶油是三十文钱一斤,十斤油便是三百文。
山桑这里因为芝麻产量很低,种的人很少,所以极贵。
一斤芝麻就要五十文,白小芽买了半斤,花了二十五文钱。
鱼虾是一庄户家的小孩去河里摸的,原本三斤总共只需要三十文钱。
白小芽见那孩子瘦瘦小小的,心里不忍,便多给了二十文。
猪板油和五花肉都是在白河镇上周家猪肉铺买的,猪油是二十文一斤,五花肉是二十五文钱一斤。
五斤油和三斤肉,总共一百七十五文。
另外又买了两包盐巴,花掉十五文,还买了些花椒和香料等,花了六十文。
所有东西加起来,一共花了三两银子。
采买并不是一天完成的,用了两天的功夫。
李春花和江玉姝都跟着一起的,三个人都背着筐子,带上来福。
置办完东西,白小芽在家里专心熬菌油,第六天的晚上便熬好了。
柴锅大,熬一锅能装八罐子菌油。
最后她熬了二百三十罐,总共用掉九斤茶油。
她熬了两种口味的,一种鱼虾菌油,一种五花肉丁菌油。
三斤鱼虾全部用完了的,五花肉用了两斤,还剩一斤,自家炒着吃了。
立冬前一天下午,陈员外带着家里的小厮过来取菌油。
白小芽将多出来的三十罐菌油全部送给了陈员外,有二十罐鱼虾味的,十罐五花肉丁口味的。
“哎呀,江娘子,你这是干啥?”陈员外推着不要。
白小芽直接给他搬到车上:“陈员外,这三十罐菌油,您务必要收着。上次和您谈分利,您不肯多要,菌油您得拿上。”
陈员外笑呵呵道:“行行行,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正好我家得了几匹还不错的料子,明儿给你些过来。”
“别别别,别呀。”白小芽连连摆手,“您可别往我这送东西,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拿什么还。”
“还什么还,你要真把我当朋友,就不会说还这种话。”陈员外见她还要拒绝,“我还有事,先走了,别送了,你不用送了。”
翌日。
一大早陈员外便派他府中的小厮送了三匹布过来,都是些比较适合农家人穿的,但又比她们平日里穿的要好一些,另外还有两块肉,一捆葱。
小厮怕白小芽不要,放到门口便跑了。
白小芽看着慌慌张张跑远的小厮,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送东西的,比偷东西的跑得还快。
她把布匹和葱肉拿回屋,李春花看到后吃了一惊。
“呀,这都是陈员外送的吗?”
白小芽道:“嗯,陈员外派他家小厮送过来的,放到门口就跑了。”
李春花叹道:“哎呀,陈员外这个人真是好啊。”
随后伸头看了眼外头阴沉沉的天,又叹道,“唉,看这个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雪了,也不知二郎今儿个会不会回来。”
白小芽把葱和肉放到桌子上,又将布拿回卧房,放进大箱子里。
她从房里出来,见李春花眼巴巴地看着屋外,笑道:“娘你别担心,二郎他就算不回来,在书院也饿不着冻不着。”
“是呀娘,二哥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也不是第一天到书院去读书。”江玉姝也劝道。
“行,娘不瞎想了。”李春花看向桌子上的肉,“既然陈员外送了肉和葱过来,咱们中午便吃猪肉大葱饺子吧。”
江玉姝欢喜道:“哇太好了,我喜欢吃饺子,香喷喷的猪肉饺子,最好吃了。”
三人一起到灶房,白小芽剁肉,江玉姝理葱,李春花和面。
调完饺子馅,三人又一起擀饺子皮,然后一起坐在屋檐下说说笑笑的包饺子。
在最后一个饺子包完后,一股强风刮来,白小芽连忙端着饺子回屋。
李春花搬桌子,江玉姝搬凳子,三人快速撤离回到了屋里。
“哇,下雪了。”江玉姝放下凳子跑了出去,小手伸出去接雪花片。
白小芽生活的世界是在南方,冬天从来不下雪,因而她很少见到雪。
虽然山桑县城也是在南方,但因为是在古代背景下,所以这里的冬天是会下雪的。
“下雪天好美啊。”白小芽放下盆,也跑了出去,仰着头伸手接雪花。
小小的雪花片,落在掌心,一会儿就化了。
李春花笑着叮嘱道:“别在院外耍太久了,小心风雪入肺伤了身子。”
江玉姝回头笑道:“娘,我们晓得哩,你不用管了。”
江远山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的便是院里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伸着手在风雪下接雪花。
他的目光只在江玉姝身上停了一瞬,便转向白小芽,然后就移不开了。
白小芽听见声音,笑着转过头,见到江远山右手撑着天青色的油纸伞,左手握着一卷微微泛黄的书,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袍,身姿笔挺地站在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