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二月九,春闱三年一试,今年的加试放在五月二。
届时已是春末,时间越长,参与春闱的人有更多的时间准备入京,京中相关联动都需时间,也会将官职的空缺逐一匹配。
所以,这次的春闱和之前所有都不同。
会按照各部官吏空缺,直接分试,分试优异者,一早就可进入各部候选范围中,最后进入的考核,筛选基本素养,同时也
看早前的分试是否有蒙混过关着;即便没有在早前的分试中取得优异的,在最后的考核环节若是优异,也会有机会。
这样一来,确保最大限度的人才挑选。
只是早前从未这样做过,争议一定很大,但眼下没有什么比将朝中和学子将目光放在春闱上更容易转移视野的。
此时只能许骄亲自牵头,六部才会跟着联动起来。
否则,眼下都二月末了,五月下旬就要开始,各部怎么选,机制怎么落成,没有人看着,也等于一张白纸;但眼下许骄亲自看着春闱和官吏调任,双管齐下,不配合春闱的,在春闱准备过程中,能力不济的,许骄可以一并调整了,人人都会重视。
许骄阖上卷宗,明日抵京,就让人送去翰林院给齐长平。
明日之内,就要快马加急发告全国各处。
等这些事情处理完,夜色也差不多深了。
今日礼部诸多官员来,还有梁城的事要通气,许骄估摸着宋卿源今晚是不会来同她挤了。洗漱过后,许骄歇下,想着明日就要见到岑女士了,除却心中有些不知道怎么交差之外,更多的是想念。
她月离京的,眼下二月了,四个多月没见岑女士,她也想岑女士了。
岑女士肯定也想她了……
许骄裹紧被子。
……
许骄睡下后不久,还是被身侧的声音吵醒。
她没想到宋卿源还会来。
宋卿源脸色有些疲惫,俯身脱鞋时,听到她转身,回头道,“吵醒你了?”
许骄轻声,“刚睡没多久。”
他上了床榻,俯身亲了亲她额头,“睡吧,明日回京。”
宋卿源牵了被子,伸手揽她在怀中。
“宋卿源……”怀中的人又唤他名字,宋卿源有些奈何,也不知是这段时日习惯了,还是今日乏了,她叫他名字,他心中就奈何了一回,并无旁的恼火。
她从他怀中窜出头来,认认真真看他。
宋卿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了?”
许骄从他怀中起身,温声道,“宋卿源,爹爹让娘送我去东宫求你庇护,梁城之事已过,我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喜欢自己喜欢的人”
宋卿
源皱眉,手心也微微滞了滞。
她俯身看他,青丝拂过他脸庞,“我早前会想很多花很长时间去想都想不明白得事,但梁城出事之后,我就不想了,我那时想的是,宋卿源会不会出事?想的是,我应当偷偷和他一起去,至少我知道他在哪里……”
宋卿源看她。
许骄眼底微红,“宋卿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名字,不喜欢我忤逆你的意思,不喜欢我和你顶嘴,但是我喜欢你啊……从东宫的时候就喜欢,所以我喜欢叫你的名字,喜欢和你顶嘴,喜欢和你对着干,也喜欢惹你生气……因为我想看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被我欺负的样子,因为我也想你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许骄喉间轻咽。
宋卿源轻声,“我何时不喜欢你了?除了你,我喜欢过旁人吗?”
许骄噤声。
他继续,“阿骄,你想过日后要如何吗?朕比你想得多,你的性子惯来是你想讲道理的时候讲道理,不想讲道理的时候……”
话音未落,许骄狠狠咬了咬他下唇。
宋卿源吃痛,微恼,“许骄!”
她又咬了一口。
宋卿源只得将她按下,俯身亲她。
她双手攥紧他衣衫,像上回一样,衣裳顺着胳膊滑至腰间,宋卿源微怔,她伸手揽上他后颈,他不会觉察不到不同。
“阿骄,朕有伤在……”他眸间黯沉。
许骄指尖勾了勾他唇角,淡声道,“那你忍着。”
宋卿源脸色微沉,伸手揽起她。
她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新人许久未像在与山阁时候一样亲近,恍惚间,都是那晚上灵山中的电闪雷鸣,这一路的心动,压抑,斗气,暖意,都在锦帐香暖中随身影起伏着,一点点融合,升华,至眸间清明处,又至眸间失了清明。
眸间渐乱处,他吻上她耳后,“阿骄,朕要你。”
她额头都是涔涔汗迹,耳边听他一遍遍唤着阿骄,慢慢安抚着她的紧张与不适应,原本握紧她的手,指死死相扣着,至许久之后,慢慢松开,他额间的汗水低落在她额头似朵朵腊梅,她被他拥着,一点点漫步云端,又一点点坠入花海……
隔了几轮花开花落,他吻上
她嘴角,“还气吗?”
许骄没什么力气,“你……不有伤吗?”
还想着刺儿他,同她放在明和殿的那盆仙人球一样。
“有伤不也得讨你喜欢吗?”他声音很轻,“哪回争吵没如你的意,不是我叫你回来?你自己来找过我一回吗?”
她‘困’,没吭声。
宋卿源撑手起身,去了一侧拿水给她,她轻轻抿了口。
“还要吗?”他问。
她点头。
抱她耳房的时候,水还温着,刚好够容下新个人,她靠在他怀中,没什么力气,他替她清理,“还疼吗?”
许骄摇头。
方才是真疼,疼得她都后悔了。
眼下,她只是困。
他抱她出来,给她擦干头发,等回床榻的时候,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
“睡吧。”他吻上她额头。她靠在他怀中,不多时,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宋卿源想起她早前憋了许久的话。
——宋卿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名字,不喜欢我忤逆你的意思,不喜欢我和你顶嘴,但是我喜欢你啊。
——从东宫的时候就喜欢,所以我喜欢叫你的名字,喜欢和你顶嘴,喜欢和你对着干,也喜欢惹你生气。
——因为我想看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被我欺负的样子,因为我也想你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宋卿源微微敛眸。
傻不傻,你怎么知道朕不喜欢你?
***
回京中的马车上,宋卿源看着折子,许骄一面看着文书,一面打着瞌睡。
他看她,她也没怎么觉察。
宋卿源忽然想到她早朝偷偷打呵欠时候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
稍许,大监入内,“陛下,快到京中了。”
许骄的瞌睡打醒了,“我先回去了。”
“阿骄。”他唤她。
大监连忙出去。
许骄无语,“怎么了?”
她上前,他拿起手中的朱砂在她鼻尖点了点,许骄惊呆。
他悠悠道,“可以叫朕的名字,可以和朕顶嘴,可以和朕对着干……也可以惹朕生气……”
她眨了眨眼,他这是哪根筋又抽了?
他又在原位点了点朱砂,“没有人的时候,一次。”
许骄还未反应过来。
他低头,“出去吧
。”
临出马车许骄还有些懵,但马上就要抵京了,许骄回了自己马车中。
宋卿源看了看她,一面拎起一侧许小骄,轻声道,“许小骄,我们回家了。”
许小骄“喵”的一声。
……
离京里处,百官迎候。
肖挺骑马走在队伍前,身后是威严的禁军车马,百官沿途跪拜,高呼万岁。
许骄没从马车中出来。
宋卿源是要回宫的,她没跟着一道,马车在百官应接之后,转去了北城门处,反而没有多引人注目。
因为北城门离家近,葫芦和六子来北城门处接她。
许骄换回了府中的马车。
她也许久没见葫芦和六子了,葫芦一直是冰块脸,但六子见到她都要激动得哭了。
“我回来啦~”路过家门口的一线湖景,许骄伸手大喊一声。
远远的,岑女士端茶的手抖了抖。
敏薇赔笑,“相爷回来了~”
“岑女士~”许骄上前。
岑女士没有搭理她,当时走得急,岑女士应该还在炸毛中,要哄,要全方位得哄~
“岑女士~”第二轮开始。
“岑女士~你看看谁回来了?”等到第三轮的时候,岑女士忽然开口,“女儿养大了,不由人了。”
葫芦,六子和敏薇全都默默退了出去。
许骄上前,在岑女士跟前半蹲下,“哪有~去到哪里都是岑女士的女儿啊~”
岑女士看她,目光这个你复杂几许,这次去庆州,日日同天子一处,对方是天子,有的是手段……
岑女士想起很早前,天子还是东宫的时候,她就见天子背阿骄回来过。
当时他明明见到她,但还是没有放下的意思,仿佛在宣誓主权……
后来又时常留阿骄在宫中。
天子的心思不难猜。
迄今后宫中无人,念头也不难猜。
但是她不想女儿去到那个起了争执,都回不了家中的地方……
岑女士看她,“自己还好吗?”
许骄微楞,“……好啊。”
岑女士没有再说旁的。
许骄掏出了一枚护身符,“喏,清隐寺求的,听说可灵验了,我哪里都没去,就求了一个护身符,岑女士长命百岁~”
岑女士眼眶微红,“你少气我几次,我就九九了,长命百
岁不重要。”
许骄叹道,“那怎么行,我都要长命百岁,岑女士你也要长命百岁啊,要是没岑女士训我,我浑身都不舒坦……”
岑女士好气好笑。
许骄也给着笑起来。
岑女士这才道,“嗓子怎么有些哑?”
许骄汗毛都竖起来了,支吾道,“话说多了……”
岑女士看她。
她连忙转了话题,“日后出远门一定提前告诉岑女士。”
岑女士继续看她,“回回都说。”
“下次一定!”
岑女士叹道,“你比谁都清楚,你自己要做什么,娘哪里拦得住?”
许骄看了看她,“对了,娘,我有事同你说。”
忽然叫她娘,岑女士皱了皱眉头。
许骄将卷宗递给她,“娘,梁城之事的卷宗,从余年前到这次都有,是宫中暗卫机构的存档,陛下让我带给娘,里面有爹的事……等娘看完,我要送回去。”
岑女士双手颤了颤,还未打开眼眶就红了。
卷宗很长,岑女士看了很久,到最后,尘埃落定时,泪流满面。
许骄拥她,“娘,爹做了他一直想做得事,他不是冤死梁城的,爹到最后都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救他觉得应该救得人,他是最聪明,最正气,也是最勇敢正直的人……”
岑女士泣不成声。
“娘,你有世上最好的夫君,我有世上最好的爹!”
岑女士拥紧她。
***
回了屋中,许骄一身疲惫。
一是昨晚事后,身上像散了架一般得酸痛,一是方才岑女士问她,既然梁城之事已经结束了,也不怕她再有性命之忧,问她能不能恢复女儿身,同娘一道离开京中……
她说不了,她想留在朝中,朝中挺好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岑女士只是看她,一句话没说,但目光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她只觉岑女士不想她同抱抱龙一处。
好累。
许骄一头栽倒在床榻上。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岑女士说,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同宋卿源说,她还是暂时不要去鹿鸣巷……
但无论怎么说,说哪处都是头疼。
许骄伸手抓起被子盖在头上。
明日休沐一日,后日要早朝,但她明日没得休整,她明日要去
翰林院发布春闱的告文,还要先找罗友晨说官吏调任之事,还要去看鹿鸣巷那处宅子……
许是真的累了,许骄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日醒得稍微晚些,时间有些迟了,又恢复到了早前打仗似的模样。
今日是六子和葫芦同她去。
敏薇递了信给她,“相爷不在,早前的书信。”
许骄一把接过,在马车上看。
第一封是傅乔的?
许骄忽然来了精神,见信的过程,整个人嘴角都是弯起的,傅乔要回京了,早前的日期算下来,也就二月底三月初的事,没几日了。
许骄心中高兴,傅乔和小蚕豆要回来了~
等到第二封,什么落款都没有。
许骄疑惑拆开,里面只有几个字——我回来了。
什么鬼?
许骄心想这是谁的恶作剧。
她连郭睿都想过了。
忽得,又想起什么一般,找到早前的信封,信封一角画了一只帆船。
许骄嘴角抽了抽,“魏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有点难过,差点写不完了,但是还是感谢大家~
会努力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