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司赞是宫里的老人了,孙季凌让她想起了已故的薛妃。并不是眉眼相像,气场也不相同。只是那种武将家姑娘特有的气质,让人看着就感受到生命的活力,肆意、洒脱。当年薛妃参加选秀的时候,她还是个典赞,如今也是物是人非。
也是凑巧,向诗云和冯箐被分到了一排,想着冯箐的家室摆在那,也威胁不到自己,如果选秀时排在苏寻玉前面也能降低一点惊艳,就随口说道:“你素雅一点会更好看。”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殿选的时候。
苏寻玉穿着昨天发的统一宫装,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
千万不能笑。苏寻玉想起母亲说的话,“你这张脸就是神仙妃子的脸,一但沾上人间烟火笑起来,脸上的留白就崩掉了,也就不美了。”,还是缓慢的弯了弯唇角,果然,一但过了某个角度,整张脸都变得平平无奇。只好重新绷起脸,做个神仙妃子。
“宣苏州织造之女柳乐、户部尚书之孙吕姣、御史中丞之女钟离非,惠州同知之女向诗云觐见。”
“苏州织造之女柳乐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吉祥和乐,万事如意。”
“户部尚书之孙吕姣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吉祥如意。”
“御史中丞之女钟离非参加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福泽安康。”
“惠州同知之女向诗云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琴瑟和鸣,吉祥如意。”
蒋芳言坐在上面,看着底下的姑娘一个个出列,听到吕姣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满头珠翠,是朵人间富贵花。再听到向诗云的词,有些好奇的望过去。
“吕修德进来可好?”昭文帝问吕姣道。
吕姣上前一步答道:“回皇上的话,家父一切都好,时刻不忘皇上嘱托。”
“是个知礼的孩子。”皇后说道,给昭文帝一个话头。
昭文帝看向王永,王永说道:“户部尚书之孙吕姣,留牌子。”
“你为何会想到这样的祝词呢?”皇后有些好奇的问向诗云。昭文帝也集中了精神。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是天子,是君父。皇后是皇帝的妻子,是一国之母。日月相交谓明。只有皇上和皇后琴瑟和谐,才能使我朝繁荣昌盛。我是为了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才出此言。”向诗云敛目说道。
昭文帝失笑:“惯会讨巧。”
“人家讨巧也会讨,不是吗?”蒋芳言娇嗔的看了一眼李俞。
“留牌子吧。”李俞笑着说道。
“惠州同知之女向诗云,留牌子。”
向诗云退出门去松了口气,她纯粹是紧张的秃噜了嘴,还好圆了过去。想和一同入选的吕姣打声招呼,却看到人家理都不理,直接走向别处,也就将话憋到心底,跟随司赞走进一间暂时驻脚的房间,静静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她是最早进来的一批,坐在凳子上,暗暗告诫自己还没到最后一步,要小心谨慎。
在这坐了一天,终于将人等齐了。这次一共选上了十人,不过有四位已经确定会指给宗室,她们自己组成了一个小圈子。
剩下六人不管愿不愿意,被动走到了一起,互相介绍起姓名来。
“我是向诗云,家父是惠州同知。”向诗云介绍道,眼神在人中一扫,发现之前在一辆马车上的冯箐也在。不过想到刚刚吕姣的行为,也不上前相认。冯箐看到向诗云没有相认的样子,也不吭声了。
“吕姣,来自宁水吕氏。”吕姣一眼扫到朱宛凝,对方太后侄女的身份在外边也就是小跟班,可在宫里就不能小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城南苏家,苏寻玉。”苏寻玉的话一向简短。
“镇河孙家,孙季凌。家父是西北将军。”孙季凌爽朗的笑了几声。
朱宛凝跟着说道:“朱宛凝,进宫主要是侍奉姑姑。”
冯箐最后说道:“冯箐,家父是安阳县县丞。”
旁边的司赞看到她们介绍完了,上前行礼道:“各位小主请和奴婢走,要去赏心阁小住一个月,到那时在由皇上定夺。”
“是。有劳司赞了。”众人异口同声说道。
第15章 插曲
供秀女停驻的赏心阁在后宫的边缘地带,只每三年选秀时使用。虽然提前晾晒过了,但还是有些潮气。
赏心阁虽然叫阁,但和“阁”一点也不搭边,为了容纳更多的人,主屋全部打通设置成了教导宫规的地方,两侧没有什么装饰,只是连成一排的一间间小屋子,有点像科考时考试的号房。当然,要比那豪华的多。
吕姣坐在属于自己的屋子里,皱着眉看着怜珊收拾床铺,内心无比庆幸老爷子在宫里安插了人手。这是她住过最烂的房子!简直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住在了这里。
她吕家前朝就身居高位,出了多少宰相,就是本朝也是崇尚清谈,那些俗务也是交给底下浊官处理,自己不用劳废心神。说实在的,当今皇帝未必有她家过的舒心。结果祖父去族学看了一圈,就要整顿族学,整顿也就罢了,回来就看家里的女孩子进宫,说是要稳定过度。她想着适龄的只有她,她在姐妹中容貌最是出众,祖父也最喜欢她,就主动说愿往。
皇宫外头看着金碧辉煌,谁能想到是如今这个条件,还没有吕家富丽。
“小主且忍耐一下,等到位份定了,就从家里拿些东西,也不必过的如此清苦了。”怜珊说道。看到吕姣心情好了,也就放了心。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吕姣支起窗,看到一队身着蓝色衣饰的太监和白底镶蓝边襦裙的宫女静立着,等到了一位秀女,一起走了出去。
吕姣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还是对怜珊说:“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怜珊出去转了一圈:“是太后娘娘想念侄女,请朱小主过去叙旧。”
选秀开始前一个月,皇后就忙的脚不沾地,连请安都免了。姚诗又被皇后从小香堂抓去帮忙,江又晴又不想去找刘娇娇,只好时常与沈含月一起去慈宁宫跟太后相处,频率已经超过了之前的五天一次,到达了三天一次。
“太后,”于秋荷走到太后跟前,“明婕妤和怡婕妤到了。”
“到了就让进来吧。算着日子也该来了。”太后修剪着花枝说道。
于秋荷一边去引沈含月和江又晴进来,一边说道:“自从明婕妤和怡婕妤常来后,您看着都高兴多了。”
“她们年轻,也没有什么图谋,就是想过安稳日子,看着就让人感到年轻。”太后平淡地说道,“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妾沈含月、江又晴参见太后,愿太后福寿安康。”沈含月和江又晴蹲身行礼。
“来来来,到这来坐。”太后招呼两人坐下,看到这一对花朵般的女子围在身周也是心情不错,“都说了不要多礼。”
“您说不要多礼是体恤我们,我们要是真的无法无天了不就辜负了您。”沈含月一边说一边坐到塌上。江又晴也跟着坐到塌上,附和两句。
在太后面前还是不要打马虎眼,这是上一届宫斗冠军得主,什么没见过。江又晴又不像沈含月是全无杂心的侍奉太后,多半心思都在躲清闲上,因此大多数时间都是不怎么说话的,没什么存在感。
“于姑姑,太后最近用饭怎么样?”沈含月像是在家问祖母的身体一样,细细的问了起来。
于秋荷也见怪不怪,答道:“用饭还算可以,不过最近天气热了起来,有些食欲不济。”
“食欲不济啊。”沈含月皱着眉轻声说道:“也不敢吃冰。让小厨房做些开胃的小菜,像醋黄瓜之类,酸一些开胃。”
“是的,夏日要清淡一些,油腻了看着就够了。”江又晴跟着说道。
太后吃饭也不会由两个婕妤操心,一不想吃了,于姑姑和尚食局说一声,有的是办法。太后看着沈含月苦苦思索,伸手抚平了她皱着的眉毛。这孩子从小地位稳固,也是按照正妻培养的,眉眼间都是平和,没有沾染上戾气。罢了,多照拂一下,庇护着她生活也没什么。
沈含月虽然不皱眉了,但从神色能看出来心里还是挂念这事。
“太后娘娘,朱小主到了。”缕金进来说道。赏心阁在后宫的边缘,慈宁宫却在中心靠后的位子,道路比较长,太后并没有给朱宛凝乘轿的权力,按照秀女的身份,只能用靠双腿行走,中间又不能休息,走的额头上都冒了汗珠。
到了慈宁宫门口,缕金将她待到偏房等候。现在没有水洗漱,也没有脂粉可以补妆,只得用帕子将汗珠按下,显得不那么狼狈。略微整理一下,就听到太后召见,连忙跟着进去了。
“宛凝给姑姑请安。”朱宛凝摆出乖巧的姿势,笑着说道。
听到朱宛凝的话,太后的笑容淡了几分,说道:“在宫里就要有在宫里的自觉,姑姑这类称呼就不要再提了。”
“是。”朱宛凝面色更加紧张,“宛凝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吉祥如意。”
“嗯。”太后不咸不淡的点了头。
她当年在家的时候就和这个弟弟没什么感情,朱宛凝出生更是没有见过。这些年也就是说朱门的荣光维持不住,求到她这才在宫宴上见过几面。家里说是按宫妃培养的,现在看来果真不差,才出口就有以前腥风血雨的味道了。只可惜将她弄进宫,让她顶着太后侄女的名头享受隐形福利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其他就不要想了。心太大不是好事。
带着点敲打的意味:“旁边还有两位婕妤。”
朱宛凝汗珠又逐渐凝结,行礼道:“宛凝见过两位婕妤。”
沈含月和江又晴面对这一对姑侄都有些无措,太后拍了拍沈含月的手,安抚道:“她行礼你就受着,位份尊卑,早该想明白的。”
朱宛凝的眉毛颤了颤,没有动作。
江又晴连忙说道:“宛凝快起来,也怪我们,没有拿什么见面礼,都愣在那了。”
“是我来的突然。”朱宛凝顺势起了身,静静垂首站在那,可以看出仪态应该是专门训练过的,行动处有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回去吧。”太后看着就来气,想着日后会见到越来越多这类人,也不再生气,而是有些疲倦。
朱宛凝半句废话都不多说,麻利的跟着缕金向外走去。看到太后要起身,沈含月上前搀扶了一把。太后站直了身子说道:“我有些乏了,你们先回吧。”
于姑姑从沈含月手中接过了太后,扶着她向内室走去。沈含月和江又晴只能在身后低声应道:“是。”
江又晴和沈含月在慈宁宫门口各自乘轿离去。刚刚朱宛凝的话语让她回想起入宫前请宫里放出去的姑姑培训所讲述的事。恍惚间有一种好戏才开场的感觉。松了松筋骨,重新树立起警觉的意识,对晓云说道:“去打听朱秀女回去后她们的反应。宁愿打听不到,也不要让人知道咱们的动作。”
到慈宁宫就坐了一刻钟,朱宛凝又要走回去。不过她现在没有抱怨路长难走,反而庆幸有这么久的时间来给自己整理思绪。
没想到姑姑竟然真的不管了,任由她在后宫磋磨!原以为会体体面面的回去炫耀,打一打吕姣那张看不起人的脸,但现在看起来还是要借她的势,不能得罪。不知道跟在姑姑身边的是哪个婕妤,看着待遇倒比亲侄女要好。
赏心阁就在眼前,朱宛凝慢了脚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走进大门,和缕金客套了几句,目送她带人回去。自己转身要进屋子,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宛凝。”吕姣叫道,“你这是?”
朱宛凝看到吕姣肯“纡尊降贵”的来和她说话,突然反应过来别人不知道其中内情,她可以借张虎皮。
“姑姑,不,太后娘娘叫我过去,只是看看我,别的也没有什么了。”朱宛凝说道。
吕姣问道:“你怎么累的这样很?”莫不是太后压根看不上她吧。
“毕竟你我都是秀女,在宫里就要按宫里的规矩做事。我作为,更要守规矩。”朱宛凝笑着说道。这话将自己喝吕姣摆在了同一层面,还带有敲打的意思,朱宛凝心里舒爽。
朱宛凝心里高兴了,吕姣当然心里不舒服,这是教谁呢。但还真不敢试探太后管不管她,只得拉拢道:“你我屋子又近,没事可以来坐坐。”
“可以。”朱宛凝说道。向吕姣点点头,率先走进了屋。
吕姣看着朱宛凝的背影不但没有生气,还嗤笑一声,转身和怜姗回到了屋才说道:“自个儿认为自个儿挺高傲啊,殊不知迫不及待都写脸上了,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还是小家子脾性,有了这么大靠山还是上不了排面,就只会做跟班。”
怜姗给吕姣倒了杯水,奉承道:“小主说的是,有些人是上不了台面。”
看到吕姣逗乐了,才接着说道:“小主可要休息一会,晚上司赞还要教宫规。”
想到要上课,吕姣兴致稍减,点点头说:“到时间叫我。”
“是。”怜姗答道,看吕姣躺在床上就出去了,去和其他宫女打好关系。
第16章 封位
晓云走出门,看到夏至在门口,询问道:“冬至呢?”
虽然夏至看起来活泼,人缘好,但同时也扎眼,冬至就要低调得多,也更适合做这些。
“冬至在后殿教如意采玉她们做事。”夏至答道。
晓云点点头,说道:“我去找她,你进去伺候。”
“是。”夏至答道。立即起身进了屋,什么也不问。有些事没说就不要问,她不是猫,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下午的温度越来越高。晓云走在阴影里,往后殿去。现在钟粹宫是江又晴一个人的地方,不过等到新人定了位份,就会进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有权力,宫女也是如此。晓云走在路上,路过的宫女会欠身,甜甜的喊:“晓云姐姐。”去办事的太监也会欠身等她走过。每当这个时候,晓云都会对江又晴“稳得住”感到敬佩,连她都感受到等级权力到来的舒爽,江又晴应该感受更为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