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单人谷
时间:2021-11-01 07:46:12

  谁愿意有一把刀时时刻刻地悬在头顶?没有人愿意。
  “陛下,言大人所言有理。”
  言成术带了头,另有一个大臣也走了出来,“公主殿下的手段今日我们都看到了,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若真成了我大宁储君,日后百姓势必会生活在水火之中!”
  而后其他大臣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谁不在乎自己的命?只要是在乎自己命的人,不管之前对唐卿元持什么态度,但之后——
  唐卿元嘴角的弧度些微一收,近乎成了一条直线。刘大人的事情,皇帝爹可能对她不满,但是没有说出来。若是再发生一次刘大人的事情,挑起了皇帝爹对她的怒火,那她......唐卿元眸色沉凝,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着又松,松了又攥,数次之后手紧紧攥着,再也没有松开过。
  “诸位大人既......”
  唐卿元刚开口,老皇帝便出声打断了她,“听闻言大人和赵大人私交甚好,怎么,赵大人质疑朕,言大人也要不甘其后吗?言大人是与赵大人约定好一起归隐再续前缘?”
  言成术并不认为自己的话老皇帝听不懂,毕竟这位,当初可是踩着......等等,踩着?
  言成术身体一软,整个人差点没倒在地面上,整个人仿佛处在冰窟之中。他怎么就忘了,这位曾经也是踩着兄弟的血肉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眼见着言成术以肉眼可见之势颓了下去,老皇帝冷哼一声,然后轻飘飘地看向早就兢兢栗栗的礼部尚书。礼部尚书李恩之是她特意提拔上来的,他能力不好也不坏,除过胆小这一个毛病外没有其他问题。她看中的,是他见风使舵的本事。
  永远屈服于利益的人,是最好掌控的。
  老皇帝的眼神虽然轻飘飘的,李恩之却觉得沉重无比。他清了清喉咙,眼神偷偷瞥了瞥站在不远处恍若雕塑的今日主角:
  “重阳公主唐卿元,生性纯厚,恭肃谦劳,载以典礼,俯顺民意,谨告天地。于庆元十五年五月五日,立为皇太女。正位东宫,承乾坤日月之隆,定四海九州之心。”
  承乾坤日月之隆,定四海九州之心。
  唐卿元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接到自己成为皇太女的圣旨,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只有一句“封重阳公主为皇太女”,甚至都没有大告天下,只有京城内的人知晓。
  所以她怀疑自己老皇帝推出来的棋子,所以没有大臣把她放在眼里,所以她是百姓们饭钱茶后的谈资。
  可是今日——
  唐卿元双膝跪下,冲着天地社稷行了一礼。而后转身,只剩下最后一礼,这册封大典,便成了。张恪正捧着东宫印玺站在老皇帝身边,就等着唐卿元起身后便把印玺交给她。
  眼见着唐卿元刚刚行完礼,张恪走上前准备交接印玺时,突然被人阻拦了。
  阻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皇帝。
  此刻天上正好飘过一片乌云,挡住了本就耀眼的太阳。天地骤暗,风乍起,吹起了唐卿元的衣袍,吹动了唐卿元眼前的垂着的玉珠,挡住了她看向老皇帝的视线。
  笑意还来不及收敛便僵在了脸上,唐卿元只觉得自己身体内好像有个无底洞般,将一直悬着的心猛扯着往下坠,怎么也到不了底。老皇帝他是后悔了吗?
  临到山崖却峰回路转!
  底下的大臣们有的狂喜有的深思,但都看得出他们是不愿意唐卿元为储君的。
  一直没有动作的林长徽皱起了眉,明亮的眼睛中此时都是担忧;隐在暗中的宁阳公主本来沉着的脸突然扬起了笑,明艳地不可方物,侍候的婢女见到这一幕即便同为女子也忍不住晃了晃心神。
  如此天仙般的人物,可是心肠却如蛇蝎一般。
  李恩之更懵了,陛下您这怎么还出尔反尔呢?他现在不敢看跪在老皇帝案前的女子的神情,任谁遭遇这种事情还能不改于色?
  老皇帝在众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绕过案前,走到了唐卿元身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等着老皇帝开口。
  在数人的期待中,老皇帝开口了。
  她当着众人或是期待或是激动的表情轻笑一声,而后眼中滑过讽刺,只是这些除过张恪外无人瞧见。
  “朕要亲自把东宫印玺,递到朕的皇太女手上。”
  乌云很快离去,太阳很快露出了真面容,明得耀眼,亮得刺目。阳光自天际倾斜而下,洒在了唐卿元的身上,使她周围泛着一层金光。
  说完,不管四面八方的或是诧异或是错愕的眼神,将张恪托盘中的印玺拿过来,递到了唐卿元手上,而后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唐卿元手上拿着沉甸甸的东宫印玺,胳膊上是被老皇帝紧紧攥紧的手。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中,有些不辨东南西北。
  唐卿元抬头错过珠帘去看老皇帝时,正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欣慰,那是很熟悉的感觉,唐卿元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谁的身上见过一模一样的表情。
  “卿元。”
  老皇帝将唐卿元自梦中唤醒,他豪放一笑,挥了挥袖子指着下面或是跪着或是站着的大臣们慈和道:“去见过你的臣子们吧。”
  “礼成——”
  礼部尚书也回过了神,心下思忖着今天结束后一定要让下人们给他炖一些猪心牛心补补,今天这事儿,谁能受得了啊。
  林长徽是第一个回过神的,脸上的担忧瞬间换上了狂喜,他忙跪了下去:“臣——见过陛下,见过太女殿下。”
  所幸,万幸。
 
 
第38章 定
  天地骤静, 只有林长徽一人的声音穿过空气钻入了唐卿元的耳中。
  唐卿元抬眼去看,正好对上了林长徽带着笑意的眼睛,是温柔的、友好的。仔细算来, 她自成为“太女”后的纷纷扰扰中,只有林长徽一直把她当作储君来看,尊敬她、支持她。
  虽不知缘从何起, 但这份恩情,她记下了。
  林长徽为首,一直明哲保身暗中四处观察的江紫川已知大局已定,见到同期的状元首当其冲, 他便没有犹豫也拜了下去。
  谁做君,与他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江紫川眉眼间带着官服也没能压下去的几分轻佻,他与现在的太女还算熟识,日后混个近身大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为什么要以卵击石?他只是一个无家族支撑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明哲保身、顺从帝王的心思, 才是他能在官场立足的根本。想到此, 江紫川心底浮现了一个九天神女的模样,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只有立身朝廷,只有靠近帝王, 他才能帮助她。
  更多的人心底不忿,面面斯觑,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违抗?按照老皇帝现如今的手段,胆敢违抗的话, 下场轻者如赵言二位大人, 重者,便就是那位刘大人了。
  刘大人的尸体还放在那,怒眼瞪圆,死死地盯着他们, 但是看一眼就令人发怵。可是皇帝没有出声让人拖下去,谁敢拖?这分明是杀鸡儆猴,是在敲打他们呢。
  难道真的要顺从吗?做梦!
  承认一个女子做他们大宁的储君?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只是想想,不少大臣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他们将希望放在了站在众臣之首,一直没有出声的一道青松似的身影上。他们记得,在太女圣旨第一次下的时候,他们都当做笑话看,只有这位高深莫测的丞相大人信以为真。
  现在,他们的希望是不是可以放在这位丞相身上?
  众人迟迟没有拜下,唐卿元却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是深夜高悬着月亮的湖面。她看着众位大臣,看着他们脸上或是犹豫或是不满或是愤怒的表情,安静地等着。
  两个肱骨大臣被“乞骸骨”,一个重臣当场自刎,这些都没能阻拦老皇帝立她为继承人的决心。是不是代表着,在老皇帝的心底自一开始她都不是一个棋子?
  不对!
  唐卿元转过头对上了老皇帝的眼睛,棕黑色的瞳仁威严至极,可又有一些说不出的怪异。她低声道:“父皇?”
  “卿元?”
  老皇帝有些不解,可在对上唐卿元的眼睛中的怀疑和猜忌时,她眼中滑过一丝了然,随后从容地笑了笑,丝毫不担忧自己的身份被怀疑。她抬起手,指着下面的臣子,似是在介绍一般:“卿元,你看,这些都是你的臣子。”
  她举手抬足间尽是豪放,是与唐卿元记忆中阴沉肃重的老皇帝截然相反的模样。
  是自己多心了吗?
  正在唐卿元想要开口说话时,一道人声又响了起来,“臣见过陛下,见过太女殿下。”
  声音中气十足中又掺了少许年迈,是丞相!也是大臣们寄托所有希望的丞相大人。
  言成术控制不住震惊猛地抬起头看向已经拜下去的宋丞相,怎会如此?
  丞相既然起了头,其他大臣这时候是不拜也得拜。眼见着大臣们如狂风吹过的麦苗地一般倒了一大片,言成术却还呆楞着,他不明白宋丞相怎么会没有挣扎就屈服了?
  旁边一个大臣见他还在出神,猛地撞了他一下。同时庆幸言成术一直跪着,不至于太引人注目。见到言成术还没有回过神,那个大臣用仅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丞相毕竟是有儿子的人。”
  还是被赐婚了的儿子,赐婚的对象还是如今的太女殿下。古有父以女贵,今有父凭子荣。这位大臣没有说的是,如果丞相要是有......的话,那这大宁恐怕就不是大宁了。
  看来,得备份厚礼送到丞相大人府上了。
  其余人心中或是有不甘、或是有不愿,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时候,对着台阶之上的老皇帝和新册封的太女殿下遥遥相拜。
  “卿元,你看。”老皇帝的声音似从天际而来,“这叫臣服。”
  这绝对是唐卿元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个场面:
  诸臣皆拜。
  “诸位爱卿,平身。”
  废物东西,全都是废物东西!
  自上了马车,宁阳本笑着的脸便沉了下来,即便貌美似九天仙,此时却如阎罗殿里勾魂的恶鬼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宁阳靠在马车上闭着眼,婢女瑟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踹一下,生怕惊扰到这个恶鬼。
  “去城外。”宁阳突然出声。
  婢女闻言大喜,忙吩咐车夫停下来。下了马车后她才敢放开喘气,同时眼底划过疑惑:公主在城外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不让她们这些婢女一同前去?而且每次回来都容光焕发,像是得到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真是奇怪。
  在婢女看不见的地方,宁阳的马车被一个穿着朝服的人拦了下来,“殿下,你要去哪里?”
  “与你何干?”
  那人没有回答,倒反问宁阳:“可是要去城外?”
  宁阳原本就沉着的脸更沉了,她冷笑出声,“你跟踪我?”
  美人不论做什么都是美人,如今盛怒之下的宁阳公主仍旧是艳光四射,令人沉醉。见到那人眼中的痴迷,宁阳面上流露出一丝嘲讽和厌恶。
  本以为和唐卿元接近的人应该有个人样,现在看这是一个什么贱东西。
  想到这里,宁阳突然想起唐卿元的那个未婚夫,谪仙一般的丞相之子宋穆明,心底突然有些痒痒。这种人如果能臣服于她,何其妙哉。
  拦住马车的人长着一张风流的脸,眉目间还能看出几分轻佻,此人正是江紫川。自宫内出来后他便一直寻找宁阳,以他对宁阳公主的了解,这时候她肯定会去城外放松。
  与其看着她去城外找那些被圈养的年轻少男,不如让她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他身上。毕竟春闱后消失的那几天,他被困在宁阳公主那,承受着她的暴力和宣泄。
  “臣愿替殿下除烦解忧。”
 
 
第39章 横扫天子颜
  书房内, 有一人正躬身站在那,面色无波。
  “那些学子不能耐她,大臣们能耐她却被人护着。”
  女子的美眸中阴沉一片, 眉头紧锁。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般蓦地一笑,那双眼睛却似没有温度般。她透过窗户看向东方,似是挑衅一般:
  “那天下百姓呢?”
  站着的那人面上终于有了波动, 他看着宁阳,“殿下的意思说,煽动百姓?”
  宁阳睁着一双墨似般的眼睛,眼底恨意明显, “不错。他说唐卿元能定四海九州之心?那先让四海九州的人心乱起来。她可以从大臣们的发难中逃出来,但若是——天下百姓的发难呢。”
  “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的。”
  宁阳看着那人,“朝中怎么可以没有风波呢?应该不需要本公主教你吧,冯大人。”
  “殿下, 这样是否不大妥当。”
  冯大人走后, 一直被藏在屏风后面没有出声的江紫川走了出来。
  官袍不知何时已经脱去, 浑身上下只剩着一套白色的里衣。这套里衣也已经不成样子,被抽了几鞭子的衣服已经裂了开来, 能看到里面白皙的皮肤和可怖的红痕。
  “臣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殿下也是惦记着那个位子的吧。”
  江紫川语气笃定, 即便是这样一副狼狈样,可江紫川仍保持着他独有的风流。
  宁阳拿起被搁置在桌子上的鞭子绕在嫩葱手指上玩了玩, 随后看向了江紫川, “你好像很喜欢猜本公主想做什么?”
  面对宁阳的嘲讽和冷语,江紫川没有停滞,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殿下若是惦记那个位子,刚刚就不该出那个主意。殿下同太女殿下一般, 都是女子。今日殿下可以以女子身份攻击太女,明日其他人也能以女子身份攻击殿下。”
  “你叫她什么?太女殿下?”
  宁阳听见这个称呼瞬间不满,她甩起鞭子就冲着江紫川甩了过去,面上好似结了一层冰霜,“那个位子迟早是我的!”
  纯洁无争的一张脸,却拥有者血盆大口一般的欲望。鞭子抽到身上带来的疼痛江紫川都来不及惊呼,他天生一双深情的眼正好似固定在了宁阳的脸上,舍不得挪开半分。
  喜也美丽,怒也夺目。
  这天地间,怎么会有如此让人痴迷的女子。
  宁阳却只觉得江紫川的视线恶心,她控制不住怒意冲着对方眼睛抽了过去,半路却被一个一人高的花瓶拦住,到了江紫川身上时力气已经卸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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