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乖,这么软,我却连一个简单要求都不能答应……’狐狸低下头默默想着,没有看到眉栗微微提起嘴角,又在狐狸看过去的一刻前飞快地压下去, 继续装出懂事乖巧地样子。
狐狸叹了口气,慢慢走到桌上,咬住小木勺的柄,试着舀起一勺饭。眉栗低下头,“啊”地张大嘴。
狐狸直起身子,用两只前爪抱着勺子保持平稳,然后一点一点送到眉栗的嘴边。
第一勺是没有味道的白米饭,眉栗却吃的十分开心,她笑起来,把狐狸揉搓得嘴里的木勺都要掉下来:“啊呜,你好棒!”
养人不易,狐狸叹气。但它立刻想起来嘴里还叼着一只木勺,只能走过去,又舀了一勺青菜。
狐狸的尖吻伸过来,有时不小心会戳进小姑娘鼓鼓的腮帮子,她在被子下活动了一下坐麻了的脚,被子迁移,狐狸的一只后爪一下子踏空,它原本直立着的身体像前面倒去,却因为要保持勺子的平稳,整只狐一下子趴在了眉栗的身上,前爪按在她的锁骨上,尖吻撞上了眉栗的鼻子。
小姑娘眉眼笑眯眯地,嘟着油光的嘴,给了狐狸一个饭香味的吻。
狐狸眼一下子瞠大,小姑娘叼走了木勺里的菜,嘴里一下一下嚼着,床上那只狐狸像是僵住了,它嘴里的勺子掉了下来,被小姑娘一手接住。
不能变成人的狐狸失去了以前的很多记忆,根本接不上眉栗的骚操作。
眉栗偷偷想,可怜的狐狸,还要被吓多少次才能适应呢?
她边吃着饭边想,没事,伴侣是可以反复培养的。
……
深更半夜,房门的把手被悄悄转动,扭动把手的人力图用最小的声音开门,月光下,门被请i去那个打开,一抹人影映了进来。
人影走到眉栗的床边。床上,小姑娘埋在被子里,虽然不太舒服地哼唧,但手和脚都还好好地放在被子里。
忽然,一抹白色从眼前闪过,利爪在空中划过逼退那人,迫使他远离床铺。
——是一只白色的狐狸,它蹲在床头,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音,露出闪着冷光的锋利犬齿。
目光凶狠。
秦琯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但狐狸并没有因为闻到她的味道而对她网开一面,一旦在眉栗视线之外的地方,狐狸对其他想要和小姑娘亲近的人就会充满攻击性,它守在小姑娘的床头,像巨龙守着自己不可侵犯和窥视的宝藏。
秦琯连忙轻声表示:“我只是来看看她有没有蹬被子。”
狐狸胸腔里“呼噜呼噜”的声音停止了,但它仍然盘在眉栗的床头,狐狸脑袋朝着小姑娘枕头的方向搁在自己的前爪上。
等到秦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后,狐狸用带着点湿润的尖吻轻轻触上小姑娘的额头——已经没有那么热了。
它低下脑袋,在她布丁一样滑嫩的脸颊上舔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舌头,它歪着脑袋想了想,心虚地用被角把她脸上擦干,自己摆了摆尾巴,团在一旁。
月光温柔笼罩在这方山脚,山风环绕中,木屋里的小姑娘翻了个身,枕着狐狸尾巴暖暖睡去。
……
今日是一个阴天,头顶上厚实的云朵奶盖一样把身后的阳光全部挡住,一大早上起来眉栗的心情就不太好。
风也明显更冷了,这昭示着雪满山的冬季会很快到来,留给人们储存食物和柴禾的时间不多了。
眉栗一行向周萤的母亲辞别,留下了几张防御的符文和一些银子,在这个人妖两界的边陲小地,一张符文的价值等同于一条性命。周萤的母亲再三推辞不过,只留下了几张符文,感激不尽地送她们出去。
眉栗和周隹砍来了大量的木材,金色符光的照耀下,年轻的贵公子摇身一变成巨大的纂鹰,他挥舞翅膀将木材送往高处,在原本的小木屋旁,一首歌的时间,两个更大的木屋渐渐成形。
那是秦琯、玛瑙半两和周隹的屋子,二人从下午开始就出去采买各种东西,准备储存漫长冬季中的各种吃食,番薯、地瓜、晒得干干的腊肉和腊鱼塞满了半个木屋。
秦琯特意买回了结实的剑麻,用搭建木屋剩下的边角料给玛瑙搭了个一人高的猫爬架。最高的地方吊着一只小巧的风铃,是秦琯在街上淘到的透明玛瑙石串起来的,轻轻一碰就能发出清越脆亮的叮咚声。
虽然玛瑙是兔狲,但它对这个猫爬架爱不释手,时不时就要窜上去像一只一岁大的真正猫猫幼崽一样用尾巴拨弄那只风铃。
它还不愿意让周隹靠近这个爬架,只勉强分享给半两这个小人一个平台,其他时候都懒懒地趴在爬架最高的地方,让秦琯一伸手就能摸到。
把房屋和存粮的事情搞定后,眉栗摊在床上,是一动都不想动了,虽然似乎她只盖了一下房子,也没干什么事。
吃过了晚饭,眉栗和狐狸回到了木屋里,那天加急盖了两个木屋出来,三座小小的木屋在雪原上两两对望,一出门就能看见。
现在的雪原每个清晨都会结出厚厚的白霜,再过不久就要到雪满山漫长的雪季,在长达三个月的雪季中,大雪和暴风会时不时地光顾这个蜿蜒在人妖边界的庞然山脉。
妖兽们的活动更加频繁,它们要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吃下可以存储三个月能量的食物,有些难以捕猎的妖兽甚至和普通动物一样选择了冬眠。
人间秋意正浓,雪满山却即将迎来属于它的冬季。
劲风呼啸,眉栗使劲关上厚重挡风的木门,天气阴沉,她从一旁的桌上摸出火折子,拔开木盖,火苗“扑”地亮起,那点火光就顺着火折子的油芯流到蜡烛上,再被暖黄色的绢布盖子一把罩住,透出来的光将这个冰冷的木屋映得十分温暖。
眉栗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实在是无事可做,目光就瞄上了眼前的灯罩。
符光从指尖氤氲而出,化作一小团光亮,像是捏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在指尖上。眉栗的指头点在灯罩上,慢慢挪移,凡是光亮划过的地方都被烧灼出一个小小的洞孔,她就这样一下一下点在不同的地方,有时是一条线,有时是一个圆点。
灯光下,眉栗揉了揉眼睛,但她来了兴致,誓要做出点什么来打发这漫长的时间,于是等眼前被灯光燎出来的幻影消失后,就又盯着那灯罩,用那小洞一点点打出一个图案来。
慢慢,透过灯罩映在墙上的光有了变化,一个个芝麻大小的小孔连接起来,有了一只尾巴的形状。
尾巴蓬松舒展,被咬在嘴里,只露出一点犬齿。两只尖尖的大耳朵弹了出来,微微耷拉在圆球似的脑袋后,接着是妩媚多情的眼睛,丰厚的围脖……
是一只狐狸,它像在忍着什么难耐的感受,舒缓不得,只能咬着尾巴咽下呻.吟,但那双狐狸眼中却透出几星金色的烛光,显得水润,诱惑。
眉栗指尖的光团几笔勾勒出狐狸丰厚的被毛,却让它们缭乱不堪,像被狠狠蹂.躏过,四处倒伏着。
光团被握进手心消失,眉栗盘着腿坐在床上,拨弄那个被画了图的灯罩,光束透过灯罩洒在墙上,满室星光中,那只大狐狸神色温柔,看向床上的眉栗。
“狐狸咬尾图……啊,好名字!”她笑倒在床上,也不顾眼睛疼了,赤着脚到处跑,将屋子里能找到的灯罩都找出来刺上了各种各样的狐狸。
打着哈欠却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扭头的狐狸,优雅地伸出舌头卷走勺子上所有肉粒的狐狸,每天见到她就扑到她怀里的狐狸。眯起眼温柔笑的狐狸,生气时背过身的狐狸,默默看着她的狐狸。
眉栗趴在床边撑着脑袋,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狐狸,走马灯一样随着火苗轻轻地晃,像是她两世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却都是它。
如果上一世她遇到的是这只狐狸,那该有多好啊。
眉栗并不是喜欢追忆过去的人,她只是想了一会就停下了感慨,捧着桌上快要彻底凉掉的药碗咕噜咕噜喝完。
“刷刷刷……”门边传来轻微的声音,像是小爪子在轻轻地挠着门。
眉栗:狐狸!
她迅速跳下床灭掉所有蜡烛,再蹬蹬蹬踮着脚尖跳上床,拉上被子假装自己睡着了。
下一秒,疾风吹开了门,“咚”的一声打在屋内的墙上,一只全身毛被风吹得炸开的白色大毛球走了进来。
它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觉得屋子里似乎刚刚燃烧过什么。
第67章 四十九只狐狸爪 拔去利爪,就不会伤害……
它伸出一只爪子, 那爪子踩在地上,出现一个湿湿的小爪印。狐狸看了一眼正在生病的小姑娘,又退回几步到门口, 甩干了身上每一根毛发里沉沉坠着的水雾, 然后慢慢走到床边。
小姑娘一只手还伸出了床, 身上根本没盖被子。
狐狸轻轻“呜”了一声,有些责备。
每天晚上帮她盖好被子已经成为了保留节目。它跳上床,用前爪抓住不知道被裹在哪里的被角, 甩了甩脑袋,嘴巴衔着跳到床的另一边,再用爪子一点一点戳到下面掖好。
这样四个被角都盖好了。
一朵花被轻轻搁在床头桌上,狐狸照例用鼻子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自己也蹭到床的外沿,团起来就要睡了。
突然,被子一下子被掀开, 里面钻出来一个调皮的小姑娘,她用被子把狐狸一下子罩住,在狐狸的尖吻上吧唧一下亲了上去。
眉栗放任自己的呼吸打在狐狸的毛脸颊上,她左手一下子掀开了被子——
符光骤亮, 满室暖光。暖橙色的光中, 一只只狐狸映在墙上,侧卧行走,无不生动。
眉栗兴致勃勃地出声:“好看吗好看吗?”
狐狸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墙上狐狸状的光,看了很久。
它黑黑的眼珠里有温润的光华浮现,炙热的开心中混入了占有的渴望,失去了理智和人形的狐狸表达的更加热烈,它直接变得更大, 把眉栗压在腹毛下,却并不压疼她,只是把她裹在身体最安全的地方,然后低下毛茸茸的脑袋,在眉栗的脸上舔了一下,意犹未尽地又一下。
狐狸的舌头上密布着许多倒刺,虽然刻意收起来,但刮到脸上还是麻麻地痒。
“啊呜,不要舔我~”眉栗在狐狸丰厚的腹毛中钻动,不停躲着狐狸的舔舐,但狐狸像是故意和她玩闹,腹毛的敏感让它能够随时知晓她的位置,床铺就这么大,狐狸也就这么大,小姑娘能躲到哪去呢?
狐狸感受着身下的腹毛,不管眉栗钻到了哪里,它都能马上发现她。
但这样游戏就会变的无聊,于是它并不立刻“揭发”眉栗,而是等她快要挪移到另一个地方时,它迅速的用尖吻撩起她曾呆过地方的毛发,然后假装懊恼无奈地叹口气。
就这样,在眉栗自信心疯涨的时候,狐狸脑袋从另一个地方低了下来,钻出来的眉栗正好撞上了面前的狐狸鼻子。
然后就被突如其来的狐狸脑袋凑近,微湿冰凉的感觉从下巴那里瞬间滑过。
又被舔了。
眉栗:……唉。
她顺势滚到一边,不玩了。
狐狸见她一动不动,像一条搁浅的咸鱼,就把床头那束花咬过来。那是一束白色的花,花骨朵紧紧闭着,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泛起微微的绯红色。
狐狸的犬齿卡在花杆旁,花苞随着小幅度的摇曳,有花粉一点点露出来,沾在狐狸的鼻子上,它坚持着把花放在眉栗手上,才猛地打了个喷嚏。
自从暂时失去记忆后,狐狸的行为变得更加暴躁和冲动,但今晚它格外温柔,像是又回到了狐仙巷中的那只清冷仙气飘飘的狐狸。
眉栗握住这朵花,手指戳了上去。她疑惑地上下扫视狐狸:“啊呜,你还想再染一次尾吗?”
眉栗想了想,郑重地问:“是上一次我没有满足你吗?”
说着,她就要抓住狐狸身后的尾巴再进行一次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狐狸大吃一惊,立刻跳下床躲了过去,满眼都是惊恐的“我不要”“我没有”。
过了好一会,眉栗才明白狐狸的意思。
之前的染尾花染尾之后就会凋谢,它看见眉栗那么宝贝这朵染尾花,甚至在国都的时候还不惜危险亲自去拿,现在只想再采来送给她。
染尾花有千万朵,可小姑娘只有眼前这一个。狐狸水润的眼睛这么说。
眉栗不知道,它甚至有些嫉妒那朵染尾花,所以迫不及待要采来新的替换它。
送完了花,狐狸的尖吻又凑上来,这次是要一个亲亲。
眉栗却故意躲它:“啊呜,你现在可以变成人吗?”
狐狸眼眨了眨,后退两步困惑地看向她。
“呐,”眉栗一本正经道:“你现在到底是可以变成人的乌兰,还是就是小狐狸啊呜?”
狐狸:“呜呜?”有什么区别吗?
眉栗叹了口气:“当然有区别啦,现在亲我的是啊呜还是乌兰?以后你变成了人,乌兰又要吃啊呜的醋,也就是说,我亲亲一次,要哄两只狐狸。”
她摆摆手,盖棺定论:“亏本买卖,不干不干。”
狐狸僵住了。
但它的脑袋似乎转不过来,只好丧气地“啊呜”一声,转头钻进了眉栗的被窝里面,不再理她了。
眉栗一下子吹灭了其他蜡烛,就留了一盏狐狸灯,她钻进被窝,四处摸索,终于在很里面的地方摸到了鼓起的一团。
然后悄悄掀开被子捉住那只狐狸鼻子,在上面蹭了蹭。
狐狸“呜呜”叫了一声,然后钻到更深的被子里去了。
啊,失去理智的狐狸,似乎更好满足啊。
眉栗玩弄着手里的尾巴轻松地想。
只要给它想要的,狐狸就会万般顺从,时不时生活还可以有点小惊喜。
一半莹白的侧脸从枕头上露出来,眼神中透露出愉悦满意的光芒,陷入枕头的半唇挑起一抹甜蜜但藏入黑暗的笑容。
乌兰还是啊呜,她都不在乎。狐狸有没有失去记忆,她也不在乎。
满足它的要求,索取应有的陪伴,等到她身死魂消埋入地土,狐狸是抹抹眼泪再找下一家,还是从此悲痛欲绝浪迹天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现在,只要能有一只狐狸陪在她身边,就好。退一万步说,没有白色的雪狐狸,也会有红色的赤狐,灰色的银狐,只要能讨得她的欢心,没有一只她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