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夙敌的尾巴里醒来——渡桑枝
时间:2021-11-01 07:46:58

  狐狸眼瞬间抬起,里面星星点点闪烁着光芒,伤口处的术法自动散去,这样的狐狸就像个突然得到了意料之外糖果的小孩一样开心。
  那道医符附在狰狞伤口处,一点点疗愈着,让人安心的绿色符光像一个穿针引线的绣娘将伤口无痕地缝合。
  眉栗的手从那道伤口开始慢慢往下,不知道捉住了什么,狐狸咬着尾巴吟出了短促的一声。
  水面上沉浮的男人面色更红,随着水声激荡,两只毛茸茸的白色耳朵从发丛中跳出来,他撑着身体,将自己全部开放给她。
  两股水流在溪水中交汇,两股交缠中,眉栗的手摸索到那双眼睛,她手上还带着温湿的水,就这样把那双眼睛捂起来。
  面前这只绝色狐狸靠在光溜溜的溪石上,仰起细长的脖颈,如天鹅曲颈般,那曲线实在是漂亮极了,喉结像一颗精致的山核桃微微隆起。
  “啊呜,你就是一只狐狸精……”眉栗痴迷地喃喃道,她指尖的水流顺着狐狸皮肤的肌理骨骼缓缓滴下。
  一滴、两滴,分不清是水还是泪,狐狸闭着眼睛,几串晶莹顺着他羽翅一样的睫毛滑落在脸颊,在鼻侧和脸颊的凹陷处积成一小摊剔透的水。
  眉栗像剥开一朵花的花苞一样剥开这只狐狸的衣袍,水流浮荡起所有遮掩,他们钻入水下,涌入对方的怀里。
  在遥远的地方,高纬度寒流和低纬度暖流偶然交汇。
  寒流冰冷,暖流温热,寒流和暖流终于相遇,两者相见,势均力敌。
  两者相见勇者胜,寒流垂涎地覆上去侵夺着暖流的领地,温暖将冰冷融化,冰冷将温暖淹没。
  寒暖流的交汇处常有水雾,被暖流带来的热气使寒流沿海的土地增温增湿,水汽在空气中凝结成液态滑落下来,以此完成热量交换。温度迅速上升,渔场在交汇处出现。
  两岸湿热的水汽中,寒暖流交汇处常产生“水障”。这股寒流也渐渐遇到了交汇处的“水障”,寒流前进融合的速度一慢再慢,几乎停滞不前。
  交汇中,二者最终达成了平衡。此时,原本在寒流中游动的鱼群终于通过“水障”,抵达暖流中的新家园。
  ……
  石边那人抚着被溪石硌红的背,小魔头悄悄摸上去,触手光滑,莹白中透着些微红,几如掺了血红的玉石。那脸颊层林尽染,镀上一层落日透红的余晖。
  “真好看啊。”她悄声说。
  却没想到被狐狸听到,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冒着水汽抖了抖,狐狸“嗯”了一声。声音喑哑,带着丝丝入叩的温意。
  溪水中碧波荡漾,波涛不断拍打着岸边的溪石。水中滚烫,波浪冰凉,温泉激荡,溪石温暖。
  没有人发现,温泉中那抹莹白光团上萦绕的黑气被一点点驱散。
  眉栗被狐狸抱在怀里,靠在岸边。温暖的水流环绕身侧,她像是渐渐沉入了一场梦。发顶上,一双手慢慢抚过她的发间,像在安慰她,让她更沉地坠入这个梦乡。
  梦中,她似乎变成了狐仙。世间诸人的愿望真心实意汇成尖利长啸——“惩罚魔头,还人间公道!”无人不坚信就是魔头一人为非作歹,挑起了人妖两界无可挽回的矛盾,他们必须相信。
  总要有一个人成为补天的石头,更何况这个人恶贯满盈,丝毫不值得同情,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端坐莲台变作狐仙,在听到了狐狸的心声时也听到了世间众人的声音。但世间事,本应由世间解决。
  狐仙没有插手,他不入人间的因果,只负责斩断出现重大问题的因果,只有这样,世间因果才能正常运转。降生世间带来新的因果,薄棺一副埋去旧日缘分,所有人都是因果的一环,且永远困于因果。
  直到国师府找上来,呈上大魔头为祸人间的诸般罪状,言语凄凄告知今日国师府就要被魔头斩于剑下。
  狐仙皱眉,只告诉国师府自己会前去探查,来人却急急道:“来不及了,她现在就在大开杀戒啊!”
  于是狐仙尾随他来到国都的云上战场。
  第一眼就见到那人手执符阵,六长老嗬嗬两声,睁目而亡,旁边那个“魔头”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却妖力磅礴,符力高深。
  如果没有坑杀万妖,妖力从何而来?
  他问:“你一介凡人,为何屠杀国师府?”
  她答:“我杀了他们,是因为有仇要报,等我报了仇,这条命就还给你的正道。”
  现在眉栗自己就是狐仙,她“看到”自己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下,没想到那魔王不管不顾,瞬间身手似风向六位长老们掠去,将他们逼至边际,扬手祭出磅礴妖力——
  狐仙终于出手,他堪堪一剑刺入那人腹部,声音清冷:“念在你非无故杀人,我只赐你一剑。若你尚且能活,我也不会再管。”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眼前有一片光亮骤然亮起,眉栗随着那光亮向前走去……
  一瞬间她清醒了过来,眼前是朦胧的水汽,而自己正靠在狐狸身边。
  “刚刚是什么?是梦吗?”她喃喃道。
  “不是的。你刚刚看到的经历的,都是我的记忆。”狐狸垂下眼眸。
  “啊呜……”眉栗圈住他的脖子,在他启唇要说“对不起”的时候,深深地吻了上去。
  她的手又不老实地摸到狐狸背后,抓住了一条尾巴,又一条尾巴,再一条尾巴……一共八条尾巴。
  不对呀,她家狐狸一直都有九条尾巴的!
  “啊呜,你的一条尾巴不见了!”眉栗惊叫道,她到处翻找,在水里拨来拨去,甚至翻开水下的石块翻找,当然什么也没找到。
  “啊,尾巴呀。”狐狸耳朵抖了抖,眼神也瞟到别的地方去:“般若幻境并不是随便可以开启的,如果要给你看我的记忆,就要用一条尾巴来交换——这九条尾巴每一条都是我一百年的修为。”
  眉栗看着在空中摇曳生姿的八条尾巴,每条尾巴的尾巴尖上都染了一簇小小的粉色,那是她曾混着酒酿染成的。
  八条尾巴纷纷热情地缠住她的手,把自己这一条的尾巴尖迫不及待地送到她手里,眉栗舍不得地摸了摸:“交换到哪里去了?还可以找回来吗?”
  狐狸摇摇头,手指向天空:“找不回来啦,已经被天道换成功德收回了。”
  也许是看到眉栗闷闷不乐的样子,狐狸眉眼弯弯,温柔安慰她:“不要紧的,如果能够告诉你当时发生了什么,就算让我用九条尾巴去换也是值得的。更何况,我还有八条尾巴呀~”
  那八条尾巴在眉栗手心窜动,温温痒痒的,看上去就像一朵极大的染尾花,花香荡漾,狐狸清秀俊雅,眼尾还带着未褪的残红。
  “八条尾巴,再过一百年还能变成九条吗?”眉栗问,她的手指陷在厚厚的毛茸茸中,温热而灵活的尾巴里藏着狐狸的心跳,和尾巴尖一起律.动。
  狐狸摇摇头:“不能了。”
  眉栗再问为什么不能的时候,狐狸嗫嚅了两下不说话了,只用那双多情的狐狸眼看着她,眉栗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正在温存的二人还不知道,此时此刻,周隹正在雪满山的外围费力地清理国师府派过来的几十支小队,其中不乏几支由符师组成的队伍。
  但奇怪的是,周隹将他们都试探了一遍,却发现这些符师大多符力并不强悍,甚至有些只能使用一些简单的符文,连陷入雪坑这种小问题都不能自己解决,对比起眉栗,他们就像是幼稚园中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国师府要想靠这些人来“抓捕”眉栗,实在是天方夜谭。
  他一边心里奇怪着,一边抓住小队成员之间相连的绳索,将人整队整队地抛在雪满山的山脚下,有屏障的阻隔,那些人暂时被全部拦在了山外。
  周隹拍拍翅膀,欣慰到自己终于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
  等等,周隹愣在半空。扪心自问,他为什么要干这些?那些人是来抓眉栗的,跟他有一根羽毛的关系吗?
  淦!他又给眉栗打了白工!
  黑色的纂鹰气呼呼扇着翅膀,正打算飞回小屋,给萤萤换个魂器——他发现,当小木偶被收容在妖怪遗留的妖骨中,身上魂气散佚的速度就会慢很多,有时他把她放在枕头边,梦里甚至能听到萤萤细细的声音。
  这段时间,眉栗尝试了很多方法试图唤醒木偶中的生魂,却发现都无济于事,甚至有些方法还会加快其中生魂散佚的速度。
  但能够发现妖骨这个方法,周隹已经十分庆幸。
  前方一块散落在深林中的妖骨散发着强大的气息。这说明那里有一只妖兽刚刚死去。
  周隹连忙降落下来,他趁着下方两妖争斗,迅速叼起妖骨飞向上空,下一秒却在远处的林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周隹嘴边因为刚刚新获了一块妖骨的微笑顿时凝滞。
 
 
第77章 五十九只狐狸爪   开始吧,最后的游戏……
  ——那是眉栗吧, 那就是她吧!还有那只狐狸妖怪!
  淦,他周隹在这里累死累活地帮她清除危险障碍,她自己却居然带着小情人在林间调情漫步!
  看看那色迷迷的眼神, 还有狐狸身后在空中摇曳的尾巴们, 他就已经自己脑补了一整部林间动作片。
  心灵受到了巨大打击的纂鹰怀着一肚子火回到小木屋, 却在推开门看到床上的那个木偶时默默叹了口气。
  回想起林间那双身影,周隹孤独地坐在床边,羡慕起来。
  粗粝的手指用一种极轻的力道抚摸着木偶的脸颊, 屋子里的妖怪从怀里掏出妖骨,把它小心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将那颗妖骨藏在自己的羽毛中,转身锁上了木门。
  “叩”、“叩”、“叩”。
  木屋里探出一个披散着长发, 看着格外温惠的少女,两颗小巧的银铃垂在耳边,宽松舒适的厚白长裙遮住曼妙曲线。
  “外面很冷吧, 快进来。”她打开门,透过门的缝隙隐约可见里面燃烧旺盛的火塘,和屋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儒雅的贵公子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他微微欠身感谢少女的款待, 一边缓步迈入木屋, 视线却并不往里面看,只受礼地坐在门口的小兀子上。
  人间这一套,他一向学的飞快。如果不是秦琯知道面前的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妖怪,她都要以为对方是来自于哪个钟鸣鼎食之家。
  周隹的眼睛只能看向身边的火塘。秦琯是个人类,并不能像眉栗和周隹那样抵御严寒,所以这个屋子里的炭火每时都有兔狲照看着。
  它的猫爬架已经被移到靠近火塘的地方,上面还包了一层防火布。玛瑙就睡在爬架的最上方, 等到火塘里的温度慢慢下降,它就嗒嗒嗒跳下来,叼着木柴重新换上。
  少女端来了两杯花间雪水煮成的茶,他们在等着另一个人。
  不一会,门被再次叩响,身着黑色衣袍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乖巧刘海下,一对黑色眼珠流转着琉璃般的光泽,眼瞳中心两簇跳跃的火光,仿佛降临世间的恶魔在盘算着如何终结这个令它厌恶的世界。
  “如果一切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最后的游戏。”
  她摘下兜帽歪着头,轻飘飘又无不充满快意地说。
  ……
  今日的国师府里气氛尤其低迷。
  高耸入云的国师塔第九层,宽大的垂帘笼罩着每一面外墙,隔绝了一切日光。全部燃烧时能将整座厅堂都映得通明的烛架,也可怜兮兮地只点亮了几盏。
  昏暗烛光下,以大国师为中心,旁边坐了六位国师,就连失去了身上最重要部分的二国师也被抬到这里,他眼窝深陷,毫无生气地蜷缩着,像一个干瘪下去的小老头。
  他们只是这样坐着,似乎在等待着一封决定他们生死的通知。
  突然,从殿门口传来一阵尖锐声音:“报——”
  报信者向他们奔来,由于跑的太快,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他突然摔倒在地,手中那纸薄薄的信封就这样慢悠悠地落在大国师面前。
  大国师眯了眯眼,快速打开信纸,随着“哗啦啦”的纸声,所有人的心都被吊起来。
  却见他猛地站起来,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沉重座椅,双手微微发颤,然后狠狠一下将那信纸握在拳里,恨不得将之捏成碎末。
  “成了吗?”三国师虚声问道。
  “成……”
  坐在椅子上的五位国师屏气凝神,隐约露出笑意。
  大国师口吃道:“成……成不了了!”他努力想将这句话愤怒的表达出来,但在愤怒之余,还有些力不从心。
  笑容凝滞在所有人脸上。
  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国师塔外围的防护被一下下敲打着,发出巨大的钟鸣声,像是有一只打手抓住撞钟的钟杵狠狠捣在防护法阵上。
  这阵声音将国都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吸引,无数人从国都的各个地方涌过来,围在他们崇敬的国都府门前,有些人甚至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块、篮子里刚买的菜向半空中破坏符阵的人扔去。
  这只是国都很小一部分的人。大多数人都长着灵敏的触角,一听到风吹草动,就立刻紧闭门窗躲在家里,但即使这样,他们的耳朵也高高竖起,聆听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刷”的一声,笼罩在国师塔内的长帘被一下子全部拉开,久违的日光倾洒而下,室内快要燃尽的烛台发出的光瞬间变得微不足道,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外面的庆幸——
  黑色兜帽下的那张小脸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然后,她双手结符,手指相触变换着不同样式,半空中透明的符阵也随着她的动作而不停变换,游离于符阵边缘的符文越来越多,她口中轻念出声,那些杂乱符文像是得到统一指挥,纷纷如游鱼般归位定住。
  她喝道:“去!”
  庞大数量的光线从她双手的交汇处四射开来,大国师面色沉沉看着面前的少女,在他的脑中世界仿佛已经静止不动。
  他在想,这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祭出自己体内,和其他六位国师体内所有的妖力,这些妖力由狐仙之心中的仙力染上世间最恶毒的情绪转化而来,甚至为了维护这座年久失修的法阵,他已经把储存在木偶军团中所有剩余的妖力全部提取出来,汇入到这个法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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