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一怔,声音染上笑意:“眠眠怎么又变成了初见时的模样,说话只敢说两三个字。”
他顿了下:“几日不见,又与朕生分了?”
贺眠眠有些不自在,她抬眸看了两眼一侧挂着的宫灯才回答:“没有。”
萧越若有所思地点头:“朕这几日是有些忙,不过你放心,朕会抽出空闲与你培养兄妹感情。”
培养……兄妹感情?
贺眠眠要匪夷所思了,兄妹之情不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吗?就像她与哥哥贺骁。
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贺眠眠自然不会反驳,她应了声是,没再说话。
宫灯柔和的光映在她的侧脸上,连眼睫都染成了浅黄色,脆弱又温婉。萧越看得目不转睛,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诚心讨教:“眠眠,你与江南的兄长是如何相处的?”
贺眠眠闻言微怔,小心翼翼地回答:“兄长对眠眠很好,有好吃的都会给眠眠,有好玩的也会带眠眠玩。”
说到这里,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件幼时的趣事,唇边染了几分笑意,声音也变得轻松起来:“他会帮我下河抓鱼,夏夜帮我摇扇子驱赶蚊虫,小时候还会抱着我去河边找爹爹……”
后面的话萧越一个字也没听清,只知道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一张一合。
萧越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伸长手臂将她圈在怀中,薄唇擦过她耳后的小痣,随后克制地问:“是这样抱的吗?”
第21章 进宫第二十一天
夏夜更显静谧,萤火虫从不知名的地方飞来,闪着莹莹的光,气氛旖旎。
贺眠眠惊的后退两步扶住宫墙,险些站不稳。
若不是耳后若有若无的酥麻感,她都要怀疑方才那一抱是错觉了。不过她只是疑惑萧越为何忽然抱她,倒是并不觉得害怕。
“朕认为多些肢体接触,会更有利于培养兄妹感情,”萧越恢复淡定从容的模样,垂眸解释。
末了他又问:“眠眠,你觉得呢?”他用冠冕堂皇的话掩饰方才的情不自禁。
贺眠眠无言以对,她觉得皇上想的有些简单,兄妹之情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培养出来的,需要的是朝夕相处才会有的默契,仅凭一个一触即离的拥抱自然是不够的。
不过皇上已经说了好几次要与她做亲兄妹,贺眠眠自然不会说什么,很快点点头。
“既然如此,朕便放心了,”他将手背在身后,防止自己再做什么逾矩的动作,“朕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只余下一个疾步远去的背影,有点像落荒而逃。
贺眠眠一头雾水,说了几句没什么用的话,然后莫名其妙地抱了她一下,皇上到底是来干嘛的?不是来问她弹琴的事吗?
她疑惑地回了寝殿。
寒星迎上来,方才之事一个字也不问,笑容满面道:“殿下,今日可要沐浴?”
贺眠眠摇摇头,简单梳洗之后便躺在了床榻上,想到什么,她忽然问道:“明日是不是七月初二?”
寒星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便是明日了,贺眠眠抿了下唇,也顾不得去想行为怪异的萧越,心中思索着明日该做的事情,慢慢睡下了。
次日,贺眠眠早早便到了寿安宫正殿。
昭昭是个闲不住的,一直在转悠,是以一眼便瞧见贺眠眠,他眼睛亮了起来:“仙女姑母!”
贺眠眠上前,牵着他的手进了殿,一旁的侍女说太后正在梳洗。
“姑母,今日我就要出宫了,”昭昭声音闷闷的,“你会想我吗?”
贺眠眠噗嗤一笑,捏捏他肉肉的小脸,只是还未说话,殿外忽然有人回禀:“陈太后来了。”
贺眠眠神色一凛,急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免礼吧。”
略显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贺眠眠起身,终于见到了陈若白的姑母陈太后。她瞧着很是慈眉善目,不过岁月还是在她脸上留下痕迹,青丝中偶尔夹杂着几根白发,韶华已逝。
陈太后也目光柔和地望着她,轻声道:“你便是眠眠?”
贺眠眠点头,亲手奉上热茶:“太后娘娘先坐吧。”
话音刚落,赵太后从寝殿中出来,疑惑道:“陈妹妹?”
贺眠眠连忙上前搀扶,陈太后起身相迎。
“都坐吧,”赵太后转首朝陈太后笑道,“你不常出门,哀家都快要把你忘了,近日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多谢姐姐还念着妹妹,”陈太后有些紧张地颔首,“身子很好。”
贺眠眠有些出神,陈太后曾是继后,按理说应该叫母后为妹妹,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这是哀家的女儿,名唤眠眠,”赵太后笑容满面地介绍道,“眠眠,这是陈太后,哀家与她一同进宫,又一同做了太后,也算是有缘分。”
贺眠眠回神,朝陈太后一笑,心中却有些不自在,母后说话怎么怪怪的。
一番寒暄,膳食很快盛了上来,众人止了话头,只闻筷盏碰撞时发出的清脆轻响。
不多时,昭昭吃饱了,正要离席,赵太后皱眉道:“昭昭,再多用些。”
昭昭噘着嘴撒娇:“姑祖母,昭昭吃饱了,昭昭想去玩。”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进了殿,恭敬道:“太后娘娘,皇上派奴才来接小世子去含元殿,说是要考校小世子的功课。”
昭昭一愣,脸上顿时变得五彩缤纷起来,他急忙坐下,叫嚷道:“我还没吃饱呢!我不去!”
皇命难违,小太监一脸为难地看着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赵太后嫌他吵闹,摆了摆手,一锤定音道:“直接将他抱走吧。”
昭昭的哭声传出很远,赵太后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小小年纪便无法无天,幸好有皇上治他。”
陈太后小心翼翼地接话:“小世子年纪小,再过几年便知道姐姐的良苦用心了。”
贺眠眠低头用膳,默默听着。
“哀家只盼着他听话一些,”赵太后蹙眉,“他是哀家最喜欢的小辈,早早便立了世子,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有姐姐在,必然是福,”陈太后笑着,察言观色道,“不像陈家,至今没有一个能够支应门庭的人。”
“哦?哀家怎么听闻你的侄子、如今的安乐伯名冠京城?”赵太后笑道。
陈太后谦虚道:“哪里哪里,若白不过尔尔,当不得姐姐夸赞。”
提起陈若白,贺眠眠微微一顿,那日他带她见哥哥,提出的请求便是要在今日帮他一把,她在心中默默地措辞一番。
早膳之后,陈太后终于说出来意:“姐姐,过几日是您的生辰,妹妹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好亲手绣了一幅屏风。”
说着殿外的侍卫将屏风抬上来,放在正中央。
是一幅锦绣河山图,瞧着大气磅礴,极为繁杂,费时费力,贺眠眠不禁抬眼看了一眼陈太后。
她垂着眸,看不清眼中的神色,也没看一眼亲手绣的屏风,平静地站在一旁。
赵太后倒是满目喜意,连声说好,又嗔怪道:“你身子不好,好好养着便是,何苦绣这个?”
“这是妹妹的心意,”陈太后将姿态放的极低,“姐姐喜欢便好,况且也不费什么力气,在寿康宫闲着也是闲着。”
送走陈太后,贺眠眠没走,帮着赵太后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安放屏风。
“陈若白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太后满意地抚摸着屏风,“眠眠,你有没有见过他?”
贺眠眠微怔,咬唇道:“眠眠似乎见过几次,偶尔路过寿康宫时会见到一个男子,想必就是陈公子了。”
“不错,正是他,”太后颔首,“如今他似乎官居六品……你觉得他如何?”
“眠眠不敢妄言。”她谨慎道。
“在哀家面前怕什么?”太后嗔她一眼,“放心说吧。”
贺眠眠定了定神,随意道:“眠眠只知道他在京中风评极好,瞧着是个温润如玉、满腹经纶的男子,想必可以辅佐皇兄,只是不知何故,一直未得晋升。”
太后淡淡解释:“自然因为他姓陈。”
贺眠眠故作不知,疑惑地眨眨眼,随口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母后若是怀疑他,那便让皇兄将他撤下来好了。”
太后闻言,笑容慢慢浮现:“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顿了下,她慢慢重复着贺眠眠说的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贺眠眠垂眸,心中松了口气,这样便算是完成了陈若白的嘱托了——在太后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她已经照做,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她偷偷抬眼,只知道太后脸上挂着笑意,看不出什么。
不过说起来,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陈若白确实没再进过宫,想必皇上是真的恼了。
不过她到现在都有些不明白皇上为何要生气。宫中并没有什么妃子,陈若白又是个温润的人,虽然时常入宫,但也只是在寿康宫待着,想必也做不出那些有违宫规的阴私之事,着实有些奇怪。
正神游着,太后忽然道:“倒是提醒哀家了,是时候该为你寻一个驸马了。”
贺眠眠眨了眨眼,神色懵懂,什么时候提醒她了?
“先挑几个家世品性都不错的,慢慢选着,”太后思索道,“寿宴那日有许多世家子弟要来,你多看看,若是有喜欢的便告诉哀家,哀家替你把关。”
贺眠眠咬了下唇,还未应是,门外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与其让母后把关,不如让朕把关。”
萧越抬脚进来,隐去眸中郁色,春风和煦道:“朕身为眠眠的兄长,自然有为眠眠挑选驸马的义务。”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朕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第22章 进宫第二十二天
七月初四,太后寿辰,举国同庆。
寿宴安排在晚上,正值黄昏,贺眠眠梳妆完毕,没有过多耽搁,去了正殿。
太后正在梳妆,从铜镜中瞧见贺眠眠,眼前一亮,不住地打量她,道:“眠眠是越来越好看了。”
这一个多月,贺眠眠被名贵香膏滋养着、千金难求的药膳补着,容貌虽然未变分毫,但肌肤更显白皙细腻,气度也不同以往,今日又盛装,自然比初进宫时更为耀眼。
蒙尘明珠化为温柔月光。
贺眠眠被夸得不好意思,乖乖行了礼后便站在太后身后为她梳发。
与陈太后不同,赵太后的头发是乌黑的,不见一根白发,脸上也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近日又有贺眠眠作伴,愁容少了许多。
贺眠眠慢慢梳着,轻声细语地与她说着湖心亭修建栈道与画舫的事。
太后鲜少出寿安宫,闻言便有些惊喜道:“哀家将此次寿宴交给你,倒是交对人了,若是从前,不过是在一个死气沉沉的殿中说些恭维的话,哀家不喜欢。”
贺眠眠腼腆一笑:“是吴尚仪的功劳,眠眠不敢居功。”
“在哀家面前谦虚什么,”太后佯怒道,“该罚,罚你今日多选几个世家子弟,早日定下驸马人选。”
贺眠眠拿着桃木梳的手微顿,许久才笑道:“母后,眠眠想多陪陪您,而且还有皇兄在呢,皇兄的眼光必然是极好的。”
“阿越选的再好,也得你喜欢才是,”太后慈爱地捏捏她的手,“今日多看看,记得了吗?”
贺眠眠应是,思绪却不由得飘到前几日,皇上信誓旦旦地说心里已经有了驸马人选,可是太后问了几遍,他也捂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字也不说。
还未想明白,太后已经起了身,笑容满面道:“走吧,哀家想早些去看看眠眠为哀家布置的湖心亭。”
贺眠眠自然应允,亲自搀扶着太后前去。
远远便望见湖心亭张灯结彩,湖中倒影着晚霞,画舫静静伫立,比天色还要流光溢彩几分,隐约的丝竹乐音恍若天籁。
“母后,您一会儿是想乘画舫还是走栈道?”贺眠眠掩住眸中的神采,笑眯眯地提醒,“画舫就在岸边停着,布置的甚是华丽。”
太后嗔了她一眼,道:“依哀家看,是你想乘画舫吧?”
贺眠眠见她猜出来了,也就没再掩饰,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母后,选画舫吧,眠眠还没坐过呢!”
太后欣然应允,不多时,两人上了画舫。
贺眠眠兴奋极了,她小时候是见过画舫的,不过只能远观,当晚便做了梦,是以她到现在还记得隐约可闻的泠泠乐音与水中斑斓的倒影。
没想到今日她居然真的坐了画舫,而且比幼时见到的大了几倍,贺眠眠好奇不已,在画舫中瞧个不停,惊呼声止也止不住。
太后见她喜欢,也没急着去湖心亭中,笑容满面地吩咐在湖中多转几圈。
等玩够了,贺眠眠随着太后倚在栏杆前,垂眸望着画舫荡出的一圈又一圈的七色涟漪,偶尔往湖心亭的方向眺望,眸光如星。
这一幕自然落在湖心亭众人眼中,有位公子喃喃道:“她便是永安长公主吗?”
“正是正是,”有公子答疑解惑,又感叹着,“真是与坊间传闻一样,恍若九天神女。”
此话得到不少人附和。
等贺眠眠搀扶着太后进入湖心亭,众人行礼之后,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纵然贺眠眠这一个月习惯了被人注目,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她还是有些不自在,落座后便微微垂首,一个人都没看。
太后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世家子弟们的钦慕目光,低声道:“眠眠,你是长公主,羞什么,快看看有没有你钟意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