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秋风外
时间:2021-11-01 07:57:06

  萧子熠陡然抬起眼:“他们?”
  清清慌了,她在心中无声呐喊,族长千万别——
  并不如她所愿,古拉玉立刻就把她卖了个干干净净:“这两位小道长一个姓傅,一个姓裴……”
  萧子熠沉默片刻:“姓傅的可是个女娃?”
  “正是,你们果然是相熟的么?”古拉玉全然不知那些弯弯绕绕,她欣慰道,“有了几位道长相助,此事定能顺利。”
  “相熟的很,”萧子熠突然笑了一下,他温声道,“请问族长,她此时在何处?”
  有风吹来,烛火晃了一下,墙上二人的影子随之摇动。
  古拉玉一顿,她突然意识到,清清应该正藏在暗处观察,如果他们真的关系深厚,她早早现身才是。
  她还未开口,却看到少年转过头,朝一片暗色的窗外望去。
  “啊,”他轻声说,“她在那里。”
  下一瞬,他出现在了窗台边。
  清清头皮发炸,她立刻松开攀附在窗台上的手,就要转身奔逃而去,但一只手比她更快。
  她惊恐地抬眼,正对上一双暗色沉沉的狭长凤目。
  萧子熠袖口一甩,轻轻松松把她提了进来,清清刚站稳,窗外又闪进一个人,将她往后一扯,横在她和萧子熠中间。
  一眨眼时间,屋内凭空多出两个人,他们互相对峙着,显得这间书房格外逼仄。
  古拉玉抚掌道:“今夜这屋外好生热闹,竟有这么多高人暗中看护。”
  这句玩笑并没有获得笑声,气氛好像更凝重了。
  古拉玉微笑道:“我为各位添点茶。”说罢,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去了。
  屋内现在只有三人。
  清清站在裴远时身后,经过了方才的大乱,她现在平定不少,已经又开始琢磨起来,如果师叔真的是让萧子熠处理此事,那么他们其实没有一见面就得水火不容的道理,可以心平气和地合作合作……
  “我以为你死了。”萧子熠率先开口。
  合作个屁!清清立马说:“哈哈,你没死,我怎么会死!”
  萧子熠目光淡淡,一直未落在裴远时身上,他只看着清清说:“小霜观上面没有人。”
  清清讶然:“你竟去了小霜观?你怎么知道小霜观?”
  萧子熠言简意赅:“丹成。”
  清清:“…………”
  果然是丹成,那晚分别之前,看她哭得实在可怜,心里一软就告知了所住之处,没想到丹成到底还是丹成……
  不对,想到了什么,清清狐疑地开口:“你不是被我,被我那个了吗?”
  她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裴远时突然侧过脸,忙补充:“碾冰,我对你用了碾冰,你怎么还晓得这些?”
  萧子熠简短评价:“你学艺不精。”
  清清咬牙一笑:“学艺不精也能放倒你,也不知到底是谁更不精一些。”
  萧子熠看了看天色,道:“我现在必须离开,明日再来此处。”
  清清看着他手中的黑罐子:“你到底在帮谁做事?润月真人知道你在为师叔跑腿吗?”
  萧子熠反问她:“我说什么,你会信吗?”
  清清说:“不会。”
  萧子熠面无表情地从袖中甩出一枚事物,清清一把接过,定睛一看,又是一枚出自师叔之手的纸鹤。
  纸鹤上残存着金色的光点,在微微闪烁,里面的讯息还未被提取。
  “这是我上个月收到的,她让我转交与你,里面说了什么,我也不知。”
  萧子熠最后一次看了看天色,他将手指扣在窗台上,微微倾身,似乎打算走了:“初六会有大批人马赶来,在那之前,必须把象谷的阵法给破开。”
  清清迟疑道:“那个促进生长的阵法,真的不是你做的吗?”
  萧子熠一顿,他低着头看她:“你竟还记得这个?”
  清清说:“我记忆力超群。”
  萧子熠竟然露出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但看上去一点也不友善。
  他说:“不是我设的,这个阵法被润月真人教给了别的弟子。”
  这人竟然直呼自己师父的道号……清清在心里暗忖。
  在离开之前,萧子熠居高临下地看了裴远时一眼,虽然他现在并不比裴远时高多少,但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稚童。
  “还是这样子。”他意味不明地扔下一句后,白衣翩跹,于薄薄晨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05章 晨气
  还是这样子?
  清清有些莫名其妙,他这句话是在说她吗?
  她走到窗前,瞧了瞧外边暗色的天空,浅淡雾气在房屋间漂浮,已经看不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走,师弟,”她哼笑一声,“回去补觉,既然这事是师叔交给他的,那我们就不急了。”
  裴远时没有说话,清清回过头,只看到他逆着光,晦暗不明的眉眼。
  这时,古拉玉终于推门而入,见到屋内只剩师姐弟两人,微讶道:“萧道长已经离开了?”
  清清点点头,她主动解释道:“我们本算同门,但后来有了些变故,这几年并不经常来往。”
  古拉玉并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她含笑道:“如此,那此事便拜托各位仙师了。”
  熬了一个通宵,清清已经累极,她胡乱应付了几句,便带着裴远时出了这栋吊楼,往住处去了。
  一出门,便有凉凉晨风夹杂着露水气息往身上扑来,她心里想着事,下意识地抱起手臂,缩了下脖子。
  紧接着,蜷缩起的手指被覆上一层温暖,她诧异地别过头,看见裴远时抿着唇,目视前方,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轻轻裹住了。
  袖口彼此摩擦,十指相缠,温暖又干燥的触感。
  清清看着少年在暗色中挺直的鼻梁,深俊的眉眼,忍不住挠了挠他的掌心。
  于是手被握得更紧了些。
  二人在还未苏醒的深山村寨中并肩而行,四周不闻人响,鸡犬牲畜也都在沉眠。伴随着他们的,只有凉爽的风和湿润晨露,以及天边渐渐亮起的日光。
  清清微叹一口气,突然间,那些烦心事一下子不算什么了。
  她望着天外那颗半亮不亮的启明星,随意道:“你知道挠手心是什么意思吗?”
  裴远时仍望着路:“不知。”
  “云南许多部族,他们过节会有围着篝火跳舞的习俗,男男女女手拉着手,转着圈跳,若是对谁身边的舞伴有意思——”
  她凑近始终面无表情的少年,嬉笑说:“那就偷偷去挠他的手心,如果对方也中意你,他会挠回来,如此一来,就算两人看对了眼。等舞蹈结束,就可以这样那样了!”
  说罢,清清又轻轻挠了他一下,她的气息吐在他侧脸:“是不是很有意思?”
  裴远时停下脚步,他转过头,半垂着黑如漆墨的眼,去看一脸揶揄的少女,但仍一语不发。
  “怎么不高兴呀?”她凑得极近,软软地说。
  “师姐,”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见识广博。”清清不假思索地回答。
  “因为记忆力超群。”裴远时轻笑道。
  这不是她先前搪塞萧子熠的话?
  清清眨眨眼:“你——吃醋了?”
  裴远时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嗯。”
  清清忍不住笑了:“这算什么呀,他有什么好让你这样的。”
  裴远时□□着她的手指:“你和他在昆仑呆了那么久,我一想到这个……”
  “一想到,你过去的事,他能参与那么多,就很……”他深深地看着她,“很嫉妒。”
  “那怎么办呢?”清清假装苦恼,“去日不可追,这是不能改变的。”
  “上次他在江米镇说的那些话,我很不喜欢,”裴远时顺着吻上她的手腕,“师姐不是讨厌他吗?如果你愿意,这件事结束后,我可以把他杀掉。”
  他的呼吸洒在她皮肤,逐渐急促而炽热:“好吗?”
  清清觉得痒,不止是手腕,看见裴远时这个样子,她心里也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
  她勾起嘴角:“我是不喜欢他,但也没到要人家命的地步。再说了,你师姐我本来就这么魅力四射,讨人喜欢,若是你瞧见一个不顺眼的就要动手,那怎么动得过来?与其置这些气——”
  “不如好好想想别的。”她狡黠地说。
  裴远时微微一顿:“比如?”
  “比如怎么让我开心,怎么让我更喜欢你。”
  裴远时低声说:“这些我一直都在想的。”
  清清贴近他,在一个呼吸可闻距离,用气声对他说:“证明呢?”
  裴远时的眼神就更暗了些,他凑近她的唇,轻轻吻了上去。
  在青橙交错的破晓之时,他们站在沾满露水的小道上,交换着彼此炽烈而柔软的气息。某些心意,的确不需要过多言语来说明。
  “你这样子好可爱呀。”最后,少女在他怀中悄声说。
  回答她的是一声认命的叹息。
  回到房间后,清清没有马上爬上床榻补眠。
  她拿出袖中的纸鹤,那是先前萧子熠交给她的那枚,若不是这个物事,她绝不会这么干脆地相信了他的话。
  师叔其实一直在和这位前弟子有联系?他这么听话,一个吩咐就大老远来这山中做反骨的勾当?
  转念一想,萧子熠叛出师门,转投润玉真人时,她十分生气,而师叔始终只是淡淡地,好像那个惨遭爱徒背刺的不是自己一般……难道忘恩负义只是表象?
  小巧精致的纸鹤上,有淡淡的金色光华流转,清清将它置于掌心,默念咒语,只见那光芒愈发亮,纸鹤拍打着翅膀,从手心里慢悠悠地飞了起来。
  一个吊儿郎当的女声在房内响起。
  “清清乖师侄!师叔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知与你,你师父他遇上了点麻烦,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在那之前,或许还有别的麻烦主动找上你。”
  清清腹诽,那麻烦已经找过了。
  “不要再呆在泰安镇了,往须节山走,来我道观避一阵,我在外面设了障眼法,外人找不着,但一定难不倒聪明的清清崽!”
  “以免打草惊蛇,我不能直接给你传消息,这个纸鹤是萧子熠给你带来的罢?如果路上害怕,你可以叫他送你……”
  清清闭了闭眼,师叔,那样我只会更害怕好吗。
  “现在观中应该还有一位弟子?小裴跟你处得好吗?他这孩子我从前见过,别扭得很,也不算老实,你们在一处不会吵架罢?”
  清清漫不经心地想,岂止处得好,已经好得不能再好。
  “哎,这次事态紧急,你最好还是把他带上,一道去须节山躲一躲,那里现下是最安全的,最迟秋天,我就来那里寻你,乖乖的,好吗?”
  这句话一完,纸鹤周身的光芒陡然消散,它无力地坠下,落回了清清手中,看上去,同小儿寻常折的玩具无异了。
  清清慢慢揉捏着它,心中想,果然,师叔只字未提苏罗之事,她是打算将此事交给萧子熠的。
  而自己,是真的完全误打误撞,阴差阳错来了这里。
  如此看来,萧子熠本应该在上个月到,但因为半路去寻她,所以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他没有骗她。
  想起那晚小霜观内的惊心动魄,她微微一哂,萧子熠到那里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满地的残肢断臂,干涸黑血,才以为她已经死了?
  也不知道可怜的小白怎么样了,它饿了应该会自己钻出去吃草……师父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既然师叔也知道,那会不会不算太凶险?
  满脑子乱七八糟,她拥着棉被,听着窗外的鸡鸣,昏头昏脑地睡着了。
  她做了许多梦,一会儿是双眼全黑的杀手将钩子抵在她下巴,一会儿是白衣少年握着她的命脉,让她动弹不得。
  一会儿是裴远时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郁狠厉。
  而她在梦里哭哭啼啼:“师弟,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跟他们只是逢场作戏。”
  “做戏?师姐同我也只是做戏么?”少年哑声开口,他猛地欺近,手一扬,她身上的衣衫竟瞬间被剥了个干干净净。
  她猛然醒转,气喘吁吁地望向窗外,之间霞光满天,已然近暮时。
  咕噜噜灌了一大杯水,清清才勉强平复,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面颊,正要出去,门却被先被敲响。
  裴远时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碗粥:“师姐醒了?我听到你这边有响动,就来看看。”
  他将粥放在桌上,转头想问她休息得可还好,却见少女站在原地,她脸上泛着十分可疑的红晕,正上下打量他。
  清清痛心疾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弟!”
  裴远时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清清端起粥喝了一口:“你在竟然在梦里对我不轨。”
  裴远时顿住:“如何不轨?”
  “啧啧,”清清摇摇头,“不可言说。”
  裴远时又问:“那师姐可还满意?”
  这回轮到清清顿住,她勉强道:“还可以。”
  裴远时靠在椅子上,霞光落了他半张脸,他淡淡地说:“这就算可以了?”
  清清已经将那一小碗粥喝完,她满足地叹道:“还是那句话——不可言说。”
  裴远时半晌不吭声,清清拿眼睛瞥他,忽得乐出来:“你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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