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淡泊，很少有事物能引起他的兴趣。
小女子定是有所求，看在图纸的份上，他倒是可以为她破一次例。
“你献图有功。说吧，想让本世子奖赏你什么？”
一旁的白浔已经渐渐平静过来。能让世子亲自打赏的人可不多，十个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这小姑娘，虽是实至名归吧，但也真真是好福气。
楚灵玥却道：“臣女不要任何奖赏。”
她抬起头，灵动的双眸亮晶晶，“臣女恳请留下做世子的死士，今后只奉世子一人为主，此身此命皆为世子所用，一心为主，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万望世子，成全。”
她双手护额，盈盈拜下。
白浔彻底懵呆。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南宫琰，也有点懵了。
第2章 世子，我想当你娘 楚灵玥说：……
南宫琰上上下下扫视着她，第一次把她看仔细。
小姑娘长相清丽，虽然穿着一身黑色斗篷衣服觉得她品味古怪，但也不似脑子有毛病。
当然了，如果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人能画出那么繁杂的制作图，他还把人召来，那就成他南宫琰有毛病了。
白浔见主子眉头越拧越深，赶忙道：“小姑娘，你明白‘死士’是干什么的吗？”
“明白，生是世子的人，死是世子的鬼。”
白浔揉着眉心。这话是没错，可好像又有点不太对？
“死士可是要签死契的。生死由主，让你干嘛，就得干嘛，没得反悔。”白浔善意提醒。
楚灵玥点头，“这是自然，否则主子凭什么信任。”
嘿，这小姑娘。白浔被噎得无话反驳。
楚灵玥自我推销道：“世子，白大人，臣女现在年龄虽小，但臣女忠心为主，踏实肯干，为人诚恳，敏而好学。琴、书、画、膳均有涉猎，初有小成。”
说初有小成，是她谦虚。一个十一岁孩子，若是说自己造诣颇深，别人肯信才怪。
“虽然最重要的武功臣女完全不会略有尴尬……但臣女可以学，还有另外两大艺——棋艺和女红也是。臣女不怕苦不怕累！”
前世从小学书法、学音律，后来因为好吃自己研究做菜，再加上职业生涯磨炼出来的超高绘画技术，自认在这个世界立足，不成问题。
至于围棋和这个世界特有的星罗棋她是真不会。学围棋，非一朝一夕，何况升段数。她哪有那么多精力都去涉猎。
星罗棋，那是个啥？
女红就更别说了。她那个时代，哪里还用自己缝补衣服，更别说刺绣了。
“秦王弩不过冰山一角，臣女还掌握着很多技术。世子收臣女做属下，不亏。”
这也绝非吹牛。世子若肯重用，她保证让他们南宫家富可敌国。
南宫琰看着楚灵玥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不住推销她自己，不觉有些好笑。
嗯，小女子是有本事。至少能让他心里有笑意的女孩子，她还是第一个。
“依你之言，你将来定会前途无量，何必早早把你自己卖给我，受本世子拘束禁锢？”
“别无出路，仅此而已。”
这话绝对发自肺腑。
盛京的楚家靠不住。要想不任人宰割，和荣儿平安过完这一生，决定今后的生存方式尤为重要。
背靠大树好乘凉。
若能搭上秦国公世子这趟车，在他们的羽翼下韬光养晦，将来自己和弟弟的光辉仕途就是板上钉钉。
既然无法保证重新转世轮回，优先采取的措施自然是当前环境的生存和自保。
借着勋贵的权势上爬，过上一帆风顺的人生，才是她最终目的。
当然，世子这块跳板不是白踩的，楚灵玥会高效而合理地运用前世的知识，给他提供助力。
在别人眼里是卖身，在楚灵玥眼中，这是一项合理的交易。
秦国公世子对待自己人向来优渥，这她是可以确定的。看看他身边的白浔就知道了。
她现在无权无势还没钱，空有定远侯嫡女这个头衔，啥用也不管。只能通过世子这个渠道，获取成长资源。
用现代的话，就是世子先前期投资，她后期回报。
——别无出路，仅此而已。
南宫琰默然。这小女子，说话倒是直接。
一般不是该说这是臣女的荣幸啥啥啥的奉承话么？
收个死士，对南宫琰来说无关痛痒。但他，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收在身边的。
“白浔。”
仅一个眼神，白浔就知道南宫琰要他做什么。
躬身道：“臣下明白。”
不查清楚小姑娘和她祖宗十八代底细，世子怎能放心。
白浔道：“姑娘且先回去，你毕竟是定远侯嫡女，身份特殊，容世子考虑再三。”
楚灵玥起身，拱手道：“静候世子佳音。”
正要退出，南宫琰忽然叫住她。
“等一下。”
“世子还有何差遣？”
“此弩……为何叫‘秦王弩’？”
南宫琰还是不相信这是一个十一岁小姑娘发明出来的，估计是她看了什么古籍，从上面学来的吧。
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不问，不舒服。
再者，秦国公爵位是公爵，日后若是让匠心阁批量研制，“秦王”这个名字，也只会给父亲带来无限麻烦。
楚灵玥眨巴着眼，琢磨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能让世子满意。
总不能如实回答，她对大秦帝国情有独钟。
“秦王弩”就是她前世的游戏公司，根据史实考据改良美化后的，大秦帝国破甲战弩。威力、射程都是普通战弩的几倍。
这个世界的历史中，没有大秦帝国，更没有皇族宗室被封为“秦王”。
南宫琰弱冠后，说不定会是大盛历史上第一位秦王吧，不过这是后话了。
总不能回答是为了巴结世子吧。她的直感告诉她，世子不近女色，最讨厌女子倒贴示好。
要想混迹在世子身边，就不能让世子把自己当女人看待。
否则得罪死这位金主，那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楚灵玥眼珠一转，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坦然道：“回禀世子，臣女打娘胎出来起就是听秦国公的事迹长大的，十分敬慕公爷。五岁的时候，还扯着我娘的衣裙，说以后长大了，非公爷不嫁呢呵呵呵。”
南宫琰X白浔：？？？
……刚说的什么玩意儿？
她要嫁……谁？
南宫琰和白浔脸色瞬变。
楚灵玥也意识到自己瞎扯皮扯出问题来了，赶忙圆谎道：“当然随着臣女日渐长大，除了对公爷有敬仰之情外，再无非分之想，臣女指天发誓。臣女的爹也多亏公爷在皇上面前美言，才蒙封侯。臣女对公爷真是感激不尽……”
南宫琰看着她，则是一言难尽。
至于白浔，更别提了，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烈士。
糟了！
太糟了！
实在糟透了！
楚灵玥真想打烂自己这张口无遮拦的臭嘴。
光想着避讳不近女色的世子了，怎么忘了，突然说想当人家后娘，人家会是什么想法。
她表面看似镇定，实在内心慌得一批。
就连语速也变快了：“所以，所以臣女才斗胆把这破甲弩以公爷的封号命名，只是以全臣女对公爷的感激之情……臣女何等身份，哪里配肖想秦国公呢！臣女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现……现在想来，‘秦王’一名也确有不妥。是臣女考虑不周，万望世子恕罪！此弩威力非凡，不如……不如改为后羿破甲弩。或者……或者请世子赐名。”
像伏羲、女娲、后羿这些神话人物，这个世界还是有的。
楚灵玥一连串吐露完，一脸惊恐地打量着南宫琰。
瞧把她给吓的。
童言无忌。南宫琰也不会真的生她的气。
小孩子崇拜英雄，肖想着以后嫁给大英雄，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秦王弩”这个名字，南宫琰其实挺喜欢的。
“秦破弩。”南宫琰道，“以后便叫此名。”
楚灵玥见他多云转晴了，马上赔笑着笑盈盈称好，心底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爱叫啥叫啥吧，反正专利给你了。
总之是过关了。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口才，连我自己都佩服得不行。
等赢得世子的全面信任后，往谋士方向转行看来也不是行不通呢。
……
出了厅堂，楚灵玥唤来祈，戴上漆黑兜帽，隐藏住容颜。
如今已经跟世子开诚布公，倒是没必要再藏着身份。
她只是单纯喜欢这种打扮带来的神秘感。
大门口楚云荣他们都等急了，见楚灵玥出来，马上围上去。
楚灵玥只说世子还要考虑，让大家先回楚宅等消息。
她知道世子势必要调查她的出身、家世，核查她身份是否清白。反正她不担心。
她相信，以世子的着眼点，一定看得出她对他的价值。
说不准，比死士还高一个等级呢！
至于为他卖命嘛……到时候再说咯。
……
一天后，有关楚灵玥一家和盛京楚家的所有资料，都送到了南宫琰面前。
楚灵玥，时年十一岁，定远侯嫡女。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在军务上多次为定远侯出谋划策，在军中颇有威名。重视家人，很袒护胞弟。
楚云荣，时年十一岁，定远侯嫡子。虽不及胞姐天资聪颖，但资质不差，当得起将门无犬子之名。
南宫琰食指敲着桌子，将“袒护胞弟”四个字多看了几眼。
然后又拿起另外几张纸，上面全是盛京楚家人的资料，就连父辈那些个恩恩怨怨，都详细记载。
楚元韬，楚家嫡长子，正三品礼部右侍郎，刚愎自用，仕途为上。
楚元吉，楚家嫡二子，从六品光禄寺丞，为人自私，趋炎附势。
楚弘盛，大房庶长子……
楚灵芸，大房嫡二小姐……
楚歌瑶，大房庶四小姐……
楚云斌，二房嫡三公子……
楚灵汐，二房嫡五小姐……
……
……
南宫琰把楚家所有人的资料，都过目一遍。尤其是白浔划重点的地方，多看了一眼。
一旁白浔默默感叹，这也就是楚姑娘了，他家世子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上心过，连这种小门小户的家族资料都看得这么仔细。
楚家现在虽有一个三品侍郎，但底蕴到底比不上盛京那些世家大族。跟南宫家、白家，更是没法比。
不过白浔也能理解世子。初见时，那小女子于冷风中傲然而立的身姿，便让白浔觉得，她非池中物。
就像一只雏鹰，迟早要翱翔于天际，驰骋于苍穹。
他都看得出，何况世子。
世子性子一向淡漠，却对她评价颇高。
虽未明言，但白浔明白。
“难怪小丫头说‘别无出路’，原来如此。”南宫琰放下资料，嘴角微微上扬。
白浔点点头，“对楚姑娘而言，楚家乃虎穴。也难怪她早早就想退路了。世子，楚家门户虽小，但家世倒也清白。若她真是赤胆忠心，臣下觉得，可以一用。”
“你不觉得这小丫头，很有故事吗？”
十一岁，初步幼学，却已有此城府。
南宫琰直觉，这女孩，很有故事。
楚元良夫妇的资料他也看了。
楚元良，为人正直，刚正不阿。
楚夫人，上林闺院中品闺秀出身。贤良淑德，秀外慧中。
父母固然有底蕴，却也没法把小孩子教成这样。
楚云荣就是例子。
在皇家和世家大族，这样小的孩子有这样的心性，是不算奇怪。
只要刻意泯灭童心，都可以培养出来。
他南宫琰从小就接受得这等教育。
但放在楚元良家里，就不应该了。
他和他妻子都没有这样的城府，又怎么能言传身教呢？
白浔试探着道：“那……世子的意思，是不用？”
“不用……可惜。”
南宫琰拿起折扇，“啪”地一声展开。
楚灵玥就像一颗原石，值得他细细打磨雕琢。
“白浔，双胞胎回京事宜，由你全权打点。”
让白浔亲自操办，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把楚灵玥当自家门客来栽培了。
“那世子，可是需要她做什么？”
南宫琰弯起嘴角，“不必。她若有心，自会投桃报李。”
若无心，南宫琰也无所谓。
死士，下属，他一向不缺。
银子，他更是不缺。就算培养她的银子打了水漂，对南宫琰来说也不痛不痒。
傲娇的世子大人表示，以他心性，过上几个月，没准就连楚灵玥这个存在都会遗忘的彻底。
他堂堂大盛第一权贵，又怎能将这么个小丫头久久放在他心上。
……
三日后，秦国公和世子，率军返京。
而此时的楚灵玥和楚云荣，在白浔和青山的陪伴下，来到域外的沙漠。
双胞胎说，回京之前，要来拜别父母。
定远侯夫妇，战死沙丘。奈何战事惨烈，尸骨无存。
白浔自然知道此处就是侯爷夫妇埋骨之地。可他聪明一世，此时却不知如何安慰两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