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是朝廷、宫廷双廷制并立。
朝廷官吏为主，宫廷女官为辅。女官最高为正三品六尚宫，相当于朝廷六部尚书，只是比六部尚书低一品。
考上宫廷者，可晋玉籍。
玉籍女子，嫁给太子、亲王当正妃都是够格的，是大盛女子的最高荣耀。即便嫁人，依然可以入宫廷做官。
楚灵玥要想主宰自己的命运，过上一帆风顺的人生，就得努力成为玉籍。
既然桂嬷嬷提起了，楚灵玥干脆坦诚相告。
“桂嬷嬷说的是，我将来打算考凌音书院。”
“凌音书院？”桂嬷嬷吃了一惊，“那可要四科六艺全数通过才考得上。姑娘有几分把握？”
楚灵玥如实回答：“我已悄悄问过夫子，我德礼文数四科的成绩，通过大考绝无问题。尤其九数，能得头筹。琴书画膳我也有把握。只有女红和星罗棋……我现在完全不会。”
九数，就是九章算术，古代的数学。
桂嬷嬷本以为她都没底，没想到这六姑娘不止四科，连琴书画膳四艺也如此自信。
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桂嬷嬷活了大半辈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老太君又曾说，她看过这两个孩子的作业，答的十分精妙，知道这双胞胎成绩都很优秀，便知楚灵玥的自信绝不是打诳语。
楚家这等门户，盼着能出一个中品闺秀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没想到这六姑娘的志向如此之高，倒是让桂嬷嬷生了几分敬佩。
“六姑娘为何不向老太君请教女红？老太君未出阁时，她的绣品可是誉满盛京的，就连宫里的绣娘都赞不绝口呢。”
“至于星罗棋，待老奴婢回去请示老太君，看看能不能为六姑娘想想办法。”
巨鹿书院只教围棋入门。考一般的闺学，大考只要通过围棋初级考试就可以。星罗棋是只有凌音书院才会要的成绩。
“谢谢桂嬷嬷。啊，对了，桂嬷嬷，我要去一趟匠心阁。”
匠心阁，万象商行旗下盈利第一商。听说这个阁主富得流油，连商行的宣传语也是财大气粗：
天上地下，无所不造。
所售商品涉及很广，而且商品都是做工非凡，当得起“匠心出品，必属精品”八个字。
桂嬷嬷道：“六姑娘是想买东西吗？”
楚灵玥微笑道：“有份薄礼送给祖母。”
第5章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你既投我……
桂嬷嬷疑惑，六姑娘哪来那么多钱，去匠心阁买东西？
大房捞了那么多油水，可就连二姑娘楚灵芸都不曾奢望到匠心阁买些什么物件。
但桂嬷嬷又不好张嘴问，心想，可能是六姑娘和白家真的有什么交情，白家赞助的银钱吧。
马车在匠心阁外停下。
楚灵玥接过小青从储物箱里递出的卷轴，正要撩帘子下车。
“小姐，等一等。”
小青急忙喊住她，又从储物箱里取出一件兜帽连身的黑色斗篷衣，递给她。
“小姐忘了这个。”
楚灵玥失笑道：“人家匠心阁的掌柜见我穿着这么古怪，还不误以为我是什么歹人啊。”
小青俏皮地眨眨眼，“小姐不是说，要维持神秘感嘛。”
“你这丫头。”
心里想道：既然以后还要跟匠心阁做生意，那给他们留下点别具一格的印象也好。
便披上斗篷，只是不戴兜帽。
桂嬷嬷见楚云荣没有下车的意思，犹豫再三，道：“六姑娘，老奴婢陪您一起去。”
“有墨画跟着就行，嬷嬷还是留在车上守着荣儿吧。能进匠心阁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再说我也没那么蠢笨，不会跟陌生人走的。很快就回来。”
“这……好吧。墨画，守好六姑娘。”
“是。”
主仆进了匠心阁。墨画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楚灵玥却看都不看，直奔柜台。
便有伙计笑着问：“这位贵娇需要点什么？”
楚灵玥淡淡道：“你恐怕做不了这个主。去请你们掌柜的吧。”
伙计一听，楞了一下，心想估计是位大主顾。
在盛京城做生意的都知道，只有傻子才以貌取人。盛京这么多权贵世家呢，他可不敢因为来的是个小姑娘，就小瞧人。
于是跟另一个伙计耳语几声，让他去请人去了。
而这伙计把楚灵玥请到一边的雅座上，奉上茶水。
不多时，从楼上走下一个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冲着楚灵玥抱了抱拳，道：“不知娇客想要鄙行定制什么物件？”
这位是匠心阁的大掌柜。
一般需要请他出面商谈的，都是来匠心阁专门定制的。
楚灵玥摆摆手，道：“非也非也。我不是来买东西，我是来卖东西的。”
匠心阁不愧为万象商行旗下第一商，铺子里从大掌柜到接待的伙计，素质都是极高的。这要是别的商铺，估计楚灵玥就被撵出去了。
大掌柜面容依旧和善。
身边的伙计微笑着，客气道：“想来小姐找错了地方。您要典当呀，您呢，出了咱们铺子，往南行，遇到第一个路口再往东，到了七条街，那就有这盛京城最大的典当铺。价格也是公道的。”
楚灵玥扯了扯嘴角，将卷轴往他们面前一支，对大掌柜道：“掌柜的不妨先看看。”
大掌柜的接过，卷开，眼神突然变了！
他忽然笑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十分客气道：“贵客，还请楼上详谈。”
请上了楼，大掌柜又奉上上好的明前龙井和桂福斋的名点，这才客气问道：“不知贵客这图上所绘的，是何物？”
楚灵玥慢慢品了一口茶，才道：“这个呀，我叫它万花镜。通过旋转一端，可以欣赏到各种美轮美奂的不同景致。这成品嘛，因为这东西造价昂贵，凭我的能力没办法把它做出来。不过，所需材料我都记录在上面，想必以匠心阁的实力筹集这些东西，是不成问题的。”
她设计的万花镜材料，这个世界都有。以这个世界的能力再现不出来的东西，她也不会画出来拿来卖了。
“而成品的成像图，我也画在上面了。只要你们按照图纸分毫不差的做出来，从这小孔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花花世界。”
大掌柜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楚灵玥看着这么老持稳重的人露出这种表情，不禁失笑。
匠心阁中的奇人异士很多。他们每次发售的新商品也是引领潮流的新物什。
不过，他们再怎么厉害，想必也钻研不出那些跨时代的东西。
就比如，这个在现代没什么稀罕的万花镜。
“姑娘……姑娘打算卖多少？”
“两千两。”
“两千两？”
就连墨画也吓了一大跳。六姑娘这是画了个什么宝贝，敢要这等天价？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两千两对匠心阁来说，不过区区小数。但在大掌柜心中，显然没有估到这样高的价格。
“嗯，这是给你们买断的价格。万花镜一旦出世，必会成为王公贵族们爱不释手的藏品。发售时，你们匠心阁再商业鼓吹一波，造造势，我敢保证，你们挣得只会比投进去的钱要多得多。”
“这么好的聚宝盆，我才卖你们两千两银子，那都是给的友情价呢。我还听说，你们匠心阁也和海上其他国家有生意往来。万花镜可当做舶来品高价卖给别国啊。这其中的利益，不用我多说吧？”
“这……”好像她说得挺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楚灵玥道：“图纸卖给你们，我就不会再卖别家了。这大盛也不是只有你们匠心阁一家，你也不想商品被同行竞争吧？所以我这买断价，可真的是童叟无欺呢。”
大掌柜的仔细思考了一番。
交易在万两以下的，大掌柜有断事权，不必请示东家就可做决定。
“……好！成交，就当和姑娘交个朋友。”
“哎，这就对了嘛。掌柜的果然痛快！匠心阁不愧为天下第一！这以后我这有好东西，还会来找你们合作的。”
万花镜只是个开始。她真正掌握的好东西还多着呢。
之所以先卖万花镜，也是想看看匠心阁再现这小玩具的工艺程度。
即便她把制作细节，包括零件的大小、棱镜的截面角度都以这个世界的算法，记录得非常清楚，但是她不能保证，工匠们是否能精准无误地做出来。
如果能，就可以谈下一笔买卖了。
大掌柜立即命人取来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楚灵玥收了银票，心里美滋滋。看着掌柜的，眉眼里也多了几分光彩。
“要不我和掌柜的再立个契约文书吧？我相信以匠心阁的管理，自然是不会将这制作工艺外流的。但你们东家若是信不过我呢？毕竟空口白话，我也不能让掌柜的难做。”
大掌柜却笑道：“鄙行既然和姑娘做成这单买卖，就没有不信的道理。再说，姑娘方才也说，日后还要继续合作。我想以姑娘之伶俐，自然也不会砸自己的聚宝盆吧。”
且不说这图纸上有几种材料，只有他们匠心阁有这个实力置办到，单是能制作这小巧精致工艺品的能工巧匠，就只有他们匠心阁才有。
别人就算拿了图纸，也会像这位姑娘一开始说的，根本没能力做出来。
大掌柜亲自送楚灵玥出匠心阁，惊掉一地眼珠子。
楚灵玥不知道这位是大掌柜，但其他来匠心阁光顾的贵客，焉能不知？
如果把东家比喻为皇帝，那大掌柜就是宰相。实力越大的商行，大掌柜在业界的地位也就越高。
能让匠心阁大掌柜亲自送，这小姑娘什么来历？
墨画扶着楚灵玥上了马车，楚灵玥回身，对大掌柜道：“掌柜的，还请留步。后会有期了。”
大掌柜抱了抱拳，“好，后会有期，恕不远送。”
墨画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您这已经送的够远了呢，礼数十足。
进了车厢，还没等桂嬷嬷问话，就听墨画雀跃道：“小姐可真厉害！”
楚灵玥微微一笑，“我早说了，有我荣华一日，就有你们富贵一天。跟着我，绝对不亏。”
“是！奴婢回去一定告诉大伙，好好为小姐出力！”
楚灵玥之所以要她跟来，而不是小青，要的就是这效果。
让他们知道，不靠楚家，她依旧可以过得滋润。好让他们搞搞清楚，效忠谁，才有好处。
桂嬷嬷听着，一脸迷茫。
倒是楚云荣和小青一早就清楚楚灵玥要干什么，不以为怪。
“小青。”
“是，小姐。”
小青从储物箱里取出一个首饰盒，递给楚灵玥。
楚灵玥取出一张一千两银票，连同首饰盒递到桂嬷嬷面前，道：“这是我孝敬祖母的，却怕祖母不收，还有劳嬷嬷帮我转交祖母。”
桂嬷嬷看见银票，先是一愣，再打开首饰盒，看见自家主子出嫁时的嫁妆首饰，彻底呆住了。
“六姑娘怎会有这么多银钱？”
于是墨画眉飞色舞地把刚才在匠心阁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倒是没说卖了两千，只说小姐不知画了个什么画，竟然能值一千两银子。
倒是机灵。
楚灵玥道：“祖母心疼我们姐弟，拿自己的嫁妆来补贴我们。可我知道，这些首饰对祖母来说，既然珍藏多年，肯定意义非凡。若不是祖母疼爱我们，自然是不会舍得拿出来的。”
“可我有能力养活我们姐弟，也该替我爹娘孝敬祖母，哪有让祖母花掉心头宝的道理？还请嬷嬷拿回去。这一千两银票，虽然俗气了些，但是我凭本事挣来的。不足以感激当年祖母对我爹娘的养育之情、照拂之恩，可也想为爹娘尽一尽孝心。”
“大伯二伯官场上少不了花钱打点，维持侯府门面花销也大。我知道府里拮据，可也不能苦了祖母。祖母正当该颐养天年，这银票，嬷嬷就给祖母添补一些补品物件吧，也算是，我替我爹尽孝了——这也是我爹的遗愿。”
桂嬷嬷眼眶一下子红了。
楚老太君为楚家付出了太多，却没人心疼她的苦。
长子楚元韬偏爱妾室，宠妾灭妻。这些年若不是老太君压着，丁雅琴当家主母的地位，肯定不保。
老太君对她多好啊，可她还不是照样克扣老太君院中的月钱。
说什么布庄的生意，在盛京之中到底比不了那些世家大族的产业，家里没有太多闲钱。可是她接济她娘家的时候，却一点也不拮据呢。
这些楚老太君都知道，只是为了家庭和睦，不愿说而已。
早知道六姑娘上进，而现在这孩子又如此懂事，桂嬷嬷替老太君倍感欣慰之余，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她一把握住楚灵玥和楚云荣的手，道：“六姑娘，荣哥儿，有些话，本不该是我这做奴婢的该说的。但姑娘和哥儿这些年不在家中，又还小，有些事，实在不想让你们知道，又不能不让你们知道……”
楚灵玥回握住桂嬷嬷的手，道：“嬷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晓得，嬷嬷是真心为我们好的。”
桂嬷嬷欣慰地点点头，道：“这大房家的还有二房家的，虽然是姑娘和哥儿的亲人，但到底不是你们亲生父母。姑娘和哥儿对待长辈自然要恭敬守礼，但也不要过于亲近。”
有些话，桂嬷嬷也不能说得太直白。
楚灵玥和楚云荣对视一眼，了然地笑了笑。桂嬷嬷既然能说这话，这就是真把他们当自己人了。
楚灵玥道：“我明白。两份家产变三份，两家都不会高兴。估计心里止不住在想，我们怎么没死在塞北呢。”
侯爵爵位，她不提。
桂嬷嬷叹了口气，“姑娘是个明白人。这人心啊，说不准。就算流着相同的血，心也未必能交到一处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