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也帮腔道:“小姐,您也知道,这塞北不比咱们盛京。边关又战事频频,这三娘子一个闺秀,最后都上了前线了。平时他们饥一顿饱一顿的,还是您让奴婢接济着呢。这三娘子能把六姑娘和荣哥儿教的如此听话懂事,已是尽心尽力了!那些塞北的孩子,有哪个比得上我们姑娘和哥儿优秀呀。”
其实他们在塞北的日子也不至于沦落到饥一顿饱一顿的。只是老太君心疼六姑娘,气一上来,桂嬷嬷若不这么说,老太君哪能消气呀。
楚老太君一听,悲由心生,忍不住又掉起眼泪来。大家又赶忙劝。
楚老太君止了泪,又问楚云荣,“荣儿,你投壶和马球的技术如何?”
楚云荣挠挠头,“祖母,您若问孙儿御术和射术如何,孙儿倒是和爹学过。可这投壶和打马球……孙儿不会。”
“这怎么能行呢。”楚老太君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打马球、投壶,不仅仅是一种娱乐游戏,更是富家子弟们切磋交流的一种交际手段。就像你们吃饭不会用筷子一样,是要不得的。你们两个再长几岁,可是要经常出入文会音阁,和盛京那些公子千金交流、切磋的。一个不会女红,一个不会马球投壶,那怎么行?不成不成!”
楚灵玥忍着笑。行吧,诸葛亮在激老黄忠了。
她给楚云荣使了个眼色。
楚云荣会意,拉着楚老太君的衣袖撒娇道:“那孙儿就一直待在祖母身边,尽孝。这辈子也不出这个大门了。”
“胡说!”楚老太君佯装一怒,“你是定远侯嫡子,又是独子,将来是要承袭你爹爵位的。不出大门?那还不成全盛京城的笑柄!你说想待在老身身边,是吧?那从明天开始,学院下课就到我这里来,跟老身学投壶、打马球的技术。”
楚灵玥笑嘻嘻问道:“祖母,您还会打马球呐?”
楚老太君瞪她一眼,道:“还有你!女儿家虽不必把投壶、马球的技巧学得像男儿那样融会贯通,但也得知道点基础。可你看看你,别说投壶了,连女红都不会。你也是,明天开始,下了课就来我这里学女红,什么时候把女红学到我满意了,再跟荣儿学打马球和投壶。”
“啊?”楚灵玥一脸惨相。
“啊什么啊?学不会,打断你的腿!”
桂嬷嬷在一旁捂嘴偷笑。这两个小戏精!
……
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楚灵汐气都快气死了。三姐妹中,祖母最疼的就是她,可祖母都没有亲自传授她女红、投壶和打马球的技艺。
这楚府上下谁人不知,楚老太君年轻时,女红、投壶和打马球的技术,是出了名的好。
尤其是老太君的绣技,就连宫廷尚服局的掌宫夫人都赞不绝口,宫里的娘娘也还曾和楚老太君要过一幅绣品呢。
这楚灵玥一来,不仅抢了祖母对她的宠爱,还要祖母亲自传授技艺。
她楚灵玥,凭什么!
楚灵汐不满道:“祖母连我都没教过,凭什么教他们!”
楚歌瑶笑道:“这有什么好气的。看看那楚灵玥,连女红都不会,难怪祖母觉得她丢人呢,还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富贵人家的子女,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还好祖母发现的早,不然等以后她楚灵玥在文会上漏了怯,人家会怎么看待我们楚家的女儿?我都要被她累的坏了名声。”
楚灵芸目光一寒。楚歌瑶这个蠢的。楚灵玥现在是不会,可祖母亲自教导,她以后的女红技艺,能差吗?将来,还不是要技压众姐妹一筹。
丁雅琴虽然有教导过她女红,但到底比不上老太君的技艺。
不行……她得想办法,让老太君也教她!
楚灵芸拉两个妹妹袖子,小声道:“两位妹妹可小声点吧,当心被里面听见,发现你们在偷听。”
楚灵汐道:“就她说话大声!还没脑子。祖母亲自教导,你当是你娘的手艺呢!”最后一句,是对着楚歌瑶嚷嚷的。
楚灵汐虽然刁蛮,但也不失小聪明。她和楚灵芸想的一样,三年之后,楚灵玥的绣技,岂不是要盖过她们去了。
“你说谁没脑子!”
楚歌瑶气急,抓住楚灵汐的手腕,推搡开来。
“两位妹妹,别打了……”楚灵芸给彩蝶使眼色。
彩蝶会意,假意跟着拉架,却用力一推,把楚歌瑶和楚灵汐推了出去,撞倒屏风,摔倒在地。
“是谁在那!”
第7章 楚灵玥是不同的 楚灵玥和别人……
楚老太君院落,中萃轩前厅。
楚灵芸、楚歌瑶、楚灵汐三姐妹并排而跪。
楚老太君坐在主位之上,祥和的脸上满是愠色。
楚元韬拿着戒尺,脸色铁青,看着下跪三人,冷冷道:“瞧瞧你们,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从小送你们到学堂学德礼,你们就是这么做礼的吗?嗯?”
他气得来回踱步,一旁矗立的三个母亲,皆不敢出声相劝,就怕越劝主君越生气。火上浇油,反倒更让自家女儿受罪。
“不经传召,擅入前厅,冲撞你们祖母。姐妹之间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你们是什么?是那些市井撒泼耍赖的泼妇吗?”
楚元韬拿着戒尺,指着她们,“这还是我楚家的闺秀?”
他在士林大儒中向来闻名遐迩。都传楚家家风严谨,全仰仗他这位主君治家有方。不愧为礼部侍郎,当之无愧。
这要是让外界知道今日之事,他在礼部,在朝廷,在整个士林中,那还有脸吗?
楚灵芸啜泣道:“芸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说罢,主动将手心伸出去。
一旁丁雅琴看得着急了。
这在场女眷中,除了老太君,也就只有她这个当家主母有发言权。楚灵芸又是她亲闺女。
再说,在主君赶来之前,她已经从丫鬟口中详细听说了事情始末。本来芸儿就是被那两个顽劣的拖累的,凭什么打她?
“芸儿,还不闭嘴!这本就不关你的事!”丁雅琴大喝。
楚元韬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这事情的前前后后,楚元韬也听丫鬟们说了。他也知楚灵芸这次是被两个妹妹拖累了。
可你丁雅琴是当家主母,你在这种场合只向着自己女儿说话,合适吗?
你让淑珍怎么想?你让弟媳怎么想?你又让这满屋子的丫鬟怎么看你这个主母?
楚元韬指着丁雅琴,冷冷道:“你闭嘴!孩子们顽劣,与你这当家主母也脱不了关系!若不是你娇惯放纵,她们能恃宠而骄,不知礼数,无法无天?”
“我……”丁雅琴杏眼圆瞪。
一个是你心肝宝贝,一个是栾玉兰的女儿,我……我管得着吗我!
楚灵芸流着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哭诉道:“还请父亲不要责怪母亲。母亲平日既要管理布庄的生意,又要操持整个侯府,两头奔波。而我们也大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让母亲时时刻刻监管着。”
“今日全是芸儿的不是。家中姐妹几个就属芸儿最大,今日却没能照顾好两位妹妹,冲撞了祖母,闯下大祸。说到底,都是芸儿没有尽到长姐的责任。请父亲罚我吧。”
楚元韬让她把手伸回去,看着丁雅琴,教训道:“看看芸儿,再看看你自己!”
别的狠话,当着顾淑珍和栾玉兰的面,他也就不多说了,给正妻留几分薄面。
他走到楚歌瑶跟前,道:“瑶儿,手伸出来。”
楚元韬虽然也不忍心打楚歌瑶,但另外一个是侄女,他总不能先打侄女,再打女儿。
楚歌瑶怕疼,立马吓哭了出来:“爹,你别打我。是她——”
她指着旁边的楚灵汐,“是五妹妹非要偷偷跑过来,看祖母传召六妹妹和七弟做什么。我……我只是……只是来劝她回去的!”
楚元韬翻了个白眼,“你劝你妹妹,还能劝到两人打起来?还能劝到把屏风推倒,惊吓你祖母?”
“大伯,是她推我们的!”楚灵汐愤愤地看向楚灵芸,“要不是她指使彩蝶推我们,我们也不会从屏风后面跌出来。”
楚灵芸一脸委屈,“五妹妹,你怎么可以在祖母、在几位长辈面前如此诬陷我?你和四妹妹因为吃着六妹妹的醋,吵嚷起来,还互相推搡,我是怕你们火气上来,万一划破脸就不好了,这才和彩蝶上去拉架的呀。”
彩蝶也跪了下来,急急道:“老太君、主君明鉴!两位小姐互相撕扯,我们小姐拉不开,奴婢才上来帮忙拉架。也不知两位小姐是不是想踢对方,结果踹到奴婢身上,奴婢一下没站稳,这才撞到两位小姐身上,一起摔了出去……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
她一边说,一边咣咣咣磕头。
楚灵汐和楚歌瑶异口同声:“你胡说八道!”
“你们还不给我住嘴!都伸出手来!”楚元韬大喝。
楚灵汐和楚歌瑶颤颤巍巍伸出手来,楚元韬各打了十手板,打得她们龇牙咧嘴,嚎啕大哭。心中快恨死楚灵芸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到祠堂跪着去!再把《女戒》抄五十遍!”
他又看向楚灵芸,“芸儿,你虽是来规劝两位妹妹,但你身为长姐,没有约束好妹妹们。你也到祠堂对着祖宗排位思过,罚抄《女戒》二十遍。”
都惩罚完,楚元韬恭恭敬敬地走到楚老太君跟前,道:“母亲,她们冲撞了母亲,都是儿子管教不严,是儿子的错。现如今她们错也认了,罚也罚了,还请母亲息怒。”
楚老太君摆摆手,神色疲惫着道:“你是一家之主,就按你的意思吧。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
楚灵玥和楚云荣一直在后厅,由屏风挡着,守着茶几上的瓜子点心,一边嗑瓜子,一边坐着听那边的热闹。
楚云荣看她悠然自得地嗑着瓜子,好笑道:“那边鬼哭狼嚎的,亏你听着这哭丧音,还能吃得下去。”
“能。我不但吃得下去,还吃得十分开心。”
真是锣鼓喧嚣鞭炮响,作为一个资深吃瓜群众,当然表示很开心了。
“行吧,她们也算是自找的。就是那楚灵芸,撇开干系倒撇的快。”
楚云荣不傻。今日楚灵芸和那两个一起出现在后厅,怎么可能是来劝架的。他感觉,楚灵汐说的,才是真的。
“玥儿,你说这楚灵芸打得什么算盘?”
不知从何时开始,荣儿就不再叫她姐姐,而是唤玥儿了。
起初,还挺不习惯的。可后来听着听着,也就这样了。
荣儿虽然是弟弟,但他俩不过就是从娘肚子里前脚后脚出来的关系。可能是提前步入叛逆期了,不乐意叫姐姐就不叫吧。
“应该是跟那两个笨蛋一样,想看看祖母叫咱们来到底要做什么吧。顺便,坑那两个笨蛋一把咯。”
换成自己,眼前有个现成的坑,也会去踹一脚的。
“瞧她哭的梨花带雨,可我听着,却是假里假气的。”
楚灵玥笑嘻嘻道:“哎哟,我家荣儿厉害了,懂得分辨女人眼泪的真假了。”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楚云荣的脑袋,“眼泪可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呢。你以后跟女人打交道时,可千万别被女人的几滴眼泪给骗了。”
“那你怎么从来不哭。”楚云荣撇撇嘴。
“我段数高,用不着眼泪。”
楚云荣默然。
你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觉得哭是示弱,所以才再也不肯流泪吧。
楚云荣默默攥起了拳。
听着那边散戏了,楚灵玥拉起楚云荣的手,“行啦,戏子们都走啦,咱们也去拜别祖母,回去用晚饭了。”
第二天一大早,丁雅琴就过来给楚老太君问安。
顺便,还带来一煲亲手熬的鸡汤给婆母。
“母亲,那三个孩子跪了一晚上祠堂,也都知错了。”
“嗯。”楚老太君默默喝着汤,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丁雅琴赔着笑,道:“母亲,说到底,这事都是因为她们羡慕玥儿,能得您亲自传授女红引起的。反正都是您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不,您教导玥儿的时候,让那三个丫头也来旁听……也好过让她们心里觉得母亲厚此薄彼,姐妹之间再生了嫌隙……”
楚老太君眉头一皱,“玥儿怎么能同她几个姐姐一样呢,嗯?她是个没娘的。都这么大了,竟然连纫个针都没做过,传出去像话吗!”
老太君越说越气,“老身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几个孩子们又各有娘亲教授,本也不用老身操这份闲心。可玥儿孤苦伶仃,没爹没娘。老三那个混账东西,在塞北时就知道打仗,打打打,把命都打没了,也不说去管一管自家女儿,累的她都快十二岁了,不知道女红是什么东西。”
“你说说,你说说,这传出去,我们楚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嗯?我楚家言情书网,就出了这么个拿不出手的闺秀?你这个大娘子对她们的课业不闻不问,还要累的老身出面。不然等三年后,这孩子们大考归来,一说楚家那六小姐,不会女红,考不及格。我楚家日后在盛京,还有立足之地吗!”
“小姐,您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桂嬷嬷忍着笑,抚着老太君的背,“帮”她顺着气。
她们早料到今日丁雅琴会来这么一出,早憋着一出苦肉计等她呢。老太君话说的越严厉,越难听,就越能堵丁雅琴的口。
这都是为了楚家的门面,是大义。
老太君还牺牲自己宝贵时间了呢。
若一味向着楚灵玥说话,丁雅琴就会说老太君厚此薄彼了。
楚老太君喝了口茶,接着道:“芸儿、瑶儿和汐儿,现在都该给自己绣嫁衣和绣龙凤婚被了,平时还要去书院读书。你让她们过我这来,跟着六丫头从穿针引线听起,那不是耽误了她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