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太明白了。前世的经验还不够吗？
“想来嬷嬷，必有教诲教我。”
“唉，老奴婢能有什么教给姑娘的呢。二姑娘、三哥儿和四姑娘出生的时候，都发生了不少事。也多亏老太君出面，才没闹到不可收场……如今六姑娘和荣哥儿回府，也是老太君出面，让大夫人另置办一个院子……”
便将那日楚老太君和丁雅琴说的话，全数告知。
“姑娘和哥儿平日要小心谨慎，屋子里的东西，三两日便让丫鬟们清一遍，别少了什么。最要紧的是，可千万别多了什么。至于膳食，置办食材的奴才都是老太君的人，姑娘倒可以放心。”
楚灵玥听了，心里很感动。
楚云荣道：“小青，墨画，不为，嬷嬷的话，你们可记下了？”
三人立即回记下了。
楚家既已交给大房嫡妻打理，那么府中闲事庶务，楚老太君就不该再过问，否则就是坏了府里的规矩。
祖宗家法大于天。
可楚老太君为了保双胞胎，还是干涉了。
这丁雅琴，还得仰仗婆母保嫡妻地位，不敢说楚老太君的不是。不然就照楚元韬宠妾灭妻的劲儿，这家起码有一半得让顾淑珍管着。
但楚老太君若是一再干涉，只会家庭不睦。
楚灵玥本来还打算依仗老太君为他们遮风挡雨，现在看来，得改改计划。
祖母仁善，实在不该给老人家再添麻烦。
她得想办法，渗透这个家。
看来，得提前安排青山叔，帮她做事了。
“桂嬷嬷，让马车掉头，去下京。”
桂嬷嬷一讶，“姑娘，这下京龙蛇混杂，姑娘身份尊贵，可不该去那种地方。”
楚灵玥逗趣道：“哪有人天生就身份尊贵，不过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我若投在苦难人家里，没准早被卖到秦楼楚馆，现在反倒是盛京出了名的窑姐儿呢。”
小青噗嗤笑了出来，墨画和不为彻底呆住，桂嬷嬷则立即去捂她的嘴。
“姑娘可不能乱说！这话若是被外人听见，姑娘的清誉可就毁了！”
“好好好，我不乱说。嬷嬷让车夫赶车吧，我去下京有正经事办。”
“这……姑娘。”
“昨儿个去大娘那屋吃饭，听大伯说起，皇上封世子为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了。”
南宫琰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加上他的家世，这次又随父在塞北立下战功，皇帝封无可封，他便跟皇上要了这个官来做。
监察百官，纠劾百司。
皇帝本来就对他信任有加，自然准了。
世子可是她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主子。吃了主子的赞助，还没给主子建立功勋呢。
以后拿什么脸借着人家往上爬。
“若非世子和公爷，侯府可没有今日。”
楚家人也知道，若不是秦国公，楚家哪里能出个侯爷。
“世子对我有大恩，我得报答。这次去下京，就是为世子办事。”
不然休沐日，她不在家中精进学识，跑出来观哪门子的光啊。
桂嬷嬷见识了她在匠心阁的本事，知道这是个有主见的，便不再多问，吩咐车夫去下京城。
这下京城，她足足溜了多半天。
尤其是穷苦人家的落脚处，她让小青留心记下了。
这些富贵人家瞧不上的下五门人，在楚灵玥眼里，可是香饽饽。
第6章 你凭什么就对楚灵玥好 凭什么……
一回楚家，楚灵玥就把院子里的仆人，个个打赏一遍。
回家路上，她特意吩咐小青，到钱庄将银票兑成了零散银两。
仆从们拿赏钱，个个欢喜的不得了。又听墨画说了匠心阁的事，对主子更加忠心了。
这侯府，跟谁混也不如跟六小姐拿的银钱多啊。
遣走仆从，楚灵玥又单独叫来了青山。
“青叔，我有一件要紧事要你去办。”
楚灵玥给了他两百两银子，道：“叔叔年轻时在江湖上打拼闯荡，自然是懂得，如何融入穷苦人之中，与他们结交。”
“这盛京繁华，却也有很多过的不如意的人。下京城就有很多穷苦人。今日我打听了，那些店小二、商铺伙计、苦力、脚夫甚至还有人牙贩子、勾栏妓子……有好多都合租在一个四合院里过活。我要你带上这些银子，接济他们，和他们处好关系。”
“小姐这是……？”
“他们以后，就是我们在盛京各处散布的耳目。富贵人不把他们当人看，有时说话根本不避讳他们。这些人知道的‘秘密’，可不少呢。我们要慢慢将他们整合起来，能笼络多少是多少。我要在盛京暗流之下，打造我们的情报体系。”
青山听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小姐的意思，他懂了。
江湖人都知道，想打探什么消息，去客栈、酒肆找那些小二，多半都能打听出来。
正像小姐说的，那些体面人，不拿这些苦力当人看。
奴才就是奴才，连狗或许都不如。
你会避讳一条狗说话吗？
“小姐，你这……工程量可巨大啊。”
“嗯，要想打造完整的情报体系，恐怕没个几年不行吧。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又不像那些世家权贵，有自己的情报网。而且，各府的这些下人，他们给人当奴当婢，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要养活他们的爹，娘，还有亲人。如果我们能把这些人的‘软肋’笼络好了，再给他们一些银钱，我不信收买不了他们。”
有钱能使“磨推鬼”。
越是弱小群体，才越抱团。
“卑鄙是卑鄙了些，可我也养着他们。也算是各取所需。”
“可是小姐，咱哪有那么多钱！”
楚灵玥笑道：“钱够。我以后能挣好多的。你现在先把我跟你说的，下京城几处四合院的人笼络住。二百两绰绰有余了。带他们住环境稍微好一点的院子，现在不遮风不避雨的……以后，你就是他们的龙头大哥了。”
龙头大哥……咋听着像打家劫舍的呢。
“另外，侯府这些下人们的底细，他们的爹娘住哪，家里还有什么人，也利用这些人，抓紧打探清楚。打探一个穷苦人家，对他们而言，应该很容易。”
这倒是……下五门的人，江湖又称小衙门。小道消息来源可快。
可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千金，怎么对江湖上的门门道道知道的这么详细？
“青叔，我希望一星……七天，最多十天，摸清大房、二房几个二等丫鬟小厮的家人底细。不过切记一点，那些大丫鬟们，先不要打听。”
你收买我身边的人，我也能收买你的！
不过能被提拔成大丫鬟，对主子必是极其忠心的。好比小青，把她脑袋拧下来她也不会背叛自己。现在还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可我若是走了，你和荣儿怎么办？”
“不碍的。有祖母照拂，楚家人暂时不敢乱来。再说还有小青呢。青叔若是尽快帮我把这件事办好，这些家仆归我暗中掌控，那几个臭婆娘没人可差使，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自古办这些脏活累活的，还不都是下面的人。他们哪能脏了自己的手。
再说了，即便想脏，估计也不太会。
至于楚老太君……
桂嬷嬷必会向楚老太君回禀今日他们所谈的话。
楚灵玥虽不想给老太君添麻烦，但依照老太君的性格，听了楚灵玥说的那番话，肯定是要照拂他们的。
说到底，楚灵玥还是利用了人心。
只要楚老太君能稳住大房二房，给楚灵玥时间慢慢渗透这些家仆，今后楚家的局势基本就稳了。
……
第二天，孩子们下课归来。
早有楚老太君院子里的婢女等候在一旁。楚灵玥和楚云荣刚一下马车，那婢女便上前福身，道：“六姑娘，七少爷，老太君请你们过去。”
楚灵汐正被搀扶着下马车，听见这话，问：“祖母找他们两个干什么？”
婢女道：“回五姑娘，老太君只差遣奴婢过来请六姑娘和七少爷，具体是什么事，奴婢不知。”
楚灵玥心中已有数，道：“知道了。荣儿，祖母传召，我们还是赶紧过去。”
“嗯。”
楚灵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噘嘴：“哼，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祖母找他们去干什么？”
楚歌瑶挑衅着道：“是呀。这以前祖母是最疼爱五妹妹你的。现在，眼里就只有六妹妹，没有你咯。”
“你！哼，祖母眼里没我？只怕是祖母眼里没有你吧！”
“你说什么！”被戳中脊梁骨，楚歌瑶气得跳脚。
楚灵芸赶忙横在中间，劝道：“两位妹妹别吵了。都是自家姐妹，祖母疼爱谁不是一样，莫要伤了姐妹和气。”
这话听着像是她当和事佬，其实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
楚灵汐冷冷瞥了楚歌瑶一眼，看向楚灵芸，怪声怪气道：“二姐姐真是好脾气。可你脾气越好呢，某些人啊，就越蹬鼻子上脸！”
楚歌瑶怒道：“楚灵汐，你说谁呢！”
“唷，我指名道姓了吗？怎么，四姐姐，你心虚呀？”
楚灵汐向来看不上楚歌瑶。不过就是个庶女，即便得大伯宠爱又怎样？庶出就是庶出，永远没有嫡小姐尊贵。
楚歌瑶仗着她们母女得主君宠爱，敢在楚灵芸面前耀武扬威，而楚灵芸向来是个柔弱怕事的，大概是因着母亲不受宠，从不敢与楚歌瑶计较什么。
可楚灵汐可不怕她！
你是你爹娘的心头肉，我还是呢！
你只能叫你母亲一声小娘，你小娘再受宠，你爹偶尔也得去正妻那走走过场，哪像我们二房。
就我爹不纳妾这一点，就比你们大房强了不止百倍！
楚灵芸看着这两人争吵，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地笑容。
楚灵汐只道她柔柔弱弱，向来不争。可这个肤浅的小丫头又怎会知道，“柔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她对楚歌瑶的容忍，并不是因为怕了她。
其实对这两个妹妹，她才是打心眼里看不上的。
丁雅琴即便再不得父亲宠爱，可丁家是士林之家，从小是饱读诗书的，又是正妻。
而那顾淑珍又是什么出身？就是仗着有几分狐媚之色罢了。妾就是妾。
二房的栾玉兰更才是。一个商贾之女，也就是二叔官职太低，又贪栾家的嫁妆，这才娶了她。否则，与楚家门不当户不对的，能进楚家的门？
所以这两个女人生的女儿，才会这么缺少家教，怎能与她相比？
这些年，楚灵芸博览群书，学贯古今，是楚家最优秀的女儿。
她的学问，她的不争，她的忍让，成就了她的美名。
就连父亲都对她刮目相看，非但没有因为不待见母亲而迁怒于她，反而对她很好。
新来的这个六妹妹，课业瞧着也比不上她。
其实楚灵芸哪里知道，楚灵玥一直在韬光韫玉。学堂上，夫子从来不问她问题，自然显不出来她的博闻强记。
这夫子是白浔叮嘱过的。白浔早已交代过夫子，不管楚灵玥和楚云荣多么优秀，评价只给尚可便是。
“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
楚灵芸一把拉住楚灵汐，“五妹妹，使不得呀。未经祖母传召，擅自闯入，冲撞了祖母，若是被我父亲和二叔知道，可是要跪祠堂、挨手板的。”
楚灵汐白了她一眼，“我爹才舍不得让我跪祠堂、挨手板呢。再说，我只是溜进后厅隔着屏风偷偷看一眼，祖母在前厅又不会发现，怎会冲撞祖母。”
抽手挣开楚灵芸，转身就往楚老太君院子方向跑。
楚歌瑶见状，也急急跟上。她对祖母叫小六小七去做什么根本没兴趣，她就是想看楚灵汐出错，好被打手板。
说什么你爹不舍得你挨罚？笑话！我爹也不舍得我呢，炫耀什么。
楚灵芸见楚歌瑶也走，急忙劝道：“妹妹，这五妹妹不懂事，到底是二房的。我们可不能坏了规矩呀！”
“你起开！你没胆子去，就别拦我。我一定要去挑楚灵汐的错处。”说完很快追了上去。
楚灵芸身边的大丫鬟彩蝶，劝道：“小姐，这两位小主既然不识抬举，您又何必替她们操心呢！反正到时候冲撞了老太君，那是她们活该。”
“彩蝶，话可不能这么说。她们可是我妹妹，我身为姐姐，怎么能袖手旁观？我们也快跟上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闯祸。”
其实，楚灵芸也很在意祖母传楚灵玥姐弟过去做什么。但是，做戏得做足了。
她故意说的大声，让车夫和路过的婢女都听见。
这下有人给她作证，即便冲撞了老太君，父亲责怪，她也是去“阻止”妹妹们的，长辈又岂能把她和那两个一并论罪呢？
……
楚灵玥和楚云荣来到前厅，双双行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好，好。”楚老太君笑着招招手，让他们靠近些，“昨日听桂芬说起，玥儿不擅女红，可有此事？”
楚灵玥小脸一红，惭愧道：“孙女岂止是不擅长……根本就是不会……”
楚老太君脸色一板，“我大盛乃礼仪之邦。女儿家不会女红，那传出去可怎么得了！你娘打小竟也不教你么？”
楚老太君本来对三儿媳没有偏见，又是中品闺秀。只是听楚灵玥竟然一点女红都不会，这才生气。
楚灵玥忙道：“祖母莫要怪我娘。实在是孙女愚笨。我娘从小就教我和弟弟书法绘画，诗词歌赋。女红……女红是我学不会，而娘也总不能厚此薄彼，将精力全放在我一人身上，冷落了爹爹和弟弟。实在不是我娘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