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小青手一扬，一枚梅花镖死死钉在一棵树上。
楚灵玥接过话头：“那就不好了，是不是？我的祈远视的目力超乎你们想象。方圆百里，一草一木，都逃不过它的鹰眼。”
祈很配合地嘶鸣了一声。
马上有一个丫鬟跪下，哭着磕头求饶道：“小姐恕罪！大夫人确实……确实吩咐奴婢将小姐和七少爷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她……奴婢若是不听话，她便将奴婢发卖了！奴婢……奴婢不想背叛主子，今后也不会把主子的消息传给大夫人，求小姐相信奴婢！”
果然啊。
她本就随便吓唬吓唬，没想到还真被挖出一个暗线来。
这丁雅琴操持楚家这么多年，大权在握，哪里能容得不确定因素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蹦跶。
往她们院子里安排眼线是早晚的事，没想到她下手这么快。
“你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话，奴婢叫墨画。”
“墨画啊，好名字。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们这院的消息，你还是传给她。只不过，我让你传什么，你便传什么，听明白了吗？”
“奴婢听明白了！”
“还有，今天的事，都烂在你们肚子里。小青只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还有祈，你们也从没见过，明白么？”
众人喏喏回是。
楚灵玥满意地笑了笑，让小青安排他们做事。
小青自愿做楚灵玥的婢女，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本来，楚灵玥不愿让青山和小青留在侯府为奴。
回京路上她问了白浔盛京格局，想着等过些日子，她安排他们在下京住下，让他们过上自己的生活。
但青山不肯。说她和荣儿在侯府孤立无援，身边不能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
小青从小和他们玩在一起，彼此知心。
青山把以前跑江湖的手艺，都传授给了小青。虽然是见不得光的本事，但聊胜于无。
而且，他和小青还会点拳脚功夫。虽然打不过那些真正习武之人，但是对付府里这些个奴才是绰绰有余了。
楚灵玥的确也不舍得小青，便承了青山的情。私底下，楚灵玥也绝不会把小青当成佣人对待。
而青山叔，等她在盛京打好根基，还需要他帮她办一件事。
现在嘛，让青叔留下照看荣儿，顺便教一两手防身的招数也不错。
众仆都散了，楚云荣才去拉楚灵玥的手，忧心道：“姐……”
刚来楚家第一天，就被有心人算计。他们还是太年轻了，恐怕斗不过这帮老姜。以后的日子，很难熬。
楚灵玥递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道：“荣儿不怕，有姐姐在，姐姐会保护你的。”
天塌不了。
楚云荣紧紧握住楚灵玥的手，眼波揉进月色，是那样明亮好看。
“姐姐，我会成长起来，尽快变得强大。”
玥儿，我也会，成长起来，将你护在身后。
第4章 嫁个好人家 楚灵玥得嫁个好人……
这阵子大房和二房倒是没给姐弟俩整什么幺蛾子。
可能是他们两个刚回京，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出手。
也可能是怕白浔真和这姐弟有什么相交莫逆的关系，先观望一阵子。
不过也有楚老太君暗中相护的缘故在内。
白浔自那日带他们去巨鹿书院办手续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是留话给楚灵玥，如需找他，可往金玉斋传口信，他自会安排见面。
金玉斋，是誉满全国的珠宝玉器店，东家正是白家。
楚灵玥可不敢轻易劳烦人家。他们这一家子在巨鹿书院上学的学费，可都是白浔出的。
大房二房那帮蠢货，还真信了白浔的话，以为是朝廷抚恤侯府，给拨的学费呢。
这院子里的仆从，她和小青都时时刻刻盯着。不过他们是真被她吓唬住了，一个个做事仔细，贴服得很。别的院的丫鬟小厮找他们私下说了什么，他们也老老实实汇报。
尤其是墨画。
丁雅琴派碧玉暗中找过墨画一次，墨画也按照楚灵玥教的回了。
小丫头回来一脸崇拜地说，碧玉问的问题，跟小姐说的一模一样！
从此对楚灵玥更是敬服。
这丁雅琴安的什么心，楚灵玥懂。
这位当家主母本就有两个敌人，现在可不想再添一个。
在侯府住了几个月，楚灵玥差不多把家里这些人物关系，都掌握清楚了。
首先是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不像表面那么和睦。
楚元韬和楚元吉的俸禄，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侯府。而且他俩也不在京中要职，贪又贪不上。楚家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全靠自家布庄的生意维持。
布庄和楚家的账目，都是丁雅琴在管。有什么油水，也自然全落在了大房。
二房肯定眼红。
尤其是楚家从玄武区搬到朱雀区后，为了撑门面，花销更大了，只能从家里的吃穿用度中省。
二房本就过得不如大房滋润，现在又被丁雅琴缩减了一笔，他们心里能痛快才怪。
而二房的优势就在于，栾玉兰为楚家生了个嫡子。
楚家的长孙，楚弘盛是庶出，乃楚元韬妾室顾淑珍所生。自然比不上二房的嫡子尊贵。
按照大盛礼制，嫡子继承家业。大房现在虽然管着家，管着布庄，但以后二房家的儿子娶妻，权利都要移交到二房儿媳妇手上。
这几年来，丁雅琴和栾玉兰暗中掐了不少次架。
但没有一次闹出出格的事来。
主要是楚老太君在上面镇着。
还有就是，大房内院也不平静。
当年丁雅琴对新科探花楚元韬一见钟情，非他不嫁。而楚元韬已有所爱，那就是顾淑珍。
楚老太爷看中丁家在士林中的威望，非要楚元韬娶丁雅琴为正妻。
可二人成婚一年却无子嗣，这下楚元韬就有借口把顾淑珍收为妾室了。
顾淑珍倒是争气，为楚家生了个儿子。从此她在楚元韬心目中的地位就更重了。
丁雅琴看了许久的病，才怀上一胎。
可惜是个女儿。
而且她的身子，以后再难有孕。
所以这些年，丁雅琴虽贵为当家主母，但日子却过得极其苦闷。
顾淑珍那个狐狸精仗着得丈夫宠爱，隔三差五就要在她跟前跳腾。教的一双儿女也是飞扬跋扈。
而睿智的楚老太君，就是利用这三个女人复杂的利害关系，相互制衡，让她们相互牵制。
老太君年纪大了，身子骨也没以前硬朗，很多事，她实在不想去过问，只想安安静静，颐养天年。
平时这几个女人小打小闹的，她眼不见心不烦，让丁雅琴这个当家主母自行处理。可一旦有越界的苗头，就会被她很快掐断，才没闹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要说这楚家也真有意思，就跟看戏本似的。在楚灵玥眼中，实在是精彩极了。
丁雅琴给三房这边安插眼线，是怕楚灵玥将来和顾淑珍或者是栾玉兰联手，对付她和她女儿吧。
但楚灵玥比她想的还要远，还要谨慎。
她怕大房和二房联合起来，对付他们姐弟。
毕竟原先两家分财产是二一添作五，现在变成三一三十一了。
还有，爹遗留下的侯爵爵位。
定远侯的爵位承袭，虽然不是世袭制，但只要继承人通过朝廷的考核，则可以承袭。
楚云荣是定远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
但如果继承人没了呢？
按大盛律，兄终弟及。楚元良排行老三，也就是他大哥楚元韬继承。
将来，楚元韬可以让庶子过继到正妻名下，然后再将爵位传给儿子。
比起继承楚家这点家业，当然是承袭侯爵爵位更好了。
楚灵玥不知道那三个女人有没有想到这层，但她必须想到。
否则等他们想起来这茬了，荣儿可能就没命了。
不过，要想谋事，首先得有钱。
朝廷抚恤爹的银子都被丁雅琴扣下，“补贴家用”了。她和弟弟一分钱都拿不到。
也就是祖母，心疼他们，给了他们一些嫁妆里的首饰，补偿他们。
那些首饰楚灵玥都留着，一件也没卖。
这是祖母娘家留给她的东西。而整个楚家，也就唯有祖母是真心待他们姐弟好，她不会卖的。
钱，她自己会挣。
……
适逢书院休沐日，孩子们不用去上课，几家人早早地去楚老太君屋里请安了。
楚老太君给孩子们赏了点心，看着儿媳妇们，笑道：“今儿个休沐，又是大好的天儿。雅琴，孩子们平时课业紧张，难得有假，你和玉兰，带着孩子们出去玩玩。鸣翠园里百花齐放，开得正盛，前几天汐丫头不是一直吵嚷着想去看看吗？”
那些世家的公子千金们，这个时节也多会选择去鸣翠园郊游赏景。楚老太君让孩子们出去玩，也是想让他们见见世面。
母亲开口，丁雅琴这个做儿媳的，自然要顺应了。
便笑着道：“母亲说的是。媳妇这就命人去套几辆车。”
栾玉兰献媚道：“母亲疼汐丫头，连带着我这个当娘的也沾了光。儿媳也有许多年没见这百花盛景了呢。”
这话说得，好像楚老太君就只疼他们二房家的闺女一样。
合着他们大房的孩子去鸣翠园，也都是沾了他们二房的光了？
丁雅琴和顾淑珍面上都不太高兴，但碍于老太君面前，不好发作。
栾玉兰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楚灵玥和一众小辈正吃着祖母赏的糕点。一听，抹抹嘴，起身走到楚老太君跟前，笑盈盈道：“祖母，比起百花秋景，玥儿倒更想看看这盛京街道。玥儿早在塞北就听闻，我大盛国都，十里长街，车水马龙，亭台楼阁富丽堂皇。但却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一片繁华盛景。”
这半年除了侯府，她只去过巨鹿书院。
她是个懂事的，和姐姐们同乘一车时，守着规矩，从未掀开窗帘看车外景色。对于京城景象，她还一无所知。
栾玉兰撇撇嘴，小声轻蔑道：“哼，乡巴佬。街道而已，有什么好看。”
楚老太君想了想。也是，家里这几个哥儿和丫头，自幼就是在盛京长大，自是对京城无比熟悉。而玥丫头和荣哥儿对京城是陌生的。
随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将来可是要和京中那些世家子弟打交道的，对盛京不熟悉，那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便点点头，“也好。那就让府里准备一辆马车，便让桂嬷嬷陪着荣儿和玥儿，在京城四处逛逛吧。”
桂嬷嬷是楚老太君打小就在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一直陪伴侍奉至今，是楚老太君身边最信任的人。
在这个家里，就连丁雅琴和栾玉兰，有时也得给桂嬷嬷三分薄面的。
双胞胎谢了祖母。楚老太君怕他俩路上饿着，吩咐婢女又给他们装了一盒糕点。
小青、墨画还有叫不为的小厮随侍伺候。青山则留在府中，照顾祈。
四象的住宅区域倒是没什么好看。桂嬷嬷便让车夫往商业区走，这繁华盛京，多半也指的是商业区。
那些世家权贵的公子千金们常去的会馆雅阁，也都在商业区。桂嬷嬷带他们认认路。
先人立都时，盛京格局布置十分巧妙。上京城皇宫自成一区，而商业区就像一条游龙连贯着四象区，独成一隅，却又与四象相容。
龙头处在青龙区。像是大盛第一商行，万象商行的总部就设在青龙区最繁华的地方。
楚灵玥问了白家的金玉斋，也是在青龙区。她便默默记下了位置。
主仆几人边看边聊，聊着聊着就聊起了自家的产业。
楚家的布庄，只能在玄武商业区占个末席。
桂嬷嬷一边介绍，一边感叹：“楚家能在上京城占据一席之地，已经是祖宗庇佑，不敢奢求太多。荣哥儿要用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耀侯府门楣。”
楚老太君还是向着他们的。
楚云荣一直努力读书，老太君也是知道的。将来他若能金榜题名，入仕为官，楚家再想想办法，让荣儿通过朝廷考核，能够顺利承袭爵位。
楚家一向重文轻武，老太君虽不至迂腐至此，但也不想他走上楚元良的路。
楚云荣却沉默不语。
桂嬷嬷又拉起楚灵玥的手，语重心长道：“还有六姑娘也是。若能在闺学顺利结业，成为有品阶的闺秀，将来也能许个好人家，往后的日子也会大不一样。”
大盛女子满十四岁，便可以考四科六艺，称为大考。
成绩的好坏，关系到闺学的好坏。
大盛女子最高的闺学学府，是凌音书院。
能入凌音书院的女子，称为上品闺秀。就像男子科举乡试通过，成为秀才一样。
而其他闺学，最好也只是个中品闺秀，就像她娘一样。
楚灵玥的志向，是成为上品闺秀。
凌音书院的学年制为五年封顶，但学业实际上只有一年。一年能顺利结业者，可由现在的“民籍”晋为“贵籍”。取“高门贵女”之意。否则，继续留级。若五年后都没顺利结业，会被劝退。一辈子只能是个民籍。
上品闺秀的民籍女也可以嫁个好人家——当然，是正妻还是做妾，还是要看女方家族实力的。但，入不了皇室宗亲和伯爵、侯爵、公爵府的门第，哪怕是妾，皇室宗亲和伯侯公也不会要民籍女。
而晋为贵籍的女子，则可嫁包括伯爵、侯爵和公爵在内的勋贵世家为正妻，王爵为侧室。
比如说贵籍的楚灵玥就可以嫁公爵为正妻了。如果是亲王和郡王，则是侧室。可谓麻雀变凤凰。
盛京的权贵世家娶妻，第一句问的，就是是否是凌音书院出身的贵籍闺秀。
当然，凌音书院本身就很难考入，而结业考试更是难上加难。
女子自凌音书院结业后，年龄最小的也已及笄。多数女子都会选择嫁个好人家。
不过也有极少数的优秀女子，选择继续考宫廷，入皇宫内廷，做六尚宫二十四司的女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