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做了决断,便故意与他说:“你放了我,我便放了她。不过么,我觉得她的命比我的更值钱,不如这样,你向我跪下磕头。”
傅如赏盯着她,在做考量:“好。”他不觉得这个女人会这么简单地放手,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倘若她有异动,立刻射杀。
丹阳冷笑了声,而后大笑出声:“你还真是爱她,可惜啊,可惜……”
她说着,便要退盈欢下去。
傅如赏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一箭射中丹阳胸口,丹阳栽倒在地,拼尽力气将盈欢往后面推。盈欢只觉得重心一倒,整个人往后栽落,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傅如赏动作更快,飞身而去,拽住了她的手,可惜还是慢了那么一步,眼看着两人都坠下崖去。
拱辰司毕竟是训练有素,纵然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是有条不紊地派人去查探情况。好在那悬崖峭壁十分陡峭,但往下看去,依稀能看见一个伸出的平台。
“快,着人下去,搜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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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欢被他垫着,倒是没摔得太重,她还有些震惊。傅如赏怎么能……这么毫不犹豫地……随她一道下来?
第59章 第 59 章
她回身去看傅如赏情况, 他躺在那儿,嘴角渗出一缕血丝。盈欢心中慌乱,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傅如赏?”盈欢扶起人来, 动作很轻, 怕自己不小心又伤到他。
她急得快哭了,“如赏哥哥?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你醒醒啊……你干嘛跟着一起下来啊?万一……万一……”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纵然傅如赏一直向她诉说情意, 从不吝啬, 但言语比起行动,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盈欢实在的被震撼到了, 这可是……生死大事。
她等同于他的生死大事。光是想一想, 盈欢都觉得太过……
她吸了口气,手忙脚乱的擦眼泪。
傅如赏咳嗽了声, 睁开眼来。
“怎么每次我有事,你都哭得比我还凶?”他声音有些沉,似乎是说话有些费力。
盈欢咬唇,并不反驳:“你自己又不哭……”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只是想说些话,可纷乱言辞到了嘴边,又变得破碎不堪, 似乎组不成一句合时宜的话来。
她咬了咬下唇内侧,问他有没有怎么样,方才那一下摔得很重。
好在这里还有个平台,倘若没有, 他们俩就要一起葬身此处了。
他是看见了这下面有退路吗?还是……
盈欢心有些乱, 看向傅如赏。
傅如赏道:“还好,没什么大事。”他撑起身来, 轻咳了声。
这不是假话,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看她哭得如此惨烈,又忍不住想逗她。
“不过手好像有点疼。”他抬了抬自己右手,故作痛苦神色。
盈欢果真紧张起来,看向他右手:“哪儿疼啊?疼得厉害吗?确定没事吗?”
她眉头都紧皱在一起,全神贯注盯着他右手,傅如赏无声叹息,趁她不注意,在她额上轻落下一个吻。
“哎……”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有这种闲工夫?
盈欢有些不悦,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明白过来他在逗自己,又有些恼,推开他的手道:“你怎么还骗我!”
她都快急哭了!
傅如赏神色柔和下来,将人拉回怀里,难得语气轻柔不少,哄道:“好了,不闹了,没事吧?”
他拉着盈欢上下看了看,确认她没有大碍这才放心,又打量这歧伸出来的平台,旁边有藤蔓与杂草,显然人迹罕至。离上头又太远,下面更是无底深渊,如今之计,只能等待他们来救。
拱辰司的行动力他自然知道,不会太久。傅如赏一撩袍子,索性席的而坐。
盈欢犹豫着在他身侧坐下,被他搂进怀里。他用了很大力气,都箍得她胳膊有些疼。她靠在傅如赏怀里,抬眸瞥了眼他轮廓。
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问:“你方才可是知晓这下面有这平台在?”
她还是不可置信,傅如赏竟将她看得这样重要么?
傅如赏垂眸,同她视线对上:“不知。”
他沉吟片刻,解释道:“盈盈,我并未想那么多。”
那一刻根本也没时间给他想太多,他只是下意识觉得应该这么做。何况他都说过,日后,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总不能弃之于不顾。
盈欢垂眸,眼眶又有泪花涌现。傅如赏只感觉到怀里的人往更深处钻了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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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辰司的人很快过来处理现场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崖上打几根木桩,吊着绳子下去。这没费太多功夫,傅如赏与盈欢很快沿着绳子爬上来。
上来之后,萧润已经在崖边等。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没受伤吧?”
傅如赏摇头:“多谢陛下关心,微臣没有大碍。”
出了这么大的事,萧润干脆下旨让他带盈欢回去修养,不必再留在行宫。
傅如赏与盈欢回到府里后,盈欢沉默了不少。傅如赏当她是被吓到,只是安慰她,也没作多想。
她这一年过得实在是动荡,从前娇滴滴的小丫头,感到害怕也不足为奇。
傅如赏其实不太信神佛之事,但还是为此特意去求了道平安符。夜里,他把那道平安符送给盈欢。“但保平安。”
盈欢攥着那平安符,有些发愣,“那你呢?”
傅如赏看向腰间那个她送的平安扣。
盈欢垂眸,动作有些迟缓,道了声谢。
那日之后,那承平侯便借机逃脱,不知所踪。原本还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可他这一失踪,可不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了那些事是他所为。于是又折腾了好一番,顺藤摸瓜,查到他原本与朝中某些官员有钱财往来,一并将那些官员查处。
忙活完这些,冷风已经侵占上京的大小街道。
上京冷得早,十一月中便要换上厚棉衣,才能抵御寒风。
距离上回的事已经过去二十来天,盈欢性子还没养回来。婢子打起帘子,盈欢躬身进门,见苏眉穿着厚重,靠在软枕上咳嗽。
苏眉一见是她,立刻喜笑颜开,朝她招招手,“盈欢,来。”
下人搬了把椅子在床边,盈欢坐下,解了披风给婢子,问起苏眉的情况:“怎么又咳嗽起来了?是不是最近又不大好?”
苏眉摇头:“人老了,就是这样,哪哪都容易出毛病,你别太担心。”
盈欢嗯了声,垂下眉头,便有些沉默。
苏眉多了解她,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挥退了左右,只留下她们娘俩。“说吧,有什么话要和娘说?”
盈欢目光有些无神,沉默了半晌,还是在烛火轻晃里开口:“如赏哥哥说,过些日子,爹便能回来了。”她很早便改口叫傅渊爹,只是在傅如赏面前,仍叫傅叔叔多。
苏眉嗯了声,唇角微勾,似乎是欣慰:“那挺好的,正好快过年了,咱们一家人也能团圆了。”
盈欢又咬唇不语,长叹了声,俯身将脸靠在苏眉手心里:“娘。”
苏眉嗯了声,等她的下文。
盈欢的确有话要说,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从自己拙劣的谎言说起,从嫁给傅如赏的初衷说起。
苏眉似乎早就知道,她自己的女儿,还能不清楚她的话真假?只是她那么说,她也不想戳破。
盈欢有些鼻酸,又说起后来的事,说起她如何惊诧,如何不知怎么面对傅如赏,又如何觉得,他其实也挺好的。
“我……我很想补偿他,总觉得是咱们欠了他的。”盈欢埋在苏眉手心里低声啜泣,“但他其实真的挺好的,他说的竟都是真话,娘,你不知……那日……那日我九死一生,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同我一起。我那时候心里简直……”
她又哭得凶了些,不知道如何形容,所以这些日子,也总是不大喜欢说话。
“我心里……一塌糊涂。”盈欢抽泣了声,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如果换位处之,要她随傅如赏去死,她只怕是做不到的。因为她顾念着她娘,顾念着旁的东西。
苏眉轻拍着她的背,有变化一声叹息:“傻孩子,那你想和娘说什么呢?”
盈欢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她太想说说这些事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快一个时辰。盈欢擦了眼泪,眼眶还有些红,怕被人看出来,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出门去。
帘子一打起,冷风变灌进脖子,盈欢缩了缩,偏头瞧见外头的那盆山茶不知为何倒了,道:“怎么也没人扶一下?”
婢子连忙扶起花盆,宝婵取了暖手炉过来,二人这才回院子去。
到了下值的时候,傅如赏还未回来。
盈欢觉得有些奇怪,多嘴问了一句:“大人还没回来吗?”
第60章 第 60 章
也不知为何, 大抵是今冬的风太冷,吹得呼呼作响,她总觉得心里也有些不对劲, 像压着一口气。和苏眉吐露完心事后, 这口气倒是松快不少,可还是黑压压地觉得不痛快。
婢子回话:“回夫人,奴婢们并未看见大人。”
那想来是还未回来吧, 拱辰司事务繁忙, 想来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也说不准。
盈欢应了声,跨过门槛进屋, 屋里的炭盆暖着, 上好的炭火发出微蓝的火焰,她将手放在炉边, 哈了口气。
待手暖和些,盈欢命宝婵去取喷壶来,她要去看看那些新养的绿植。先前就觉得,这府里太空了, 缺了些家的味道。
天天住在这么冷清的房子里,人哪里会高兴?
盈欢命人迁了好些绿植进来,还特意修剪好。上京的冬天风又冷又大, 因此特意挑的是能抗冻的盆栽与树木,如今走在廊中,满眼瞧着绿色,确实舒心不少。
盈欢披风还未解下, 与宝婵一道去看那些新迁的树木情况, 都长势不错,她心里高兴多了。
眼看着要过冬, 待过了冬,明年的春日一定很热闹吧。还有好些开花的绿植,一定花团锦簇。
想一想那画面,盈欢便觉得高兴。又想起傅渊,傅叔叔也终于也从那冰冷的牢狱之中出来了,听傅如赏的意思,大概会削个爵位,但仍旧挂个国公的虚名。
这些都无所谓,以她对傅叔叔的了解,他不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到时候他回了国公府,接娘过去团聚,今年的春节,还能热热闹闹的。
至于傅如赏……看他态度,似乎是无所谓了。
唉,到时候再想想办法吧。一家人嘛,还是得团团圆圆的才好。
盈欢在心中构想着这些,脚步都轻快不少,连这呼呼北风,仿佛都没那么冷了。
才说呢,忽然一阵大风迎面吹进来,吹得盈欢往后退了两步,连脚边的花盆都倒了两个。宝婵赶紧扶她避风,才进屋檐,豆大的雪粒子便砸在她们方才站的地方。
“怎么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急?”宝婵拍去盈欢身上的雪粒子,替她理了理碎发,感慨道。
盈欢摇头,不知为何眼皮跳起来。
她原以为是坏事,晚上却听傅如赏说,明日傅渊便能从拱辰司牢狱之中出来,就在辰时初刻。
盈欢欣喜万分,看了眼傅如赏,又把这欣喜压回去,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挺好的,待他回去,便把我娘也送过去,好吗?”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傅如赏脸色。
他今日回来得十分晚,脸色也不太好看,大概真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她不想再惹他不高兴。
傅如赏嗯了声,视线垂落在眼前的杯盏之上。盈欢看向那套青瓷的杯盏,顺着说道:“这杯子好看吧,我今日从库房里找出来的。”
傅如赏仍旧是淡淡应了声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盈欢抿唇,没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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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欢一大早便起了,想去接傅渊。苏眉坚持要一起来,盈欢拗不过,只好同意了,只是多备了两个手炉。
她们到得早,在旁边等,等了许久,才看见傅渊出来的身影。甚至天空落起雪来。
傅渊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了声,不可谓不感慨。他少时意气风发,婚后也一直哽着一口气,到如今中年锒铛入狱,才算是好像真正看开了。
傅渊伸手,掌心接住一捧雪,有些事情,好像也需要做一个了结。
傅如赏亲自送他出来,远远便看见了自家的马车。他早猜到,没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