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爸爸也爱我吗?”
“当然爱你,我们在巴黎的房子就是爸爸留给你的。”
“爸爸去哪里了?”
约瑟芬犹豫了片刻,吩咐曼妮,“曼妮,去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点心。”
曼妮离开了游戏室。
“莉迪亚,去冲两杯热可可,带达米安一起去。”又打发走另一个女仆,和小黑奴。
“妈妈?”维克多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过来。”她坐到地板上,伸出手臂。
维克多依偎在妈妈怀里,隐约知道接下来的说话很重要。
“你知道一个人去世是什么意思吗?”
“大概知道,就是他不能再走路,不能再吃东西。弗里德里克说他的皮埃尔爷爷就死了,去见上帝了,在天堂里。妈妈,爸爸也在天堂里吗?”
“我想是的。”
维克多眼圈红红的,“爸爸是个好人,对吗?所以他才会上天堂,对吗?”
“我想是的。”
“你呢?你也会离开我,去天堂吗?”他担忧的问。
“那要过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妈妈老了,就会去天堂。但现在,我是你的妈妈,我会照顾你长大,长成大孩子。”
“那是多少年?”
“很多很多年。”
维克多虽然对“很多很多年”并不怎么理解,但还是欣慰的点点头。他细细的小胳膊抱着妈妈的脖子,软软的小脸贴在妈妈脸上,亲了亲她的脸,在她耳边小声说:“妈妈,我永远爱你。”
“我也爱你,我的宝贝。”
*
养育孩子是一件费心费力还很费钱的事情,回了美国她不能再每晚出去玩到凌晨再回家了,萨凡纳太小,没有什么能够玩个通宵的娱乐。而且上等人的圈子也太小,她恢复娘家姓、决定再找个丈夫不算什么,但要是夜夜笙歌,肯定会被视为“不检点”的女人,就算她是罗毕拉德家的女儿也会被人在背后非议。
她的时间忽然变多了,生活作息也变得正常,维克多上午跟谢尔顿或是玻西学拼写单词,下午是游戏时间,有时候跟约翰去男士俱乐部,但他毕竟太小了,不能总去,那儿都是些老头子也没什么好玩的,于是更多时候是留在家里,在游戏室里玩上半天。
她刚回家,爱弥儿便不停的给她灌输“将来要指望儿子”的念头,也委婉的表示她跟维克多之间不够亲近,不太像母子,维克多有点过于早熟,而他本该是个天真的孩子。
约瑟芬从善如流,大大增加了跟儿子相处的时间。
*
约瑟芬整晚都在跳舞。先是跟莱昂纳多连跳了三支舞,接着又分别跟路易·梅维尔、弗兰西斯·博瓦尔各跳了两支舞。
这时候流行华尔兹,一支圆舞曲时长8分钟到10分钟,三支舞加起来要有半个小时,当然不一定需要跳完一整支舞,随时可以停下来休息。
瑞德·巴特勒却一直没有上前邀请她跳舞。
他在仔细打量对手:路易·梅维尔是个笨拙的年轻男人,个子太高,太瘦,因为是次子,不是按照长子继承人的标准养育长大的,是三个孩子中的夹心,所以可能小时候就习惯了被忽略,不是很自信;而如果要跟约瑟芬这样十分了解自己的美貌的女人相处,不够自信可不行。
弗兰西斯·博瓦尔从各方面来说都比较平庸,个子不高,长得也比较普通,看不出来有什么优点,可能也没什么缺点,总之是个比较无趣的人,他认为约瑟芬不会选择无趣的男人。
莱昂纳多·达西,危险的对手。个子很高,但又不像梅维尔那样高得过分;相貌英俊,是那种女人都会喜欢的英俊脸孔,也会是妈妈们会喜欢的英俊脸孔。很明显,约瑟芬更喜欢达西,她对达西展露笑容的时间最长,而且不是那种敷衍的微笑。
不妙,是个大问题。
达西是查尔斯顿人,比他小2岁,他们从小就认识,可以说早就互相熟悉对方。他去西点军校上学的时候才15岁,等他被西点开除回家,莱昂纳多·达西已经去哈佛上大学了。
至于他自己,他在查尔斯顿的名气已经完了,在萨凡纳也没有第二户人家会邀请他参加舞会,如果他不邀请约瑟芬,没有哪位小姐会愿意跟他跳舞,他也就不自取其辱了。
直到舞会过了两个小时,瑞德·巴特勒掐着舞曲结束的时间,走近约瑟芬,“您好,罗毕拉德小姐,我能有幸邀请您跳下一支舞吗?”
莱昂纳多惊异的看着他,“你好,瑞德。”
“你们认识吗?”约瑟芬好奇的问。但想想也不奇怪,查尔斯顿就那么大,所谓的“上等人”家庭也都跟萨凡纳一样互相认识,就算不熟,也会知道对方家庭的情况。
“是的,我很小就认识瑞德了。”莱昂纳多从黑奴手里的托盘上取了两只酒杯,递给约瑟芬一杯。“不过这几年他经常去北方,我不常见到他。”
瑞德露齿一笑,雪白整齐的牙齿很是醒目,“我不知道你在萨凡纳,怎么,你也被赶出家门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就算了,穿越的话很难不去反感奴隶制,这也是飘同人很难写的原因之一。我为什么又选了个冷门的书捶地!
第21章
约瑟芬侧目:这家伙怎么一副挖苦的语气?
莱昂纳多舒展的微笑,“并没有,你又要失望了。”
瑞德挑眉,“那我该为你感到欣慰。”
嗯?
“有什么事情是我应该知道的吗?”
“我想没有。”两个男人几乎同时说。
莱昂纳多瞥了一眼瑞德,看向约瑟芬,“约瑟芬?”
约瑟芬伸出右手,莱昂纳多退开一步,瑞德上前扶着她右手。
*
“我瞧您这段时间很忙。”瑞德干巴巴的说。
约瑟芬不想回答这么老套的问话,只是妩媚的侧目瞥他一眼。
“您过的怎么样?您找到合适的代理人了吗?”他问的是约瑟芬的铁路公司,查尔斯不会做生意,约瑟芬不能出面做生意,所以他们的铁路公司需要一个职业经理人。
“还没有。你呢?你在纽约都忙了些什么。”
“忙着赚钱。”他脸上露出一丝类似于“自嘲”的微笑。南方老爷们大多是地主、奴隶主、房东、船主,做生意是不太体面的,律师也是服务性人员,同样不怎么体面。“巴特勒老爹一美分都没给我,我必须自己赚钱生活。”
“几年了?”
“4、5年吧。”
“我听说这跟一位查尔斯顿的小姐的名誉有关。”
瑞德面露尴尬,“一位淑女不该问如此直接的问题。”
“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你不愿意娶她?”
“这个嘛——”他拖长语调,“我自认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男人。”
“那你是什么样的男人?”
这个问题问的直接又刁钻,实际上是在问他的自我评价和自我定位。
“我是个有趣的男人,我会玩很多时下流行的游戏。我喜欢美食,也喜欢华服,更喜欢美人,”他说到“美人”这个词的时候,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读出什么。“我喜欢这个世界上一切使人心情愉快的事物。”
“也喜欢钱吗?”
“噢,不,亲爱的约瑟芬,”他颇感趣味的笑着,“我不喜欢钱,我只是不能没有钱。钱带来的是其他方面的愉快,有钱才有愉快的生活。”
说的没错呀。
“那位小姐是谁?”
“看来你是拿定主意一定要问个清楚了。”
“我也可以去问尤拉莉姑妈。”
“尤拉莉太太一定会狠狠责备您一番,说您不该问这个。”
“你也要责备我吗?”
“我不会。不过,您先告诉我,为什么您一定想知道?”
“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
当一个大美人在你怀里跟你一起跳着华尔兹、用温软优美的嗓音对你提出要求,真的很难拒绝,即使瑞德·巴特勒也觉得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她是一个蠢姑娘,不,也许没那么蠢,可她有个凶暴的兄弟、有一对不怎么样的父母,我怎么可跟这样一家人成为亲戚?”他轻轻摇头,“那是一次意外,最后以鲜血和死亡收场。噢,抱歉,我不该对您说这些。”
斯嘉丽也是个蠢姑娘,但他就愿意跟斯嘉丽结婚,这样说的话,那个查尔斯顿姑娘要么相貌普通,要么性情不好。如果她有一对不怎么样的父母、一个凶暴的哥哥,说明这家人的家庭教育不怎么样,那么更可能是性格问题。
所以说呀,这个男人说什么自己“不适合结婚”,全是扯淡,如果对方是个任性又大胆的南方小美人,那么他便会乐意走进婚姻。
*
一曲刚结束,莱昂纳多立即过来,带走了约瑟芬。
“您累了吗?”
“我可以跳一整晚。你累了吗?”
他微笑,“我陪您去休息室待一会儿,可以吗?”
黑人女奴端来了红酒。
休息室里点着壁炉,萨凡纳的冬天不算冷,但海滨的气候总是过于潮湿,壁炉里的木柴会驱赶走潮湿。
约瑟芬喜欢房间里暖烘烘的。她舒舒服服的坐在壁炉前面的座椅上,莱昂纳多坐在她身边的另一张单人椅上。
闲聊了一会儿,莱昂纳多问:“我知道巴特拉太太和您的姑妈关系很好,您在哪儿认识瑞德的?”
“萨凡纳。他和查理好像关系不错,查理认识很多人,也认识你。”
他轻笑,“是的,查尔斯交游广阔。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您怎么看待瑞德·巴特勒?”
这个问题问的还真是冒昧。
“我的意见重要吗?”
“很重要。您认为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你的题目给的太宽泛了。你认为呢?”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以前,我会认为一个人的人生是由他的财产、家庭、人际关系来组成的,但……死亡让我重新审视我的观点。我自幼不幸,父母正当壮年而双双病故,幸而舅舅费心养育我,没有让我成为一个只满足于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我努力念书好让舅舅能为我感到骄傲,我娶了舅舅看中的女孩,并且像我在神甫面前承诺的,爱她、尊重她、照顾她,但那是我想要的吗?
我有很多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您也许会嘲笑我,年至30岁了才知道思考人生,可我想,如果能思考这个问题,任何年龄都不能算‘晚’。您认为呢?”
这番话说的很诚恳,这个人的品性就像他的外表一样一身正气,这种人通常也会很无趣。
“可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这么在意巴特勒先生。”
他看着她,“那是因为我知道瑞德对于女人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他一直是我们——我是说,查尔斯顿互相认识的那些年轻男人——中间最讨女人喜欢的男孩,他十几岁的时候跟我差不多,从西点回来之后他就变了,他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而与众不同的人向来都最受他人瞩目。”
“你跟他的关系怎么样?你们少年时期一定常在一起玩。”
“差不多。他比我大两岁,比我懂得多,那时候我就是跟在他身后的不起眼的男孩。”他由衷的笑了,“十几岁的时候我很崇拜他,我和杰夫——杰夫是瑞德的弟弟——总是跟他一起玩,直到他被巴特勒老爹送去西点。”
“你同情他?”
“有一点。但不如说,我理解他。查尔斯顿是一潭死水,当你跳出查尔斯顿就能明白过来,那儿的人们互相认识,非常排外,如果你没有能用着几百个黑奴的农场,你连下午茶的邀请都得不到。你只能做大部分人们接受的事情,稍微有一点出格,下场就是瑞德·巴特勒这样的坏孩子。”
“你知道你一直在告诉我他的优点,对吧?”
莱昂纳多以一种毫不意外的语气说:“是的,他的优点是您会喜欢的那种,但他的缺点您还不知道。”
“噢,你已经说了,确实,他的缺点太致命了。”
他便握住她放在扶手上的右手,轻吻了一下她手背。
她笑了一下。
这个人也是非常懂说话的艺术了,看似夸了瑞德一通,但实际上不怎么隐晦的说出了瑞德最大的缺点:他很受女人喜欢,当然按照他现在的名声,不可能是正经人家的女性,只能是那些“失足妇女”。
有修养的绅士不能直接说别人的坏话,而且对方还是自己少年时期的小伙伴。但他又想让她明白对方的缺点,从而提前让对方出局。
她喜欢聪明人。
一个美人本能知道别人是否对她有兴趣,或者说,爱慕之情。这是一种玄妙的艺术,你从对方的微表情、举止、言谈中看出他或她是否被你吸引。美人最大的魅力是最直接的性吸引力,她当然也看出来瑞德对她有点小想法,这是很难掩饰的。
她很自得,这是美人的自信。
*
菲利普·泰伦特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建筑: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砖石建筑,法国殖民地典型建筑,外墙涂成了浅粉色,有些雨水冲刷的痕迹,有好些年没有重新粉刷了,这一带的老建筑绝大多数都是殖民地建筑,都有着类似的雨水冲刷过的墙壁。
罗毕拉德家的宅邸是一栋宽敞的三层楼房,里面有几十间房间,外型富丽、优雅,里面也相当舒适,门厅宽敞,从门厅开始就铺有厚软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