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风似乎刮得比之前更加阴冷。
商寂舟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弯下腰,伸手捂住了左胸口。
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生根发芽,然后慢慢开花。
第39章 为什么纪白榆有他没有?……
楼拾抱着初妄莺回到自己的车边。
初妄莺发现只要有他在,自己似乎就和下地走路无缘。
打开车门,她被放进了后座。
驾驶座后的那个位置是最安全的,相较于在车祸中危险系数较高的副驾驶,楼拾从来只让初妄莺坐在后座,这也无形中养成了初妄莺习惯性坐在后座的小习惯。
只是一坐进去,初妄莺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是……咳咳咳咳……什么味道?”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明明是水果和花香的味道但混在一起就有一种要人命的感觉。
楼拾的动作一顿,故作自然地打开窗户:“之前孟白不小心把送女友的香水摔在车里了。”
“还好他摔了。”初妄莺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对于孟白的品味不敢苟同。
楼拾偷偷在后视镜里关注着她的表情,发现她没有任何怀疑后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地收回视线开始认真开车。
车内又恢复安静。
十几分钟后,楼拾将初妄莺送到了A大门口。明天是周一,她还要上课。
“谢谢,我自己进去吧。”初妄莺拿着自己的东西开门下车。
楼拾将车熄火也跟了下来,在他离开座位后,黑色的座椅上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暗色痕迹,夜风吹过,吹散了被香水味掩盖住的血腥味。
“晚上冷。”他手里还拿着一件米色风衣,抖开后披在初妄莺身上,衣摆直接拖地。
初妄莺:“……其实也没有那么冷。”
男士的风衣本就长,楼拾的衣服对她来说更是大得离谱。等他闷声不吭替她系上扣子后,初妄莺甩了甩袖管,愣是没能把自己的手从袖口里伸出来。
初妄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手里的那些东西又到了楼拾的手上,他看着那些东西又偷偷看了她一眼,最后又低下头去。
“把东西给我吧,谢谢你送我回来。”初妄莺朝着他伸出手。
楼拾抿抿唇,没动:“我送你。”
“楼拾,你不需要这样。”初妄莺态度强硬地拿回了自己的东西,“这里已经不是末世了,你有了重头来过的机会,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和工作,应该为自己活一次。”
所有人中她对楼拾的感情是最为复杂的。楼拾从小被一个变态养大,受到的都是不正常且非常极端的教导,对方不知道抱有什么样的目的将他变成感情缺失只知杀戮的野兽,最后又因为他的无用将其丢弃。
偏偏没过多久末世来了,楼拾所有的缺陷成了末世中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几乎不需要适应就能在末世中良好地生存下去。
听完初妄莺的话,楼拾灰蓝色的眸子黯淡下去,宛如再次被抛弃的大狗勾。
他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还来不及处理伤口就来找她,只想着能够远远看她一眼,但他找不到她。
有人刻意将她的踪迹掩盖掉,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在那一刻楼拾的恐慌达到了顶点!
他以为她会像末世里那样彻底消失,这个念头一出现几乎要让楼拾崩溃发疯,在找到她的时候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压下心中暴虐,极力控制住自己的一举一动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以前就不慎弄伤过她,鲜红的伤口留在她的手臂上是那么的刺眼,没有正常感情,从来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疼痛与恐慌。
楼拾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正常,但除了初妄莺这么多年来没人教会一头血腥野兽应该怎么伪装做人。
初妄莺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有那么一个角落微微松动,但仍旧狠下心地转头离开。
楼拾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然后他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当野兽被驯服后,就永远不要想着丢掉它,它会一次次追踪驯兽师的气味,无论天涯海角都会将她找到。
行动间楼拾背后和衣物凝结在一起的血痂再次崩裂,他像是没有痛感一样,动作神情毫无变化,双眼自始至终都牢牢跟着初妄莺。
楼拾告诉自己要知足,你看她现在正穿着他的衣服,走起路来就像是一只小海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那么可爱,这是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自我安慰到最后楼拾还是紧紧抿起了唇。
贪婪是填不满的沟壑,他渴望拥抱她,触碰她,亲吻她,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边……
走在路上的初妄莺犹豫许久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出来吧。”
身后一片寂静无声。
“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走了。”初妄莺转过身。
黑暗中发出了细小的声响,然后她就看到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一双灰蓝色的眸子不安闪烁,里面透亮清澈一眼就能读懂他的所有想法。
楼拾以为自己的那些小动作很隐秘,其实早就被她发现了。
楼拾的嗅觉比常人敏锐很多倍,如果真的是孟白打碎了香水瓶,他绝对不会开这辆车。那么刺鼻的香水味除了掩盖其他气味初妄莺想不出还有什么作用。
“对不起,我现在就走。”他小声地道歉,但身体却无比诚实,一动不动。
“走吧,到寝室楼下你就回去,不要守在外面。”初妄莺继续朝前走。
楼拾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忐忑地看着她企图分析出一点什么。
她是不是都猜到了?
那么会不会觉得他很坏?不仅说谎,还阳奉阴违。
可孟白说苦肉计能讨女孩子心软。
还是她不喜欢穿他的衣服?
他想将她划分在自己的领地内,让那些觊觎她的家伙死远一点。
给女孩子穿自己的衣服就是宣誓主权的方法,这也是孟白说的。
楼拾拧着眉努力思考,目光又落到了妄初莺手里拿着的文件袋上。
那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为什么纪白榆有他没有?
妄妄等会会给他吗?
初妄莺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楼拾正用什么样眼巴巴的神情看着自己。
他从上车前就在看这个文件袋,一路上偷看了不下十次。
终于两人走到了寝室楼附近。
楼拾看着初妄莺欲言又止,磨磨蹭蹭的不愿离开。
初妄莺也不再折腾他,将文件拿出来不过没让他看:“回去后再看。”
“好。”楼拾用力点了点头,灰蓝色的眼睛里洒满了亮晶晶的星光。
这一次是初妄莺看着楼拾离开的,确定他真的走了之后她才回到自己的寝室。
当看到宿管阿姨欲说还休的神情后,她这才想起自己身上仍旧穿着楼拾的风衣,不过她并不打算和阿姨多解释。
寝室门口,初妄莺慢吞吞地在包里找钥匙,好不容易找到钥匙还没来得及将钥匙插进锁孔,寝室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姐姐怎么这么晚回来?”
晏京半靠在门上,看着初妄莺的眼神幽怨活像是久久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然后发现……
丈夫竟然在外面花天酒地!
晏京的眼神陡然一变,漂亮的祖母绿眼睛死死盯着初妄莺身上男人的外套瞬间幽深阴冷,他脸上的笑慢慢加深,声音染上的一丝病态:“姐姐先进来吧,我们慢慢聊……”
……
楼拾回到警局的时候发现同事们都还没下班。
“楼队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拿下?”
“楼队你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们还以为嘿嘿嘿……”
“楼队你背后的伤怎么……”
八卦小分队从一拥而上将楼拾包围起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按照他们的计划,楼队连夜带伤去找小仙女肯定会刷一波好感值和心疼值,接下来小仙女肯定会给楼队处理伤口,在这种情况下两人肯定会感情升温,要是楼队再给力点肯定能有一个质的飞跃啊!
可楼队怎么仍旧带着伤回来?
楼拾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独自回到了警局后的住宿楼里。
他一回来凯撒就迎接上来,围着他转悠,鼻子不断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他的身上有初妄莺的味道。
楼拾摸了一下凯撒,拿出医药箱独自坐在床边开始处理伤口。
破损的黑色T恤被他撕开丢进垃圾桶,爆发力十足的肌肉瞬间暴露在空气中,荷尔蒙激荡开来,昏黄的光晕更是在上面打上一层暧昧的古铜色,将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疤照得越发明显。
楼拾的身体就是他的荣誉勋章,留在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代表着他的过去。
背后的伤口并不好处理,但楼拾已经习惯。
后背和脑袋是最致命的部位,他永远也不会交到别人手里。
对着两面镜子,楼拾反手草草处理着伤口。
镜子中他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强劲恐怖的力道,不过更叫人移不开眼的是从他后脖颈沿着脊椎缠绕的一根藤蔓。
藤蔓有一个手掌的长度,最初始的地方盘绕成了一个类似菱形的图案,然后一路沿着脊椎朝下漫延。此时此刻它也在生长,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慢慢抽枝发芽。
楼拾看了一会镜子里的花藤,从昨夜梦醒后来自于灵魂深处血肉之下的灼痛感就再也没有消失过。
他垂下眼,拿出初妄莺给他的文件。
无声地静坐了几秒后,他郑重而缓慢地打开第一页。
在看到合约的名字后男人呆愣了两秒,卡壳了好一会还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他面无表情地一行行看过去,将合约上的每一个字都认真地记在心里。
随着他一页页翻到最后,脊椎上的花藤上再次长出了一个花骨朵。
最后一页,楼拾拿起笔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花骨朵微微裂开,露出一片雪白的玫瑰花瓣。
第40章 两只手递到了初妄莺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初妄莺再三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寝室后诧异地看着晏京,“其他人呢?”
晏京将她拉进寝室后锁上了门,笑得好看:“其他人今晚都不回来。”
“这里是女生寝室。”初妄莺强调道。
“嗯,宿管阿姨告诉我不能留宿。”晏京站在她面前低头认真地一颗颗替她解着风衣的扣子,“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和姐姐……”
初妄莺怎么都没想到A大最严格的宿管阿姨会被策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是个颜狗的世界,还是夸一夸晏京哄人的手段优秀。
她没给他好脸色拍开他的手,下达逐客令:“你该走了。”
晏京委委屈屈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祖母绿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水光看上去好不可怜:“姐姐,你别嫌弃我……我只是想再见见你。”
“那你现在见到了。”初妄莺没有因为他这个样子心软。
晏京有些失望地垂下头,以前他只要随便撒撒娇姐姐都会原谅他,就算知道他是装的,姐姐也不会拆穿,曾经的他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可现在连一个眼神都成了奢求。
他不再说话,只觉得心脏一下下抽疼起来,继续低头固执地解扣子。
在解到其中一颗的时候怎么都解不开,他蹙着眉嘴角抿紧,跟它杠上一般用力去扯,本就苍白的手指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越发惨白。
在他将纽扣扯下来之前,那颗可怜的纽扣终于被解开,只是看到碍眼的风衣下暗红色的睡裙和大片大片暴露在外的娇嫩肌肤后,晏京非但没能吐出胸中的一口郁气,反而脸上的神情瞬间狰狞。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似是怕初妄莺再赶自己走,他忍下将风衣踩几脚在丢进垃圾桶的冲动,扯出一个讨好的笑:“我帮姐姐拿去放好。”
说完他就飞快转身,喉咙里压抑着的咳嗽声再也克制不住,整个人弯腰撑着墙壁痛苦地咳嗽起来,胸腔里憋闷的嫉妒和杀人的欲望更是要冲破肋骨爆发出来。
少年身材单薄瘦弱,一对蝴蝶骨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越发明显,尖锐脆弱,带着无言的破碎美感。
就算是换一个身体,晏京从母胎里带出来的病仍旧跟着他,时不时绞痛的心脏不断提醒着他和别人不一样,糟糕的身体,药石无医的疾病,随时可能会死……
想到这里晏京眸色加深阴鸷,他将楼拾的衣服在衣柜里随意找了个角落一塞,然后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咳出的一丝殷红血迹,等他再次转过身面对初妄莺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干净少年气十足的模样。
“姐姐,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药。”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躺在晏京的掌心。
初妄莺拿上一件外套披上:“我不需要那些药,你自己留着吧。”
她的身体又小白照顾着,相反此刻的晏京看上去更需要治疗。
只不过他身体如何和她没有关系罢了。
晏京假装没听到:“这一次的药比之前的效果好很多,有很多急救的,就算是只剩下一口气都能把命吊着再活上三个小时,当然姐姐用不到是最好的。”
他在小盒子上按了一下,小盒子就像是变形金刚一样“咔嚓咔嚓”地展开,里面的容量大的不可思议。
看到初妄莺眼中的惊艳,晏京继续:“这个是伤药,这个能去疤,这个止疼的,还有助眠,驱蚊,提神醒脑,预防感冒,帮助消化,疾速止血,快速冷冻,我还配备了一些急救和生存是需要用到的小东西……”
他说了好长一串,几乎将初妄莺日常生活中会遇到的小病小痛,甚至意外突发情况全都考虑周全。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浅浅笑意,眼中更是闪烁着自信璀璨的光。
无可否认晏京不发病的时候自带让人飞蛾扑火的魅力,他是无人可及的天才,年轻,耀眼,拥有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