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淋了雨——叶淅宝
时间:2021-11-06 00:28:00

  “祝老板,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排队买一盒章鱼小丸子。”唐愈指了指一辆卖小吃的巴士。
  “嗯。”她站在一旁的空地上,看着唐愈排在长长的队伍末端。
  不多时,有一个小乐队来到这片空地,摆好设备弹唱,他们唱的是一首国民度很高的歌曲,还唱得不错,吸引了很多人围在一旁。
  祝矜往后退了退。
  今夜月亮又大又圆,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湖面波光粼粼,映着一轮圆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忽然,一个小孩儿跑过来,妈妈似乎是在围观的群众里,他跑得飞快,没看路,眼看着就要撞上祝矜,而刚开始没发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祝矜被一道强烈的力量给拽住,然后整个人撞到那个人的怀里。
  祝矜的下巴磕在他的胸膛上,那胸膛硬得像石头,磕得生疼。
  她吃痛地抬起头一看,惊讶地叫出来:“邬淮清?”
  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西装,肩宽腿长,淡然地立在夜色里,和身后的人群、吵闹格格不入。
  他看着她,冷哼了一声,但没松开环住她的手。
  “金枪鱼吃得眼神都不好使了,看不到有小孩子跑过来?”
  她还没说话,就听到他继续道:“到时候把小孩儿撞疼了,人家家长让你赔,赔得起吗?”
  “那你现在把我下巴撞疼了,你赔得起吗?”祝矜抬起眼睫看着他,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不就是鸽了他一顿饭,至于这么阴阳怪气嘛。
  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姿势有些怪异,来往的行人经过时,都会打量他们一眼。
  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祝矜要挣开他的怀抱,见他不松手,她捏了捏他的腰。
  那部位是邬淮清的敏感带,他立刻眸色变了,松开搂住她的手,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片刻之后,他转了一下佛珠,淡淡说道:“赔,你要什么?”
  这话反倒把祝矜给问住了,她说:“什么都不要,你别在这儿晃哒就行了。”
  “这地儿是你开的?只准你和那个男的待?”
  “邬淮清——”祝矜加重声音,“你什么意思吗?你现在阴阳怪气的,合适吗,符合我们的关系相处模式吗?”
  “关系?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冷笑了一声,紧跟着问道。
  祝矜愣了一下,转而笑道:“愉快的肉.体关系呀,但是不能告诉别人。”
  不知为什么,她看着到邬淮清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忽然,手机响了,唐愈发来微信:【浓、浓,我看到了什么,那个大帅哥怎么在你旁边?】
  【他不会是真的来要我联系方式的吧?】
  祝矜拿起手机一看,好笑地回道:【是呀,你说我给不给?】
  邬淮清低头一看,只见她聊天对象的备注是“唐少爷 ”,他脸色又冷了几分。
  这才刚分开没几分钟,又用微信聊了起来?
  就这么急不可耐?
  他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按了息屏。
  唐少爷见最新发过去的微信没人回,怕祝矜一个人招架不住这位大帅哥,连小丸子都没买了,跑过来。
  走近,只听到他说——“行,肉.体关系,很好。”
  唐愈瞬间如五雷轰顶,祝矜这么快就把他给卖了?
  还谈好了商业模式?
  他连忙走到他们面前,“不行,我不同意!”
  两人同时看向他,目光不善。
  唐愈发挥戏剧天赋,一把拽住祝矜的胳膊:“浓浓,我对你一往情深,刚准备从酒店楼下的香奈儿给你买个包,你就这样,要抛弃我吗?你舍得吗?我这么可爱,你舍得我让老男人糟蹋吗?”
  “……”
  邬淮清一把扯开他拽着祝矜的手,捻着佛珠笑道:“这位先生,需要我现在把您送到安定医院精神科吗?或者,我帮您买回上海的机票,送到宛平南路600号,离家人近点儿,您看如何?”
  “哦,忘了,您病得不轻,估计也没什么判断能力。”
 
 
第15章 雨天   隐隐露出风光。
  “你你你……”唐愈一向自诩口才好, 这次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倒不是不会怼人,只是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当下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反转也太过分了吧——
  刚刚明明对他有意思的大帅哥,现在却把他当成神经病!
  唐愈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他求助地看向祝矜,想要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局面。祝矜也被雷得外酥里嫩,从来没有看到过邬淮清这么咄咄逼人像小孩子一样和人斗嘴的样子。
  “你什么你。”他又开口。
  祝矜收回诧异的目光,在唐愈的注视下, 扯了扯邬淮清的衣袖, “行了,你别说了。”
  邬淮清看向她,盯着看了三秒钟之后, 笑道:“我说的有问题吗?”
  “你俩认识?”唐愈回过味儿来, 大惊失色道。
  邬淮清还在捻着手上的那串佛珠, 看着唐愈的目光, 颇有种普度众生的慈悲感。
  “好家伙,祝浓浓,你认识他?你真的认识他?那你还跟我演了一晚上,当陌生人?”唐少爷想到自己说的那堆话,顿时觉得幼小的心灵“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碎成了两半。
  “陌生人?”邬淮清漫不经心地开口,抓住他话中的这个关键词。
  邬淮清一只手抬起, 搭在祝矜的肩上, “哪有两天前还在一张床上躺着的陌生人?”
  “邬淮清你——”祝矜瞪圆了眼睛,转头生气地瞪着他。
  唐愈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们两人,像是见鬼了一般,“祝浓浓你行呀, 回北京才多长时间,这么快就摆脱尼姑的身份了!”
  他眼睛瞪得如铜铃,嘴角却渐渐浮现出笑意,这个神情莫名有些诡异。
  随即,他鼓了鼓掌,道:“北京果然是个好地儿,祝浓浓,哥由衷为你高兴,这对象,肩宽腰细腿长,妙呀。”
  “兄弟,我这人大度,你刚刚骂我我不就计较了,但你得好好取悦我们祝老板,我们祝老板人美心善,奸商里的佼佼者。”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说完还拍了拍邬淮清的肩。
  祝矜:“……”
  邬淮清弹了一下佛珠,音乐声、人声混在一起,嘈杂喧闹,三人站在这儿,却似构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佛珠和佛珠相碰的声音,尤为清晰,传入三个人的耳中。
  他唇角微微向上勾起,道:“好,我一定伺候好我老板。”
  说完,邬淮清还转过头看了祝矜一眼。
  她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身旁的两人,然后对唐愈说道:“你还不回去吗?飞了那么长时间不累吗?”
  唐愈想说一点儿都不累,他一坐飞机就亢奋,坐两天两夜的航班都能一直不合眼。
  她又不是不知道。
  正想说出来,唐愈恍然大悟,看了看祝矜和邬淮清,一副“我懂”的表情,说道:“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俩了,你俩注意身体就行。”
  “……”
  说完,他竟真的一溜烟儿走了,混入广场的人群中,无影无踪。
  只剩下祝矜和邬淮清,两人看了对方一眼。
  喜剧人一离开,附近的磁场立刻发生了变化。
  “邬淮清,你不守武德!”祝矜说道。
  邬淮清捏起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她的手很软,大拇指能够向后翻一直贴到手臂上。
  他握在手里玩着很舒服。
  “你说一说,我怎么又不讲武德了,嗯?”他淡声道,声音有点哑,像是在说情话似的。
  “刚说了不能告诉别人,你就告诉唐愈!”
  邬淮清抬起眼睫,道:“原来唐愈对你来说是别人呀,我还以为你们俩有多好呢。”
  他早就认出,唐愈就是那年他从东极岛追到S大时,看到的那个和她有说有笑的男生。
  祝矜白他一眼,“你不要玩文字游戏,邬淮清,今天绝对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告诉别人,我们俩立刻断。”
  她温柔的音调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狠劲儿。
  邬淮清直起身子,在她面前踱了两步,说:“规则都是你定是吧?”
  “自然。”
  “那好,我答应。”
  唐愈知道没什么,他是个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又知轻重的人,嘴特别严实,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祝矜真正怕的,是北京这个圈子里的人知道,她无法想象,这个关系一旦摆到明面上,会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你要说话算话,君子言而有信。”
  “我又不是君子。”邬淮清道,一脸随意,“不是你说的吗,我就是个小人。”
  祝矜在脑海中转了好几十个弯,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他是个小人”这样的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在污蔑人?”
  邬淮清一笑,也不解释。
  他指尖缠绕上她的发,一圈又一圈,直到收到发根,他仍旧没停手,轻轻一扯,祝矜头皮一阵刺痛,“邬淮清,有病呀你。”
  他乐了:“是有病。”
  祝矜:“我看该去看精神病院的是你。”
  “你陪我?”他眉眼浅笑。
  “想得美,我又没病。”
  邬淮清乐此不疲地玩着她的头发,像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祝矜从他手中抢过自己的手机,看到刚刚,唐愈又发过来好几条微信。
  满屏幕的感叹号,吵得她头疼。
  然后,话语从问她“这人叫啥”“做啥的”“清白与否”“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一直说到了“祝你们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顺便又教育她“有了孩子一定要尊重他(她)的兴趣”。
  祝矜回了一串省略号。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便作势要离开,去停车场取车。
  谁知邬淮清跟在她旁边。
  “你不要跟着我。”她说。
  邬淮清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于是祝矜没再说话。
  到了停车坪才发现,他的车就停在她旁边,两辆车紧挨着。
  “你跟踪我?”祝矜蹙眉。
  邬淮清懒洋洋地玩着手里的车钥匙,道:“哪儿能呢?碰巧。”
  祝矜才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她按了锁,拉开车门上车。
  离开的时候,向旁边瞥了一眼,发现邬淮清还没上车。
  他倚在车门处,低着头,仍旧玩着那把车钥匙,另一只手搭在倒车镜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唐愈有句话没说错,邬淮清“肩宽、腰细、腿长”,单单站在车门处,便像是在给汽车杂志拍大片。
  偏偏模样又慵懒极了,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和贵气。
  从这儿到安和公馆很近,开车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祝矜一直在想,她什么时候说过邬淮清是个小人。
  她不断在记忆中搜寻着有关的事迹,却毫无线索。
  直到第二天早上,祝矜起床后刷牙,电动牙刷嗡嗡响的时候,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有关“小人”的记忆接踵而至——
  那还得追溯到很多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邬淮清的时候——
  和宁小轩他们不同,邬淮清是在上初中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调动,才从南方搬过来的。
  邬父比他提前一个星期来,而邬淮清的妈妈、妹妹,都留在上海,并没打算跟过来。
  那天天气很热,邬淮清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拎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他那会儿年纪小,人也长得精致秀气,正是夏天,露在白T和短裤外的四肢又白又细,和大院里野了一夏天晒得黑不溜秋又结实的少年们,大相径庭。
  祝矜和宁小轩他们坐在大院礼堂门口的花坛边上,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五毛钱的小布丁,唯独祝矜手里是一个大火炬,三哥拿零花钱买给她的。
  几个孩子早就被家长通知过新朋友的到来。
  他们看着这个出现在大院的新成员,想上前帮忙,结果被邬淮清冷声拒绝了。
  他皱着眉,把箱子往旁边一移,不让他们碰,眼睛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排斥和嫌弃。
  热脸贴了冷屁股,一群少爷们立刻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行李箱的滚轮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又响亮的声音,地面被太阳烤得很烫,轮子一路向前,吸着刺目的阳光在地上划出一道明亮的线。
  祝矜注视着他离开,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见到邬淮清——一个很漂亮、很傲气、又很怪的少年。
  那会儿大家年纪都小,男生正是自我意识磅礴又中二的青春期前奏,宁小轩、路宝他们,天天开口就是“打打杀杀”,闭口就是“老子天下第一”。
  相比之下,沉默不语的邬淮清显得很文静,加上对南方男孩子的刻板印象,他们自然而然没把邬淮清当回事儿,只当他是软柿子。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软柿子在来的第三天,就把宁小轩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原因无他,宁小轩自己犯贱,趁着大家都不在,上去招惹邬淮清,要比试一番。
  他看不惯他来第一天的那副样子。
  只要不被大人知道,十几岁的少年打一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但邪门的是,往日仗着自己二两肌肉不可一世的宁小爷,那天竟然被软柿子打得起不了身,毫无还手之力。
  这不是奇耻大辱是什么?
  祝矜从钢琴班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花坛旁,宁小轩鼻青脸肿地被三哥搀扶着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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