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呢?贾琏为了贪墨更多的银子,自然是希望能有更多林家家产折成银子给他带回京去!
宝璁顿时黑了脸,就算贾琏带了几百万的银子回京,那也是一分都漏不到林黛玉的口袋!
林如海要是能知道后事,不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就算好了,还开心个屁!
于是宝璁赶紧装出一副直愣愣的模样,道:“哪有这样算的?林姑父明明说了,历代主母嫁妆给林妹妹,其他产业七成给朝廷,两成给林氏宗族,还有一成留给林妹妹,我听得清清楚楚,且已经告诉林妹妹了!”
贾琏顿时“哎呀”了一声,骂宝璁道:“你怎么这么多嘴!林妹妹正伤心呢,和她说这些做什么!老祖宗打发我来,就是帮着林妹妹争产业的,你倒好,尽在这里帮倒忙!”
宝璁也不辩解,只倔强道:“反正林妹妹也知道了,她顾不上,说让我帮着理清。我答应林妹妹了,定要弄得清清楚楚才行!”
宝璁是个倔性子,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贾琏劝不动他,又赶不走他,还怕闹起来让外人知道,只好哄他道:“你也大了,要帮林妹妹忙也行。你就去拿那些嫁妆单子清点东西吧,等你清点完了,我正好腾出手去处理。”
一个月要处理一大摊子事,其实时间很紧张。贾琏思量着,使唤宝璁去对照清点嫁妆单子,又节约了时间,又能绊住这宝贝疙瘩,料想应该妥当。
贾琏松了嘴,宝璁便立刻捣蒜一样点着头走了。
贾琏打了好主意,他自然不能任凭林黛玉的财产就这样被吞了。他得赶在贾琏前面,把该属于林黛玉的东西都折成银子,划到林黛玉的口袋里。
就算贾琏和贾府的一干人脸皮再厚,也不能从林黛玉那里掏银子吧?
做这样的事情,宝璁头一个就想到了晴雯。
晴雯做事利落,在贾府也见惯了大场面,胆子又大。
宝璁叫了她来一嘱咐,她立马就心神领会,带着雪雁去要了嫁妆单子,悄悄开了林家的库房,一边清点,一边搬东西。
内院是一桩,外面的买卖又是一桩事。
宝璁在扬州人生地不熟,即便有吴茴和陈平在外面找牙行暗中打听,他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么多有钱的买主。
正着急呢,就见清霜端着茶杯进房来,宝璁心念一动,便问他:“你不是南边的人么?扬州这里来过没的?”
清霜疑惑点点头,道:“和我娘在这里住过几年的。”
宝璁顿时一喜,抓着清霜问道:“你在扬州可有认识的人家,就那种富贵有钱的,官家商家都行!”
清霜面色古怪地看了宝璁一眼,闷闷地咬牙道:“有的。”
扬州本就是富贵乡,做官的有钱,经商的有钱,就连路过的游人旅客也有不少有钱人。他还真知道那些有钱人,且还有法子搭上线。
正缺东风,东风便送上了门!
宝璁当即便对清霜道:“有件要紧事情要你速速去办!”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问问这些人家里,有没有兴趣买田地宅院古董之类的东西。”
“若有兴趣的,约到外面,我亲自去谈。要偷偷的,别叫琏二哥哥知道!”
清霜松了口气,点点头,问宝璁要了五十两银子,出了林府,叫了辆小车,一路往著名的瘦西湖边去了。
不过两日功夫,他果然替宝璁约到了好几个买家,在外面茶楼见面。
宝璁在包厢里和人谈话,只清霜在边上伺候着。吴茴和陈平就闷闷地蹲在外面守着。
陈平无聊道:“吴茴哥哥,你这回可被抢了功劳了!在外面又打听田地房产市价,又千辛万苦打听买主,却不想清霜闷不吭声地就替三爷找好人了!”
吴茴也觉得自己这回运气不好,叹了口气道:“到底人生地不熟的,能怎么办呢!”想了想,又摸摸自己后脑勺道:“算啦,三爷的事情要紧,谁办好都是一样的。”
陈平也知道吴茴忠心,一心里只想着帮宝璁办事。他自己都不怪清霜抢功劳了,他又何必多嘴,于是便闷闷地闭上了嘴。
等宝璁谈妥了出来,吴茴便和陈平两个迎上去,一左一右挤开了清霜,笑着问宝璁道:“三爷,怎么样?那几个人给的价钱可公道?”
宝璁便转了转扇子,高兴道:“虽比市价低了两成,但比琏儿哥哥贱卖的价格也高多了。”听说贾琏那里卖东西,只要市价的三成!
宝璁知道,贾琏卖那样的价格,其实是暗中收了那些买主的银子,吃了回扣。不过,就算加上回扣,只要市价三成的价格,那也便宜得不像话了。
扬州那些当官的有钱的,还不疯了一样去抢着买么!
不过,那些田庄铺子,到底还是卖低了。宝璁叹息,若不是要赶这一个月的时间处理,其实还可以卖得更高些,或者根本就不用卖......
想了想,宝璁便翻出了一张位置好地方又大的店契来,收进了放着一叠银票的锦盒里。
那些主母的嫁妆里,有不少是大件的家具和古董摆设。林黛玉不能带回京,她自己也用不上,不如留间店铺,摆着慢慢卖。
等到半个月之后,贾琏腾出手来,方才知道宝璁把许多田地店铺已经卖了,还把银子送给了林黛玉,顿时后悔不已。
他怎么偏相信了这为祖宗会不惹事!
然而此时已成定局,贾琏暗中气得要吐血,他也不能再问林黛玉张嘴了。
一月之期将至,林黛玉要扶棺回苏州,扬州的家人都要遣散。
贾琏原本侍弄林如海灵堂,都是极尽铺张浪费,定要人人称赞林如海的身后事办得风光。
可现在被宝璁弄的,他平白少得了一大笔银子,便只好另打主意抠些银子。
原本,他是打算把卖身契都还给林家的下人,再分他们每人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各自回家。
现在,卖身契也不给了,银子也不分了。只叫了人牙子来,每人给了二两银子,叫人牙子给他们选个好主家去卖了。
林如海的小妾是卖不得的,贾琏只好给了她们卖身契,并每人五十两银子和一个伺候的丫头,打发她们走。
几个姨娘都没生过孩子,原本还指望着在林家养老呢,还都不肯走,要闹贾琏。
贾琏哪有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只拿出了荣国府的派头,吓唬了她们几句,又补了她们五十两银子,就要把人都赶走了。
宝璁暗中瞧着,实在有些难看,怕坏了林黛玉的名声,便劝贾琏,让下人们或是拿了卖身契做回普通百姓,或是自去别的主家做事,都随他们。
几个姨娘各给她们买了套小房子,再多给一百两银子,让她们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些事情,林黛玉都不知道,她只收拾了林如海书房里的书籍字画等等,等着扶棺回苏州。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扬州茶楼里,宝璁跪在地上,脸上的汗都滴下来了。
他面前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块铜色令牌,上面写着“钦差”二字,右下角还有“御赐”的字样。
虽然宝璁从来没有见过御赐令牌,但也知道仿制钦差令牌是大罪,没人闲着会去干这事。
自然,拿着这令牌的人,不会是一般人。
男人把令牌晃了晃,斯条慢理地收了起来,坐了下来,道:“我姓范名毅,是圣上钦点的钦差,因要办的事情是秘密,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希望你出了这个门之后,也不要对别人说起。”
宝璁赶紧拜了拜,道:“小子一定不会对别人说的!”又疑惑问道:“不知范大人来找小民,是因为什么事?”
他才十几岁,又没有功名,钦差怎么会无端端找上他?
要说最近的大事,也就是林如海去世了。可林如海的家产大部分都是贾琏在处理,且贾琏说林如海没有奏章留下,之前也没有上奏朝廷,钦差来不会是为了那事吧......
范毅显然看出了宝璁的疑问,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宝璁,示意他看。
宝璁恭敬接过,赶紧拆了信,快速阅读了一遍。一读之下,他却是越加惊惧了。
原来,这是一封林如海写给皇帝的密信!
信里面虽写的不详细,但林如海也提了,要把部分家产献给朝廷,以换来皇帝对林黛玉的恩赐,允许她继承历代主母嫁妆,和一部分林家家产。
这位钦差,应该就是皇帝秘密派来,接手林如海家产的人!
宝璁想到了贾琏的打算,顿时慌了一下。贾琏行事,根本没有按照林如海的遗言,而且还暗中吞没了不少银子!
“范大人,这、这事......琏二哥哥做事向来周全,想必是打算送了林姑父回苏州安葬之后,再回京请赦老爷和政老爷做主,写折子奏明圣上呢!”宝璁紧绷着身体,咬牙解释,又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去问问琏二哥哥。”
宝璁深知自己和贾家是一条船上的人,此时就算贾琏行事不妥,他也只能尽量先用话圆过去,万不能让钦差随意定了贾琏的罪状。
贾琏也是白身,贾府能写奏折的人,也就是贾赦和贾政。宝璁这么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范毅点点头,板着脸问道:“听闻林如海去世之前,你也在他身边。你可听到他说了,要将林家家业献给圣上的事情?林如海可有什么遗言?”
范毅看着镇定,其实肚子里早就一大堆骂娘的话了!
他快四十岁才托了关系,在御前升到一等侍卫的职。本以为能多多面圣,以后能一飞冲天了,谁知他接到皇帝亲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这么千里迢迢还棘手的任务!
林如海要献家产的事,只在密信里提了两句,又没有奏折,还写得一点都不清楚详细。
如今皇帝的私库和朝廷国库都缺钱,林如海没有明面上的奏折,皇帝就想把他献的家产先入自己的私库。所以才派他为钦差,秘密来扬州办这件事。
皇帝要钱,自然是越多越好。可林如海信里根本没写清楚,范毅也不知道要搬多少银子回去,皇帝才会满意。
而最严重的是,他带着几个心腹,日夜兼程到了扬州之后,发现贾琏和贾宝璁两个,在比赛一样的,都在变卖林家的产业!
不管是贾琏还是贾宝璁负责的部分,林家的产业多少都被贱卖了。林家的产业被贱卖,也就意味着可以献给皇帝的银子变少了。圣上要是知道他这样办事不利,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倒霉呢!
宝璁年纪小,卖林家的产业只比市价低一二成。
于是,范毅就找上了宝璁,打算吓唬他一下,先取得他手上的银子。
宝璁心知利害,当即就一五一十地把林如海去世当天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又信誓旦旦道:“林姑父说了,历代主母嫁妆和一成林家产业都给林妹妹做嫁妆,另有二成归于林氏族人购置祭田,建林家族学。还有七成产业,姑父说献给朝廷。小子可以贾家先辈起誓,绝对没有隐瞒一个字。”
见宝璁还算坦白,范毅点点头,摸摸胡子道:“嗯,你还算知道厉害。既知道林如海有七成家业是献给朝廷的,那你就把得的银子全都给我吧。虽然产业被你贱卖了,但只比市价少了一二成,回头本官奏明圣上,会为你说情的。”
宝璁却半跪着挺直了腰,盯着范毅看了一会,狐疑道:“范大人,若是要林家的银子,您该去找琏二哥哥才是。”他还好心道:“若是大人不想走漏风声,小子回去以后,也可以替大人传话给琏二哥哥。”
范毅却皱起了眉头,道:“本官自然是要去找贾琏的!他把林家产业折价三成贱卖,真是大错!”又看向宝璁,目光如炬,“本官先找你自然有本官的打算,你年纪小不知事,但这次办事还行。只是......”
他顿了顿,严厉道:“你小小年纪,莫要学那些官场的贪官污吏,贪这不该你碰的银子!”
宝璁明白了,原来范毅是先选他这个小柿子下手。只是,他到底知不知道......
“范大人,小子之前所卖的,都是林家历代主母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所得的银子全都给林妹妹收着了。”宝璁低着头,一板一眼道,“若是范大人要那些银子,小子也只能去林妹妹那里,告诉妹妹是圣上要她的嫁妆银子,叫她再拿出来了。”
范毅听了,顿时气红了脸。既是气自己没打听清楚,也是气宝璁这样讽刺他!
“咳咳唔......”他强压下怒气,清了清嗓子道:“既是林姑娘的嫁妆,自然是她自己收着。本官说的是林家其他的产业,你当真没卖过一件?”
宝璁道:“没有,都是琏二哥哥在处理。”
范毅还要再说什么,宝璁急忙道:“范大人不必心急,小子这就回去转告琏二哥哥,让他尽快去苏州安葬姑父,再去信请两位老爷尽快奏明圣上!”
“不不,不必!”范毅连忙摆摆手,道:“圣上的意思是,要本官将林家的财物秘密运送上京。你们贾府不必大张旗鼓地奏明圣上!”
要是拖到贾府的人写奏折,那不就摆明了他这次差事没办好吗?范毅看着宝璁一脸无辜样子,真是越看越生气。
他只好道:“你回去,叫贾琏赶紧把银子点算好了给我吧!”
宝璁却依旧摇摇头,道:“林姑父还未安葬,林家在苏州老家的产业也未处理。且姑父遗言,有两成是归于林氏宗族,用于买祭田建族学的,这些都还没算清楚呢!”
“不如范大人跟我们一道去苏州,等琏二哥哥处理清楚了,再与他拿银子。”他还不知道贾琏那里到底怎样,也只能替他拖延一二。
“也只能这样了!”范毅没好气道。
他又不想大张旗鼓走漏风声,于是便和几个心腹,乔装打扮成林如海的故友,和宝璁一起回了林府。
见到范毅等人,贾琏自然心惊。面上热情笑着招呼,心里却已经起了惊天骇浪,一转身就已经在想如何应付这位钦差。
然而,最要紧还是安葬林如海。
一个月已到,又拖了几日,贾琏见一切已经收拾妥当,便请了一队镖师护送,带着贾家的下人,和林黛玉宝璁一起运林如海的棺木回苏州。
虽然一路上走走停停,但扬州与苏州不远,不过十天半个月,就在苏州城外,看到了前来迎接的林氏族人。
林氏族人虽和林如海来往不多,但林如海一脉在林氏最有地位。他去世了,林氏宗族还是很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