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好好记住他,他叫温淮之,你要学习他,模仿他,有朝一日,你会借着他的光芒成为小温淮之,到时候他就会看到你,只要你熬出头,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于是,他从八岁起开始模仿温淮之,一直到现在。
整整十四年。
没有哪个人愿意当另一个人的影子。
十四年里,陈南浔无数次痛恨温淮之,恨那个出色得令人自愧不如的人。
不过,也就在今年,他不恨了。
他反而觉得温淮之很不幸。
光芒万丈如何?惊才艳艳又如何?温淮之到底还是短命鬼,死在二十九岁,死在人生最璀璨光明的时候。
而他,当了温淮之十四年的影子,如今终于有机会翻身。
陈南浔的话让安棠沉默了许久。
“安老师,你问我这个干什么?”他问。
“没什么。”安棠把车子开进影视城,最后停在指定位置,她结束这个话题:“到了。”
陈南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打开车门下车了。
安棠熄火,无声的笑了笑。
她真是够无聊的,竟然会问陈南浔那种问题。
再像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要在自己清醒的时候,扭头找他当温淮之的替身?
她对贺言郁那样,尚且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
但是,陈南浔没必要牵扯进来。
*
陈南浔回归剧组第一天,梁则抓着他补拍了好几场戏,安棠全程跟着进度,在剧组跑上跑下,大热天的简直快晒中暑。
期间,场务们搬着好十几箱冷饮进来,安棠拿着手中的luckin coffee,抹茶打底搭配奶油,是她挺喜欢喝的一款瑞纳冰。
安棠插好吸管,喝了一口,沙冰混着抹茶香在舌尖绽放,凉爽又解渴,她笑着跟梁则开玩笑:“梁导,剧组资金这么充足吗?竟然人手一杯抹茶瑞纳冰。”
“你还不了解我?我像是那种把钱随意浪费的人?”梁则也喝了一口,炎热瞬间褪去,他说:“这是咱投资商买的。”
“贺氏?”
“不然呢?清一色抹茶瑞纳冰。”梁则拍了拍她的肩,“我们都是沾你的福,小棠,下午五点半你就收工,别让人久等了。”
他口中说的人,指的是贺言郁。
梁则作为温淮之的朋友,固然希望这对从小有着青梅竹马之谊的人能够幸福美满,但事与愿违,故人已去,活着的人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
下午五点半,安棠收工。
她离开剧组,在停车的地方看到贺言郁。
男人站在副驾驶车门处,黑衬衣,深灰长裤,袖口挽起,露出修韧结实的小臂,蜿蜒的青筋一路往里,最后没入袖口。
明明是副清冷的做派,偏偏贺言郁手中拿着一杯抹茶瑞纳冰,生生败了这副矜贵的模样,反而多了些凡尘俗世的气息。
安棠过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在喝冷饮。
她微微皱眉,走过去拿走他手中的瑞纳冰,“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住院的?”
贺言郁本就是微垂眼睑的模样,冷饮被抢,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他的薄唇沾着水,潋滟绮丽,清冷与妖冶相交织,让安棠的脑子里想到一句话。
美色误人。
贺言郁轻笑,弯腰凑近,“你在关心我?”
他靠得有些近,不知是这天太热,还是男人身上本就有的荷尔蒙,安棠伸手推开他的脑袋,“你不是不喜欢甜食吗?”
贺言郁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手中的瑞纳冰递到她嘴边,吸管挨着红唇,仿佛两人在间接接吻。
“确实不喜欢,我只是突然好奇,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是吗?”安棠的语气带着怀疑,她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些了解贺言郁,他不喜欢的东西,谁都不能强迫。
最开始让他习惯温淮之的清淡口味,她可是费了好大力气。
眼下,他竟然这么自觉了?
不过怀疑归怀疑,这近半年来,贺言郁还是有些改变。
比如,他现在渐渐习惯温淮之的口味、无意识学习他的脾气、就连有时流露出来的神情也开始像了。
贺言郁说:“当然,我骗你做什么?”
他见安棠没有喝,于是用修长的手指夹着吸管顺进她嘴里,眉目带笑,“你喜欢的,喝一点。”
安棠下意识喝了一口瑞纳冰。
贺言郁的笑容更盛,他握着安棠的肩,低头自下而上衔住她的唇珠。
抹茶混着奶油,还带有一丝冰凉,就像盛夏里的橘子汽水,甜甜的。
他温柔而缱绻的吻着,眸光落到安棠身后不远处的绿荫树下。
那里站着陈南浔。
贺言郁用早上陈南浔送给他的微笑,予以反击。
第39章 晋江独家首发
傍晚六点,太阳落了一半,远处苍翠的山头被染红,落日的余晖洒遍整个影视城。
树荫底下,陈南浔看到贺言郁的笑意。
那是一种破除冷冽后,涌出的挑衅、炫耀、以及高高在上的傲慢。
可偏偏这样的人,活该集矜贵于一身。
陈南浔看到安棠伸手推开贺言郁,结果男人又恬不知耻的凑上去。
绵长的吻,仿佛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有些想不通,安棠明明不爱贺言郁,把他当做温淮之的替身,又为什么要和他做这么亲密的事?
既然贺言郁可以,那他又为什么不能?
爱不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安棠这个贵人。
陈南浔转身离开。
周身是浮动的夏日热浪,安棠手中拿着瑞纳冰,杯身融化的水珠沾湿她的手,她被贺言郁吻得呼吸紊乱,尤其是推开他后,他又凑上来,吻她的动作比第一次要强势许多。
贺言郁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贴着她的腰身,他的鼻尖抵着她的,最后温柔的啄了啄安棠的嘴角,似乎要将最后一点甜意尽数掠夺。
“刚刚推我干嘛?”
“大庭广众之下你能不能收敛点?”
安棠说的的语速有点慢,都是为了平息喘气。
“那你下次提醒我。”贺言郁笑道。
他心情不错,尤其是看到碍事的人走了,贺言郁拿起安棠手中的瑞纳冰丢在垃圾桶,又拿纸巾给她擦手,完事,拉开副驾驶车门让她坐进去。
他从车前绕过,打开车门,系上安全带,开车离开影视城。
安棠看着前方的道路,“你要带我去哪?”
“先吃饭,再回酒店。”他顿了顿,又说:“顺便我想跟你谈一下。”
“谈什么?”
“回酒店再说。”
渝城不仅是出了名的火炉,就连这一带的口味也很重,辛辣、重油。
两人找了家鲁菜馆,隐匿在街头小巷,经营了几十年,口碑很不错。
三菜一汤都以清淡为主,很契合安棠的口味,她吃饭的时候,也暗中观察过贺言郁。
曾经喜欢辛辣的男人,如今习惯了清淡,也不会再抵触。
吃完饭,两人回到酒店,洗漱完后,安棠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晚上九点。
贺言郁还在洗澡,她想了会,打开笔记本,用思维导图开始做新书的大纲和人设。
毕竟,她的本职是写小说,而不是去当编剧。
贺言郁洗完澡出来,看到安棠抱着笔记本,盘腿坐在沙发上敲键盘,他知道她多半在忙写作上的事,所以也没过去打扰,而是拿了一盒烟去阳台。
他其实并不嗜烟酒,一般心里有事的时候会抽一点,至于酒,往来生意少不了应酬,多少也会碰些。
贺言郁在阳台抽了两根烟,又站在那吹了会夜风,等身上的味道散得差不多,这才转身进屋。
安棠刚好忙完,她关上电脑,见贺言郁进来了,问道:“你傍晚不是跟我说,要跟我谈一下吗?究竟是什么事。”
“棠棠。”
安棠把电脑放在茶几上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料到贺言郁开口竟然这么肉麻。
他很少叫她棠棠,一般都是连名带姓。
“怎么?说正题之前还得客套几句?贺言郁,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她笑,表现得很轻松,“说吧,什么事?”
“我们以前在一起多久了?”
安棠的笑意敛去几分,抬眸看向贺言郁,不明白他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当初,你追了我半年,我们在一起三年,后来温淮之醒了,你决绝的离开,然后回了伦敦。”
“今年三月初的时候,咱们定下为期三年的协议,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安棠怎么会不记得,当时,她跟贺言郁都疯了,一个因爱生恨想要报复折磨,一个急需赝品来睹物思人。
而如今过了半年光景,她的目的依旧没变,就是不知道贺言郁跟她周旋是出于伪装还是真心。
不管怎样,她坚守住就行了。
还有两年半,时间会过得很快。
“记得就好。”贺言郁坐在她身边,伸手把人拉过来坐在他的腿上。
修韧结实的小臂揽着安棠的腰身,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那炽热的温度还是传了过来。
他的脑袋埋在安棠的颈窝处,呼吸一起一伏,热气洒在她的锁骨上。
“我们现在还处于三年期限以内,棠棠,别拿其他男人来刺激我,可不可以?”
这种场景,他不喜欢。
曾经,他还有资本肆意糟践,发泄自己的不满,因为他笃定安棠爱他,所以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可是现在,他知道她心里爱着温淮之,和他在一起是出于协议,出于想要征服驯化他,出于……
她想把他变成温淮之。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发脾气,不高兴就折磨她,他太了解安棠,情深似海给了温淮之,留给他的只有冷血薄凉。
她好像对他有天生反骨,他要是不妥协,她会扭头走得干脆。
贺言郁自详已经一步步退让,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要是换做以前,他说不定会狠狠折腾安棠一番。
安棠坐在他腿上,男人抱着她,手臂在腰间勒得紧紧的,她的长睫扇动,垂眸看到贺言郁纯黑的发梢。
以前,温淮之也像这样过。
他有血友病,总是很脆弱,会抱着她,埋首在她的颈窝处。
安棠鬼使神差的,抬手抱住贺言郁的脖颈。
男人微微一怔,以为自己等到回应,他抬眸望向安棠,对方也盯着他。
“棠棠。”贺言郁嗓音微哑,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安棠看着那张脸,看着那双同样的桃花眼,看着他喉结处相似的疤痕……
半晌,她垂眸,凑过去主动吻向贺言郁。
纯黑的丝质睡衣被抓皱,安棠亲了亲他的喉结,红唇吻在那道疤痕上。
贺言郁抱着她,微微阖眼,发出一声闷哼。
他锢在她腰上的手顺着裙子下滑,想到安棠曾经跟他说的——温淮之会迎合她的亲吻。
盛夏,狂风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拍打窗棂发出呜呜咽咽的呼啸。
在这激烈的、绮丽的、充满诱惑的夜晚,贺言郁想到曾经在安棠那里看到的一句话。
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的爱我。
明白爱和死都一样强大。
他想,堕落便堕落吧,总归现在还能拥有她。
贺言郁的手顺着她的手臂,埋入安棠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他主动迎合她的吻。
*
后半夜,安棠累得睁不开眼,还是贺言郁抱她去浴室清洗的,凌晨两点半,万籁俱寂,床头开着灯,灯光调至最低,朦朦胧胧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贺言郁将人搂进怀里,垂眸看向安棠,“天一亮,我就要回港城了。”
“嗯。”
“你答应我的,会离陈南浔远点。”
“嗯。”
安棠又累又困,她现在眼皮子都在打架,贺言郁的话几乎只在耳边溜了一圈,根本没进脑子。
面对如此敷衍的应付,贺言郁又气又无可奈何,他低头咬了咬安棠,酥麻的痒意像细细的电流直击尾骨。
她惊得发软,一丝羞耻的声音溢出,气得安棠清醒不少。
红着脸羞恼道:“你咬哪呢!”
她一气,贺言郁就高兴。
男人抱着她,在她耳边浅笑着说了句又不是没咬过,惹得安棠想把人赶下床。
翌日清早,安棠被闹钟吵醒,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和垂死挣扎,最终在贺言郁的笑声中怒气冲冲的坐起身。
她抱着薄被,柔顺的长发散在背后,左肩的吊带已经滑下肩头。
安棠盯着站在床尾穿衣的贺言郁,语气很不好:“我赖床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
“笑一下都不行吗?”贺言郁有些无辜。
“你觉得呢?”
安棠有起床气,就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贺言郁以前有次不小心把她弄醒,然后她压着他打了一架。
男人勾唇,把原本穿上的衬衣又脱了。
“你干什么?”安棠抓起枕头。
“想什么呢?”贺言郁指着胸口上的抓痕,暧昧又充满幻想,他笑着提醒:“你昨晚留的,我有说什么吗?”
“你下手都这么狠了,我还不能笑一笑?”
安棠看了眼就撇开视线,男人赤着精壮的上身,熨帖的西裤包裹修长有力的双腿,肌理分明的腰腹紧致结实,线条流畅。
“你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贺言郁看她瞪人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两人洗漱完,换了衣服,吃完早餐就出门。
贺言郁把人送到影视城,安棠下车前,被男人攥住手腕拉回去。
她扑在贺言郁的胸口处,听见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我希望咱们分开的时候,你能主动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