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买桂载酒
时间:2021-11-09 00:41:51

  君扬也在旁侧悄悄拉长公主,长公主面上忍了几忍,良久,才不甘的闭了口。
  她沉默半晌后,翛然拉着君扬跪到帝王眼前。
  帝王道:“你这是……?”
  长公主咬牙道:“妾身想与驸马和离,嫁君扬为妻,望陛下成全。”
  帝王蹙眉,默了片刻,道:“你要和离,朕也不拦你,只是,你须得从公侯子弟中挑一个嫁过去,而不是由你任性妄为。”
  长公主骤然抬头,“为何?妾身只想嫁与君扬为妻!”
  “陛下可以留着虞氏女,妾身为何不能嫁与自己心仪之人为妻?”
  帝王垂眸,“朕是男子,你是女子,能相提并论吗?”
  “朕还从没听过一朝公主嫁一个贱奴的。”
  李元容插了一嘴:“那平阳公主不就三嫁嫁给了自己以往的家奴吗?却也未尝不可。”
  帝王沉吟,“公主下嫁,也是在那家奴功成名达之后。”
  他低头轻瞥长公主,“不若朕给他个机会,也借此试试他对你的诚心。”
  “朕给他三年时间,三年后,不论文治武功,若能做出一番功绩,朕便成全你们。”
  “若他不行,你往后就休再提此事,要么与驸马度完此生,要么另择王侯之家……”
  君扬先垂下头颅,以额抵地,“下奴多谢陛下隆恩。”
  长公主已携君扬离去。
  李元容收回目光,懒散道:“先派人查查这贱奴的来历。”
  帝王淡声回应,“这是自然,她是朕的皇姐,朕自不会不明不白的就把她许给一个不明不白的人。”
  李元容闻言佯叹,“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让舅舅省心。”
  “就说小皎奴你啊,那虞氏女再美,每天面对,天长日久了又有什么意思?值得你这样对待?”
  “劳累舅舅这把老骨头,亲自安顿她家女眷,你又追着她跑那么远,把朝事全都堆给舅舅,可累死我……”
  帝王蹙眉,“不要叫朕皎奴。”
  他复又挑眉瞧着李元容,“既然让元容受累,不若朕赐你两个姬妾略做补偿。”
  李元容笑,“既然要赐臣姬妾,陛下索性大方些,两个哪够,百十个倒还差强人意。”
  “不过,”他忽而挑了挑唇,“陛下若将两个姬妾并身边那个冷冰冰的小美人一起赐给臣,臣也就作罢不多要了。”
  “赤焰?”
  帝王挑眉,你何时和她搅在一起的?
  ……
  宫变之后,小皇子刚满月,帝王就在朝堂上当朝拟写诏书,确立了小皇子的太子之位。
  而他的伤养了两个多月,终于渐渐转好。
  这两月,虞扶苏也学会了怎么当一个母亲,照顾刚出生的婴儿。
  她很喜欢孩子,除了交给乳母喂奶喝外,几乎抱着嬴霁不撒手,母子两人十分亲密。
  帝王慢慢的有些不高兴了,好像不管他怎样努力,他永远也成为不了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从前她在乎虞家,如今她整日抱着小嬴霁不丢手,晚上也要搂着睡,他半分亲近的机会也没有。
  帝王满腔躁气,定定立在母子床头,神色幽暗莫测。
  虞扶苏唬了一跳,她刚哄睡小嬴霁,不过眯了一会儿,就冷不丁瞧见床头一道颀长身影。
  “陛下,怎么不去歇息?”
  帝王却随手拉过另一张被,长腿一迈跨上床,抖开被面,默无声息躺了下去。
  他要在这里睡?小嬴霁晚上会哭闹,必会搅得他不得入眠。
  可想了想,又懒于张口说话,闹他一两日,不用她说,他自己就跑的飞快。
  月影偏移,已至深夜。
  虞扶苏惯性的往身边一摸,手下却是一把空寂,她当即惊醒,四处看看。
  孩子呢?
  她找孩子,帝王却凝眸看着她。
  片刻后,他忽而折起,双臂按住虞扶苏,将她按倒在锦褥间。
  他眼下朱痣红艳,微微启唇,“朕想……”
  他没有说下去,虞扶苏看他眼中的急切,已知道他要什么。
  他不纳别的妃嫔,这事,她避不了的。
  虞扶苏沉默片刻,道:“我可以依陛下,但我不想再要孩子。”
  帝王凝视着她,缓声道:“不想要就罢了,这次你生产,实在让朕揪心。”
  虞扶苏道:“那陛下就自己去熬一碗避孕汤药喝了再来吧。”
  见帝王不动,虞扶苏微微抬眸。
  “陛下不愿自己饮药吗?那就早些安歇吧。”
  “不是。”他说着,掀身而起,深深看了她一眼,默然离去。
  虞扶苏盯着帝王远去的背影。是的,他知道宫中有一种专给男子用的避孕药物,否则,她也不至于入宫四年,一无所出。
  帝王很快便折回,倾身过来覆上她的唇,唇齿间是淡淡的苦涩药味。
  他索取的凶狠,至云稠雨密,贴着她的耳,似有苦楚和悔意。
  “朕那时只是太恨虞谦和、虞婉的逼迫,才会用那药,你别往心里去。”
  虞扶苏却浅笑,“我没有往心里去,没关系的。”
  帝王眸中热情忽冷,仔细分辨虞扶苏神色,没有敷衍也不是生气的反语。
  这件事,她确实不在意,提到让他用药,可能就是她自己不想喝那苦汁而已。
  她心底不在意他,可他悄悄不能发作,因为此刻,她柔顺的攀附着他,不再与他生气别扭,已做足了他要求的温柔模样,他还能再要求她什么?
  他可以把她的人锁于深宫,绑在身边,难道还能把她那颗捂不热的心也掏出来,粘在他身上不成?
  心像被揉皱了一般,酸酸发疼。
  他唯有更使力,才能宣泄那一腔积压的满满的酸苦和戾气。
  而虞扶苏人在眼前,思绪却已游离天外。
  她慢慢的竟完完全全想通了。
  如果前些日子对他的顺服还是带着软刺的话,如今她已是一汪流水,既顺且通。
  他一直逼她,她一再反抗,两人遍体鳞伤,却始终没有一方能解脱。
  如今既然有了两个孩子,何不先安稳过日子呢,好好用心教导小太子,待他长大些,他会理解他的母亲,帮他母亲达成心愿的。
 
 
第34章 狗子失踪。
  岁月倥偬,转眼已是三年。
  夙熙十二年开春,连下了好几日的濛濛细雨,从远处支起的窗子往外张望,天地间雾蒙蒙一片。
  虞扶苏抱着嬴霁悄步停在帝王身后时,他正掩口闷声咳嗽。
  三年前那道伤,虽未要了他性命,可伤及肺腑,终究损了他几分元气。又加上他为帝喜爱操劳,没得好好用药调养,虽外伤看来好了,内里却落下病根来。
  虞扶苏听他咳了好些时,凝视他有些孤寂的背影,眼底有难言之意。
  嬴霁挥手朝帝王抓去,虞扶苏便顺着他,微微俯身,他顺势趴在帝王肩背上,小手臂搂紧父皇的脖颈。
  帝王不动声色,任他闹了片刻,才摆正神色,沉声说着,“下去。”
  嬴霁还小,有些怯他,玉琢的小脸一皱,偷瞟虞扶苏。
  虞扶苏笑着把嬴霁抱下。
  帝王回头,眼中浮现一抹柔色,宽大的袖一甩,朝虞扶苏张开手臂。
  “过来。”
  虞扶苏抱着嬴霁坐到帝王身前,被他拥在臂弯里。
  “三年前,陛下是故意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吗?”
  她轻声问。
  先把乱党逼到绝境,狗急跳墙,再把重伤的消息透露出去,引乱党上钩,他则来个请君入彀,和李元容李大人里应外合,将乱党一网打尽。
  从此,朝政大权被他悉数揽在手中,朝臣在他手下再翻不起什么风浪。
  帝王有瞬息沉默,旋即轻笑,“朕怎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策,你莫要胡思乱想。”
  虞扶苏不甚相信的点了下头,随手拿起一本帝王批好的折子,打开递到嬴霁小手中。
  “霁儿,先拿着认认字。”
  帝王有些不高兴了,斜眼看虞扶苏,“他才三岁有余,你给他看这些做什么?”
  虞扶苏道:“早些学着,也好早日替陛下分忧。”
  帝王没好气道,“朕堪堪而立,又不是没几年好活,要他早早的替朕分什么忧?教宫人领着再玩一年去。”
  “那我领霁儿去别殿玩了,陛下,告辞。”
  虞扶苏说着,要携嬴霁起身。
  帝王按住她肩头,招来个宫人把嬴霁抱走。
  “你留下。”他将虞扶苏困在身边,认真看了几眼,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自然是有的,为祁洲玉兰县四十万卫国遗民的安危。
  祁洲玉兰县,连接以西零星十几个小国部族,世代都是卫国的军事重地,也是只会封赏给最得皇帝信任的卫姓宗室子弟镇守的疆域。
  几百年下来,玉兰县中几乎全是卫姓子孙,外姓只占十之二三。
  且卫朝时玉兰县被允许自备守卫军队,俨然是一个国中小国。
  后来,越国灭卫国,玉兰县守将没有顽抗,选择归顺越国,只是不解散军队,不许越国人进入玉兰县。
  当时,越国刚刚灭掉卫国,亟待稳住局势,不宜再与卫朝残余的这颗硬钉子死磕下去,就接受了玉兰县的献降书。
  只是,玉兰县却始终是越朝皇帝的眼中钉,不连根拔掉,难睡安稳。
  如今,朝堂局势已风平浪静,内忧已除,陛下大权集揽一身,会不会把心思动到玉兰县上,对卫朝遗留的最后一把火种下手呢?
  若真要动手,那就不是两个家族百十条人命,而是整整四十万。
  而她作为曾经的卫朝人,如今越朝太子的生母,做不了不问世事的山野闲人,就要担该担的责任。
  或许她力量微小,但她会尽力一拼,试着阻止这场人间惨剧的发生,尽量把伤害降到最小。
  他问她是不是有心事。
  虞扶苏轻轻摇头,捏起嬴霁搁回案上的那本奏章,抬眼请示君王。
  “陛下,我能看看吗?”
  帝王幽沉的目光缓缓覆下来,越压越低。
  一个女人公然干政,这是大逆不道,要受重责的。
  虞扶苏在君王的目光下也是惴惴不安,心头乱跳。
  直到,帝王牵住她的手,把一支朱笔塞到她手中。
  “你极少开口要求什么。”他道,“凡你开口,只要朕能给的,朕都会给。”
  他把虞扶苏往身边紧了紧,修长指节比着案上他正批阅的那封道,“虞姬觉得,朕该不该应苏卿之请?”
  虞扶苏将奏章内容快速浏览过,心头有些疑虑,正犹豫不决间,帝王却紧握她的手,毫无迟疑的带她在奏章空白处圈写了一个“否”字。
  今日奏章有些多,等全部批完,只喝了两盏茶解乏,天色已完全昏暗下来。
  帝王命人摆膳,和虞扶苏一桌匆匆用了几口,即问虞扶苏,“好了吗?”
  虞扶苏勉强果腹,不知他为何用个膳要如此匆忙,只能随他点点头。
  帝王似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寻出她的丝帕,包了两三块条糕,拉着她往宫外走。
  “陛下,做什么?”
  虞扶苏满眼不解。
  帝王回头却不说话,只是把手中丝帕包着的糕点塞到她手中,灯光下笑颜异常晃眼。
  直到被他拉上兰舟,划向湖岸边,上了岸,虞扶苏才回神。
  他,带她离开了禁锢她四年之久的九洲瑶台宫。
  一路被他携着到了撷芳园,熟悉的婆娑树旁,又是一树花开,不同的是,此夜无月,星子低垂。
  春雨初歇,微风中夹带着潮意和花香,夜色凉如水。
  他仍抱了她坐在树杈间。
  虞扶苏回想起多年前那个让人倍觉羞耻的夜晚,很是抗拒,想要下来,被他轻轻挡回。
  “几年前,你一定觉得朕携你到此亲密是羞辱你对不对?”他低笑着问。
  虞扶苏不答,在她的观念和认知里,确实是的。
  帝王又问,“现在呢,你还觉得是羞辱吗?”
  虞扶苏朝帝王看去,摇摇头,“或许不是吧。”
  帝王似笑似叹,“大越北进之后,渐渐就沾染了卫人的古板,淡忘了许多越人的传统……”
  这话虞扶苏自然不爱听,撇过脸不做理会。
  却听他幽幽道,“天地为证、星月为烛、藤叶为账,朕与你,阴阳相合,结作夫妻……”
  他的口吻里,尽是对古时越朝奔放男女和天地为媒生死不离的古老誓约的赞叹。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眸中晶亮亮的,抬眼问她,“虞姬,你知道朕没有羞辱你。”
  “我们,再来一次吗?”
  他眼里映着点点星光,又难得的纯粹炽热,盯得虞扶苏面皮也有丁点烫意。
  伸手轻推了他一把,“陛下身上有疾,多注意身体吧。”
  帝王似乎觉得好笑,“朕还没到这点事都做不了的地步。”
  他不听劝,又缠上来,曳着虞扶苏裙边,“真的不肯吗?”
  虞扶苏缓缓摇头。
  “好吧。”他略显失落败兴,“那就吻朕一下罢。”
  他将色泽丰润的唇微微抬高,虞扶苏这次也不再固守,依他之言吻上他的唇。
  她的吻温暖却不缠绵,轻轻贴了片时,便要撤走。
  他不许,扶着她加深这个吻。换气喘息的空当,他忽问,“真的对朕一点情也没有吗?”
  “还是,刻意惹朕生气?”
  未等虞扶苏想明白答话,他一只手已揉上她胸口,笃定道,“你心里有朕的,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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