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买桂载酒
时间:2021-11-09 00:41:51

  “除非现在,妹妹将退亲之意说与令尊,他二位老人家在泉下商议定了,家父的亡魂托梦与我解了这桩亲事,那时我绝不再与妹妹纠缠。”
  虞扶苏心下一凛,身上有些发冷,撑不住身体跌坐在榻上。
  方君扬目色一柔,小声道,“吓到妹妹了?别害怕,我不会伤害妹妹。”
  他伸手在虞扶苏鬓发上抚了抚,“妹妹怕什么?”
  “令尊所作所为和妹妹没关系,我不会记恨到妹妹身上。嫁人生子也是从父母之命,我也不怪妹妹。”
  “所以呢?”虞扶苏问。
  “所以,妹妹若主动回到我身边,我依然接纳承认妹妹,是我唯一的妻子。”
  “妹妹仔细考虑。”
  虞扶苏垂眸不语,半晌才道,“越朝君王呢?”
  方君扬语调微扬,“妹妹是关心他吗?”
  虞扶苏不答反问,“方家哥哥浴血重生,有备而来,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方君扬靠在床边,舒展着眉目道,“人没到齐,好戏未开场,妹妹太心急了。”
  “妹妹先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我先带妹妹四处熟悉熟悉。”
  他扭身离去,不多晌,有人送了汤饭过来,虞扶苏下床,比平日还多添了两碗饭。
  放下竹箸,只觉腹内饱胀,她索性推开门,往外头走走。
  一路畅通无阻,竟也没遇到个人拦她。
  这里似乎是一座田庄,占地颇丰,亭阁不计。
  不过,除了大和空阔,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虞扶苏每过一间房,都要略好奇的推开,往里张望两眼。
  直到沿着木梯游廊上了二层,一间屋内似有人声,虞扶苏悄悄凑过去。
  却听是长公主略带哭腔的问话,“君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呢?我弟弟呢?”
  “你说过,那杯酒只是让人神思恍惚,听命于人的酒,你说过只要陛下喝了酒,就会当众同意我们的婚事。”
  “我只是想让陛下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只是想嫁给你!”
  方君扬缓声道,“可陛下不是不同意吗?”
  长公主声音猛提,“那你对陛下做了什么?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你骗我!”
  “君扬,你骗我?”
  方君扬声色依旧柔和,“抱歉了,公主殿下,我是骗了您。”
  他低低的笑,“从头至尾,我都在骗你。”
  长公主瘫倒在地,泪目怔怔望着方君扬。
  方君扬追着长公主瘫下的身体,微微俯身。
  “公主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长公主迷茫摇头。
  方君扬目光里有些讥诮,“我应该是公主最厌恶的人。”
  长公主连连摇头。
  “不是的…君扬…不是的…”
  “君扬,我爱你呀!”
  方君扬笑的更是讥讽,“公主记住了,我叫方君扬。”
  “正是二十年前,阻击你们进犯我洛京的大将方让之子。”
  “你最厌恶的虞谦和是我舅舅,虞婉是我姨母,虞扶苏,她的我的表妹。”
  “公主,我不也该是你恨不能千刀万剐的人吗?”
  他止不住哈笑几声。
  长公主伏在地上,抖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门外的虞扶苏略略沉思。
  他这个时候对长公主摊牌一切,显然是不打算再回头了。
  那么,对陛下和长公主,他预备如何?
  是杀?
  还是留着,挟天子号令群臣?
  虞扶苏正想的入神,门吱呀一声开了。
  方君扬看到门边站着的虞扶苏,不惊讶也不恼怒,含笑掩上门。
  “我刚说要带妹妹四处走走,还未得空,妹妹就自己跑出来了。”
  见虞扶苏不搭话,他便自己接下去了。
  “听说妹妹午时吃了三碗饭。”
  他目光有些怪异,在虞扶苏身上逡巡良久。
  目色稍沉,“你该不会又……?”
  虞扶苏根本没往那处想,听他奇怪的话,愣神许久,又见他目光徘徊在她小腹边,恍然大悟。
  “没有,别胡思乱想了。”
  方君扬目光依旧沉暗。
  “还是请个大夫过来。”
  虞扶苏断然拒绝,“方家哥哥,我说不用。”
  她不欲再和他争辩这难以启齿的话题,转身往前走去。
  方君扬在后面沉下脸,“小妹在怕什么?”
  虞扶苏吐一口气,转回身。
  “那就劳烦哥哥了。”
  大夫被请进来,隔着一道帘号完脉。
  “小夫人身体并无异象,小相公不必忧心。”
  虞扶苏道,“是我哥哥。”
  大夫手一抖,连声赔罪。
  方君扬脸上也一僵,问,“她缘何胃口那么大?”
  “我不过才吃两碗,她一个女子…”
  大夫为难道,“食量大小,因人而异,本也无甚稀奇。”
  方君扬抖了抖唇角,教人送大夫出去。
  虞扶苏好笑的看着方君扬。
  方君扬稍显窘迫,劝道,“妹妹还是少吃些,一来对身体不好,二来也不雅观。”
  虞扶苏伏在桌上笑了一会儿,才抬头,“哥哥多虑了,我不过一时高兴,多添了一碗饭,平日不这样的。”
  方君扬有些兴味,笑问,“高兴些什么?”
  虞扶苏眨了一眼秋水般的眼眸,问他。
  “越朝皇帝死了吗?”
  “他先前就受过重伤,身子一直不好,若再受伤,怕撑不了多久。”
  方君扬目光有些幽沉。
  “妹妹希望他是死是活?”
  虞扶苏倒是认真想了想,抬眸道:“哥哥,杀了他吧。”
  方君扬浅笑,“妹妹希望他死,我就把他的命交到妹妹手上。”
  ……
  晚些时候,虞扶苏跟着方君扬七拐八绕的,到了一间储放杂物的仓库,房间内有些凌乱,地上落着一层灰尘。
  方君扬不知动了哪里,后面的墙壁陡然大开,现出一条黢黑曲折的秘密通道来。
  方君扬一手提灯,一手紧拽虞扶苏,带她在密道里穿行。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之久,眼前乍然一亮,豁然开朗起来。
  几间打造的十分坚固的地牢现身眼前,而最中间那一座,铁锁链拴着一个人。
  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虞扶苏慢慢走过去。
  是他,不用细看,也知是他。
  他听到动静,慢慢动了动身子,仿佛十分吃力。
  虞扶苏站在牢门边静静看着,未开口说一个字。
  倒是身后的方君扬压唇低笑了一声。
  “狗皇帝,不看看谁来了?”
  他艰难抬头,眼下淤青,唇上雪白一片,有凌乱的青色胡茬,从皮肤下纷纷冒头而出。
  双眼熬的通红,在看到虞扶苏面容的那刻,眼里掠过一道光,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去。
  他显然浑身无力,话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咬着磅礴怒意。
  “方家余孽,若朕还能活着出去,定将你剁成一滩血泥!”
  方君扬笑的畅快,“哈哈…你还想要活着出去?”
  他忽而压低声线,戏谑又残忍,“可妹妹说,要杀了你呢。”
  此时,虞扶苏终于开口,让方君扬打开牢门。
  她步入牢里,在帝王身前站定,扬手给了帝王一巴掌。
  这一巴掌,卯足了十分力气,竟打得体弱的帝王脸颊一偏。
  帝王抬眼,血红的眼眸瞪着虞扶苏,重重喘气。
  虞扶苏却撬开手中匕首的皮鞘,那尖刃闪着森寒的光,没有半分迟疑,没入帝王腹中。
  血如涌泉,汩汩流出,将虞扶苏一只雪净的手染的鲜血淋漓。
  在他“嘶嘶”的抽气声中,虞扶苏慢慢将匕首拔出。
  帝王喉间破出几声闷吼,“虞扶苏…!”
  “扶苏!”
  虞扶苏柔波荡漾的秋水眸下却掩着丝丝冷意。
  她看向帝王的神色里不知埋着多少恨意。
  “姓嬴的,你当真以为我不恨你!?”
  “你把我囚在一方宫殿里四年有余,如今你只在这牢里关了两三日,就受不住了?天地有眼,你也有今日。”
  “嬴逸归,去死吧,你根本死有余辜。”
  帝王咬着一口牙,有暗红的血从唇角缓缓溢出,给他雪色的唇添了一抹冶丽。
  他拼力挣扎,一时铁链叮叮咣咣,腹中的血洞还未干涸,身上又有好几道伤口开裂,血越汇越多,湿透了身上的薄衣。
  他呼吸越来越短,双目失神,面上惨然一片。
  哆嗦着唇,墨瞳死死对着虞扶苏。
  “扶苏…过来!”
  虞扶苏眸中闪过一丝轻蔑,慢慢凑近帝王,讽声问。
  “痛吗?”
  帝王惨淡一笑,忽而张开口,咬住虞扶苏侧身正对他的瓷白的耳珠。
  他牙齿打颤,看着虞扶苏痛苦的低呼,却死死咬住不丢口,浑身一抖,微微喘气,眼中迅速闪过奇异的快意。
  直到那瓷白之上也渗出两粒血珠子,他才微微松口,舌尖探出,风吹涟漪一般,极轻柔的一舔,将那两粒血珠子卷入腹中。
  方君扬眸中火起,上前将虞扶苏拉开,抡起一拳朝帝王玉面之上砸去。
  帝王头重重一偏,吐出一口腥稠热液。
  方君扬回身,揽住虞扶苏肩头,把虞扶苏护在怀里。
  他眼中喷火,隐含杀意。
  “你还敢用你的脏嘴脏舌碰我妹妹,我会割了你的臭嘴,捣烂你的舌头。”
  帝王仰头长笑,又忽而低头,目光淬毒一般,落在方君扬揽住虞扶苏的手臂上。
  “该说这句话的,是朕!”
  “从头到尾,她都是朕一个人的女人。”
  “纵然是死,也是朕和她的儿子登位,你们想动摇我大越江山,不过痴人说梦。”
  “朕死,元容不会放过你们,整个玉兰县和你们这些人陪葬,朕会托梦元容,尤其是将你这截手臂砍下,碾作灰烬……”
  虞扶苏不想再听这两个男人发疯。
  她又扬起手中血已凝固的匕首。
  “他怎么还没死?”
  说着又上前,准备朝帝王再补上一刀。
  方君扬从身后握住她持匕的手。
  “罢了妹妹,先留他一命吧,兴许他还有些用处。”
  虞扶苏有些不满:“你答应让我杀了他的。”
  “不杀他,我怎能解恨。”
  方君扬想了想,从一旁刑具架上取下一条长鞭,鞭身逶地,生着密密麻麻的倒刺毒钩。
  “给你玩这个。”方君扬把长鞭塞到虞扶苏手中。
  “每日抽他几鞭子,不比直接杀了他更有意思?”
  虞扶苏将信将疑,扬手给了帝王一鞭,女子力道不算大,应当也没有多痛。
  只是,鞭上的钩刺直直戳进帝王血肉里,虞扶苏想收回鞭子,却发觉拽不动。
  虞扶苏用力去拽,鞭子依旧纹丝不动,帝王却紧阖眼眸,不住抽气。
  方君扬在身侧一笑,裹住虞扶苏的手,“妹妹要施巧力。”
  “还有,小心些,别伤到你自己。”
  说着,他指引虞扶苏松开些力道,再握紧鞭子,顺着钩刺横生的方向猛然一曳。
  鞭身顺势落下,带起一径血肉。
  帝王脖颈猛地一直,颈间皮肉下青筋暴涨,喉咙里更是吼出困兽一般的咆哮。
  虞扶苏瞥过去一眼,只隔着乱发瞧见猩红的眼眸和顺面颊滚落的水珠。
  不知是汗还是泪?
  他一双眸锁在虞扶苏面上,血色下汹汹翻滚的,是让人恐惧到灵魂深处的无边幽暗。
  虞扶苏别来脸,索性不看他。
  耳边便只剩方君扬的轻笑声。
  “妹妹看他,这比你捅他一刀,更痛苦。”
  守在暗牢里的守卫都知道,他们这位小姐,似乎喜欢上了这个新鲜又刺激的折磨人的游戏。
  在昏暗污臭的牢房里,一坐就是半日。
  有时,主子忙,没时间带她过来,她就自己摸索进暗道过来,朝牢中绑着的人使力挥鞭子,筋疲力竭了才坐在干草地上轻喘休息。
  守卫们对小姐恨着铁索缚着的那个人这件事,深信不疑。
  这日午时,守卫照例送了饭菜来,准备喂给牢里那个阶下囚。
  却被虞扶苏拦下,“你们去吃饭喝酒,我来喂他。”
  虞扶苏接过守卫手中的提盒,往牢中去。
  反正那人用极坚固的铁索绑着,又不会插翅飞了。守卫们也懒得时时刻刻盯着他,纷纷坐到了外面休息的小屋里。
  吃饭、喝酒、猜拳、打盹儿。
  虞扶苏打开提盒,往里看了看,饭菜不算好,却也不差。
  她端起一碟荤肉,挟起一筷送到他唇边。
  他闻到腥气,喉间翻滚,厌恶的撇开头,闭着眼也不看她。
  他身量太高,虞扶苏举得手臂发酸,不得不踮起脚尖喂给他。
  心头也止不住有丝火气,沦落到这副德行,还挑三拣四,别扭赌气。
  索性将菜往他唇缝间一塞,手腕使力,竹筷往他口中用力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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