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蝴蝶的床边,给她剥橘子,灯光有些昏暗,青铜灯盏里的火苗扭动着身躯在油里跳跃,墙壁上是被拉得老长的影子。
我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小姑娘接过橘子之后面带微笑地跟我道了谢。
“非常感谢你,歌小姐。”蝴蝶拿着手里的橘子,语气很慢地对我说。
我知道她在感谢我什么,“你不用感谢我,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机会。”
还是一个上战场送命的机会。
“不,歌小姐。”蝴蝶掰开手里的橘瓣,递给我一半,我接过了黄橙橙的橘瓣,“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女人不适合挥刀杀鬼。”蝴蝶继续说,“但是歌小姐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常识,我十分感谢歌小姐。”
小姑娘坐在床上 ,把手里的橘子一瓣一瓣撕开,一瓣一瓣慢慢放进嘴里,又轻轻鼓动着腮帮子咀嚼起来。
手指捏着小姑娘递过来的半个橘子,黄橙橙的橘瓣上,还带着白丝,即使灯光昏暗,我的眼睛也依旧可以看清楚这些白丝,我垂下眼帘。
“为什么想要上战场?”
蝴蝶把手里的橘子吃完之后,慢慢地开始向我讲述了她的回忆。
蝴蝶出生在名为小田原城的城池里,父母是开和果子店铺的商人,生意做的不是很红火,但是养活一家人还是没有问题的,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性格像男孩子一样闹腾的蝴蝶又闯了什么祸。
蝴蝶的父亲是个很疼爱妻子和女儿的男人,对待独生女的蝴蝶,骂也舍不得,日久天长就养成了蝴蝶男孩子一样的性格。母亲则是一个医师的女儿,熟读医书的母亲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嫁给了父亲,生下蝴蝶。
原本蝴蝶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是这样了,开开心心和父亲母亲一起,经营和果子店铺,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结婚生子。
但是在一个太阳西沉的傍晚,疼爱妻女的父亲死在了鬼的手里,蝴蝶和母亲回到家中的时候,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父亲,还有……一边啃着父亲身体一边发出恶心的咀嚼声的鬼。
蝴蝶和母亲拼命地逃到了街上,最后赶来的鬼杀队的队员把鬼杀掉了。
母亲带着年纪八岁的蝴蝶,卖掉了和果子屋,成为了蝶屋的管理者。
“母亲她,一直很思念父亲,我也很思念父亲,我曾经有一个很幸福的家。”蝴蝶说,“破坏了这一切的鬼,我凭什么原谅它呢?能对它们挥刀,这是我的荣幸。”
“歌小姐为什么会加入鬼杀队呢?”蝴蝶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垂下眼帘,老老实实回答:“跟着太阳来的。”
然后我把剩下的半个橘子塞进小姑娘嘴里,“吃完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
被塞了一嘴橘子的蝴蝶笑眯眯地说好。
“总觉得,歌小姐很像年长的长辈。”
临走前,我听见蝴蝶这么说。
我:“……”
我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了。
废话,论年龄,老子可以当你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主公:果然与歌小姐的谈话让我觉得像是在跟年长的长辈请教一样。
蝴蝶:歌小姐很像年长的长辈。
歌:咱能别再提“长辈”这个词吗?我一点都不想被人提醒自己是个奶奶辈的女人。
第22章 过去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背负着不同的过去,而这些过去,大多数与鬼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是我暴打了鬼杀队未来的“柱”们一个月后,总结出来的结论。
比如焱寿郎,炼狱家的祖先曾经是遭受过鬼的伤害的人们,这一家子的猫头鹰满怀这永不熄灭的热情祖祖辈辈都加入了鬼杀队。例如蝴蝶,蝴蝶的父亲死于鬼口之下,母亲为了死去的父亲卖掉了和果子屋,进入了鬼杀队的蝶屋,蝴蝶继承了母亲的遗愿,与鬼死杠到底。
几百年来连续不断都在制造悲剧的鬼,制造悲剧的同时,也是把葬送自己的利刃制造了出来。
悲剧制造悲伤的同时,也会制造仇恨,这些仇恨,则会制造出割喉的利刃。无论前路如何坎坷,他们都会踩着一路的崎岖,挥刀向前。
我很好奇,鬼之始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鬼,但是我很肯定,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地悲剧人间,怕是没有挨过社会的毒打。
缘一的呼吸法旁人学习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把个月我熬了几天夜都没睡觉,两只眼睛时刻盯着缘一,吃饭睡觉都没放过,认认真真总结了他呼吸的频率、心跳的速度等等,发现这种呼吸有点类似于人受到惊吓时候的急促呼吸。
教习呼吸法的头一个月,我把六个倒霉蛋儿赶到后山的一个断崖上,断崖旁边是倾斜而下的水流,底下是由瀑布汇聚而成的河流,和南贺川有些相似。
摔下去也死不了人……大概。
大致讲解了一下呼吸法的原理,我把焱寿郎从断崖上踹了下去,在对方惨不忍睹的哀嚎里,我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记住这种感觉,那种血液循环加快,心跳加快的感觉。”
然后我还告诉他们,没记住没关系,多跳几次就可以了,底下是水流,缘一和蝶屋的后勤人员在下面待机,不用担心跳下去会死人。
无视剩下几个人满脸“卧槽你在逗我”的表情,我拎着他们衣领子挨个把人丢了下去,然后就是一阵阵被拉长的哀嚎和“噗通”几声落水的声音。
哀嚎的声音还有落水的“噗通”声音在那天响彻了产屋敷家的后山,直到太阳逐渐西沉,群鸟归巢,天边的云彩被霞光烧得如同火焰一般火红的时候,才逐渐息敛。
天边最后一丝刺目的霞色沉入地平线,我和缘一,还有蝶屋的后勤人员,把水里的六个家伙挨个捞了上来,扛着鬼杀队未来的“柱”们回到了蝶屋。
于是从我开始训练鬼杀队的“柱”们开始的第一个月,鬼杀队里就流传着“特别训练营里疑似是缘一先生妻子的魔鬼教习”的传说到后来“特别训练营里非常恐怖的、疑似是日柱大人妻子的魔鬼教习”。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八卦,但我知道和平使人八卦,人闲起来就有时间瞎几把胡思乱想。
我觉得鬼杀队的人太闲了,不然怎么会有时间传八卦?
鬼杀队初次学习呼吸法的六个人就这样生不如死地被我折磨了四个多月,四个多月里缘一经常外出杀鬼,在吃饭睡觉杀鬼训练小伙伴里总结出了一套呼吸法配合剑术。
缘一尝试着把他的呼吸交给别人,但是无一能学习到他的呼吸法,当下我们所教习的不过是把呼吸法的基本交给他们,而他们也以缘一的呼吸法为基础,衍生出适合自己的呼吸法。
斩鬼时的刀会不自觉地变成赫刀,活似染上了火焰的颜色,刀尖溢出熊熊燃烧的火焰,砍掉鬼的头颅之时,亦会烧烬鬼的一切。
刀身溢出的火焰宛若太阳的烈焰,于是就有了“日之呼吸”这样的名字。
日之呼吸招式和我那一脉的刀术有些相似,但却不是,呼吸法和查克拉,二者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没有人可以使用和缘一一样的呼吸法,也没有人可以使用跟我一样的刀术。
小猫咪坐在屋檐底下的走廊抱着小三花猫,呆愣愣地看着庭院里的紫藤花架看了好久,一直到太阳西沉都保持着靠着柱子的姿势。
我知道缘一有些失落。
六个家伙学习呼吸法的时候,缘一隐约有一种正在靠近别人的感觉,满心期待了很久,却发现发现自己的特殊性是别人无法抵达的时候,总会有一点点失落的感觉。
他的特殊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世界对他另类的孤立。
“缘一。”我拿着日轮刀,“你要看吗?”
“我父亲教给我的刀术。”
抱着小三花猫坐在屋檐底下的缘一愣了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似一闪一闪的星星。
“好,我想看。”
这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对他展现我自己的过去。
由“雨歌”从父亲身上继承而来的刀术,再度由“歌”手握日轮刀舞动出来,我有些恍惚,恍若隔世。
拔出日轮刀的那一刻刀身上的火焰就升腾起来,从刀尖上喷涌而出的火焰卷着刀身,恐怖的高温使得周围的空气膨胀起来,刀身被烧得通红,周围的空气因为突然变化的气温而流速加快,卷着漫天烧烬的紫藤花旋转、飞舞,手腕不断翻转,身体随着招式的变换而变换,周身的火焰也随之变化形态。
刀锋带着火焰划过,留下漂亮的弧形火线,手腕翻转,刀锋自上而下抡出一个半月的圆弧。
我第一次看到这一整套的刀术的时候,是握着刀,与那个人拔刀相向的时候。
我明明不想的,但是那个人却拿着刀,抵着我的脖子说:
“拿起你的刀来,不拿刀的你,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于是我拿起了刀,半生里,我的人生除了刀,再无其它东西,只是抱着锈迹斑斑的刀,孤独到了死。
原本以为我的一切都结束了,但是那只是另一个开头。
“雨歌。”
记忆里,有很多人在呼喊着我的名字,饱含着截然不同的感情,思念的、怜爱的、冷漠的、憎恨的、愤怒的,无数的情感如同乱七八糟的线条交织在一起,我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如同旁观者一样,走马观花地看过无数掠过我眼前的画面,手上的动作宛若起舞一样,行云流水,顺畅而自然。
原本以为那么久不曾使用的刀术会生疏,但是这些刻在灵魂里的东西,再次展现出来的时候,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拿起你的刀来。”
遥远的记忆里,那个人握着刀,刀尖对着我,声音是那么冷漠,却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那个记忆里的我浑身都是伤,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攥着刀柄,大口大口地喘气,肺部疼得几乎要裂开。
“嗨。”
记忆里的我从铺满白沙的地上,撑着手臂,爬了起来。
“叮——”
日轮刀插入刀鞘,刀镡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呼出一口气,背后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背后,有些难受。
我微笑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的缘一,对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这是我的过去,缘一。”
我轻轻说,声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静很多。
“歌的刀术和日之呼吸有一点像,很漂亮。”缘一想了想之后说。
空气里有一点热,好像还残留着我刚才挥刀时,刀尖溢出来的火焰的温度。
我的心却无比轻松,好像松了一口气。
半年之后特别训练营的训练计划也快结束了,我被主公叫到了主屋喝茶,主公夫人也在。
主公夫人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上一点,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已婚妇人的成熟和矜持,比我这个出生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女人味的家伙有女人味多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秋天,热浪翻滚的夏天过去后,第一缕秋风吹过来的时候,树底下的草丛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屋外的紫藤花还是开得非常灿烂,紫色的花朵一朵簇着一朵,从树顶上倾泻而下。
地上落了一地的金黄色,满地金黄踩下去可以踩出清脆的咔咔响。
主公夫人把沏好的茶放在茶垫上,还贴心地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茶点。
“非常感谢。”我坐在软垫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
宇智波的家教很严,没女人味是一回事,讲规矩守礼节又是另外一回事。
排除某些需要动拳头的特殊情况,大多数情况下,我还是遵纪守礼的良民。
主公夫人给了我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我下意识地想到了年幼时,尚在人世间的妈妈,她也喜欢这样微笑,嘴角微微上扬,礼貌又端庄,不会张扬也不会逾矩,就像温度不会太高,清澈明亮的温泉水。
“您太客气了。”主公夫人微笑。
主公夫人坐到了丈夫身边,面带着温和的微笑,把话语权交给了自己的丈夫。
“这些日子,辛苦歌小姐和缘一先生了。”主公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尽管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是可以看出来他的心情不错,“托歌小姐和缘一先生的福,鬼杀队的剑士们的实力提高了很多。”
“你太客气了。”我说,“我只是暴力教学而已,全靠的是他们自己的毅力坚持下来的。”
他们都有底子在,所以教习起来也不会费太多力气,只要我上手揍和不要命的训练就好了。
“希望自这以后,鬼杀队能有更好的未来吧。”主公微笑。
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十五岁的主公,他是有一个女儿的。
小姑娘被侍女抱过来的时候,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操着一口软糯糯的声音对着主公喊了一声“哦多桑”。
“噗——”
我刚喝进去的茶水差点从鼻孔里喷了出来,气管里呛进了茶水,我难受地咳嗽起来。
在一连串的咳嗽声音里,小姑娘攥着父亲的衣袖子,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我。
主公夫人赶忙走到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背部替我顺气。
“没事吧?歌小姐最近是否太累了?”主公夫人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真挚的关怀。
我摆着手说没事,侧过头去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余光督见攥着主公衣袖的小姑娘,已经身为人父的十五岁主公慈爱地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眼睛里的光芒温和得好像冬日暖阳。
我疯狂眼角抽搐。
我知道你们早婚,但是我没想到你们娃都那么大一只了。
那小姑娘看起来也一岁有余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歌: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emmmm,差不多把严胜酱放出来吧……
第23章 花街
产屋敷家的紫藤花一年四季都保持着盛开的姿态,无论是炎热的夏季还是寒冷的冬季,冬季时候的紫藤花虽然保持着盛开的美丽姿态,但是在雪花飘零的冬天,花朵不免会被雪风打落,或者被堆积在花朵上的雪压落,一场大雪之后,拉开纸门,就会看到一地的雪里藏着紫色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