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噩梦了吗?”缘一轻声说。
我抓住他的手,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手心温暖:“不算噩梦,但是也不是什么好梦,只是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原因。”我又说,“老人家都喜欢回想起过去。”
缘一垂下眼帘,眼底投下一排浅浅的剪影:“梦里,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想了想:“不太好,但是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跟你慢慢讲。”
我答应过你了,我会慢慢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歌小姐!”
木质的地板被人踩得咚咚响,小侍女拎着和服衣摆,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看到我和缘一之后却又“哎呀”一声,捂住了脸和眼睛,飞速转过身去。
“对不起对不起!”小侍女连连道歉。
你道什么歉?
我眼神死,心说现在的年轻人都神神经经的。
“那个、那个,有、有人来找歌小姐。”小侍女捂着脸保持着转过身去的姿势,“听说是找‘一个看起来凶巴巴其实很温柔救了我还给了我糖的带着刀的大姐姐’,我一听就觉得是歌小姐。”
我:“……”
那一串长长的前缀是什么玩意儿?
“好像是歌。”缘一想了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
草。
你变了,缘一。
我用眼神控诉着自己家的崽。
缘一握了握我的手:“一起去看看吧。”
“好。”
从对方那一大串前缀里,我大致可以猜到是谁来找我了。
昨晚上救下的小姑娘和她的父母。
紫藤花之家的老仆人把那一家三口带到了临时招待客人的茶室里,小侍女带着我们过去的时候,老远我就看到和室门口扒拉着门框、露出一个小脑袋四处张望的小姑娘。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看到我的时候,募地一亮:“昨天晚上救了我还给我糖果的大姐姐!”
我:“……”
我该感慨一下你把前缀减少了一点吗?
小姑娘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来,几乎是整个人都飞扑到我的怀里,整个人都像一颗小炮弹,我只好伸手接住了她,猝不及防给她撞得后退了一步。
“你是哪里来的?”我觉得有点好笑,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雨歌!”
曾经也有个小小软软的孩子,脸上的笑容好像盛开在太阳底下的太阳花,会这样把地板踩得“噔噔”响,飞奔着扑过来。
而且十有八九身后会跟着一个臭着脸的哥哥。
“爸爸妈妈带我过来的。”小姑娘从我怀里仰起头,眨巴眨巴着圆圆的眼睛,“这是谢礼!”
小姑娘献宝似的捧着纸袋递到我面前,我愣了一下。
“我攒了很久的糖果。”小姑娘鼓着包子脸,“好久不舍得吃,但是大姐姐救了我,还给我糖果。”
手里的纸袋不大也不小,我也做过小孩子,虽然我的童年并不完美,甚至可以算的上是血腥,但是我知道,每一颗甜甜的糖果对于小孩子来说都是无可替代的宝藏。
“不会舍不得吗?”我有点好笑地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愣了一下,盯着我手里的纸袋看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扭头:“舍、舍不得啦,但是、但是做人不可以这样的,妈妈说有恩就要报!”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向屋顶的鎹鸦招了招手,黑色的鸟扑凌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到了我抬起的手臂上,小姑娘抬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手上的鎹鸦。
我低头对鎹鸦耳语,鎹鸦点了点脑袋,扑凌着翅膀飞了出去。
“你跟它说了什么呀?”小姑娘仰着头问我。
“你猜猜。”我弯了弯眼角。
“你很喜欢小孩子。”缘一突然对我说。
我从纸袋里摸出一块糖果,扒了糖纸之后塞进他嘴里:“甜吗?”
缘一鼓着腮帮子咀嚼着嘴里的糖:“很甜。”
我弯了弯眼睛,“因为我喜欢甜的啊。”
小孩子就像甜味的糖果,干净又纯粹。
缘一鼓着的腮帮子又动了几下,像是一只进食的松鼠,“那我也喜欢甜的。”
“大哥哥是大姐姐很重要的人吗?”小姑娘突然问。
“嗯,很重要。”我说。
“像爸爸对妈妈很重要那样?”小姑娘歪着脑袋问。
我觉得这个问句有点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有点怪,但总之就是很最重要,“是啊。”
“你的父母也来了吗?”我低着头看着只到我腰部的小姑娘。
“来啦来啦。”小姑娘猛地想起了什么,拽着我的手就把我拉进了茶室里。
缘一和我一同进了茶室,我几乎是被小姑娘拖着进了茶室,和室里的夫妻看到女孩拖着救命恩人跑进来的时候几乎是被吓了一跳,小姑娘的父亲板着脸训斥了小姑娘,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对着她的父亲做了一个鬼脸,但还是乖乖坐到父亲身边。
老父亲倍感心累,神色不安地向我和缘一致歉。
“她是个好姑娘。”我说。
这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有严厉的父亲,温柔的母亲,有点古灵精怪但是知恩图报的女儿。
小姑娘的父亲是经常外出做生意的商人,半个月前带着妻女来到这个小镇和同行谈生意,久未陪伴妻女的父亲趁着夏日祭本来想要挤出时间陪伴妻子女儿,但没想到遇到了半夜恶鬼放火。
祭典上突如其来的大火,女儿走失,几乎要把小姑娘的母亲吓晕过去的时候,女儿从起火的方向一路跑到了父母身边。
“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们的女儿!”夫妻两个人身体伏在地上,行了一个庄重的礼。
我一直想要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童年,有可以纵容我任性的父母,重要的家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微笑,穿着心仪的和服被父母牵着手参加夏日祭。
但是我拥有不了。
即使我拥有不了,但是此时看到这些,我突然感觉我的遗憾并没有像曾经那样强烈了。
看着自己的梦想在别人身上实现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一家人临走之前,鎹鸦飞了回来,还把我放在房间的一袋子金平糖叼了过来。
“回礼。”我把袋子递给了小姑娘,“你把你重要的东西送给我了,我送你我的金平糖。”
“这怎么……”小姑娘的母亲神色有些焦急。
“收下吧。”我蹲下身看着小姑娘,“我小时候可是很喜欢喜欢金平糖。”
“好姑娘,要珍惜你的家人啊。”我轻轻对小姑娘说,小姑娘伸出了白嫩嫩的手接住了我送给她的糖。
“您是个好人,愿神明保佑您。”小姑娘的母亲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谢谢。”
我目送着这一家人离开,清晨过后的太阳升得老高,雾气已经散开,阳光底下的世界很亮很亮,阳光亮得好像要照进人的心里,阳光底下的一家人手牵着手,脚底的影子亦紧紧相连。
“缘一。”我拉了拉一直站在我身边的人的衣袖,“明年我想来这里参加夏日祭。”
“好,我陪你一起。”缘一说。
作者有话要说:
#四战战场#
“宇智波斑你个小王八蛋搞的什么飞机?!”
宇智波·小王八蛋·斑:……
五影:……
哪位壮士?速速现身!
斑斑:……
斑斑:天碍障星!【灭口jpg.】
#被大侄子胸口上脸吓到瞳孔地震一头栽进缘一怀里无声爆哭的歌:生不如死JPG.
四战战场斑斑胸口那张脸,真的吓到我了,他胸口凿着朱迪的脸,他不嫌硌吗?
不明就里的缘一酱:认认真真安慰无声爆哭的歌JPG.
缘一酱真是小天使,哪怕是后来继承日之呼吸的炭炭也随了日呼的小天使属性。
感谢在2020-11-24 22:01:00~2020-11-28 19:3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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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所望
从紫藤花之家回到产屋敷府邸后,我总是在不间断地在做梦,梦里的时间线凌乱。
有时候梦到的是小时候收到前辈糖果的那个下着雪的祭祀夜晚,火架里的火烧得很旺盛,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有一种重新回到那个雪夜的感觉。我穿着厚厚的棉衣,隔着围在神官身边的小孩子,远远看着绑着绸带的铃铛在雪风里摇曳。
时而是在下雨的屋檐底下,妈妈把我抱在怀里,那时候五岁都没有的我身形尚小,妈妈可以像成鸟用翅膀罩住雏鸟一样把我整个人抱进怀里,耳边是潺潺流过的歌声,和噼里啪啦打在屋顶的瓦片上的雨声。
又或者是在木叶的时候,我看到我自己牵着一个姜黄色头发的小姑娘穿梭在流水一般的人群里,我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见过头发是姜黄色的小姑娘。
画面骤然变换,这一次画面里的是一间木屋,房顶堆着厚厚的稻草,木屋周围是苍翠的树木,阳光藏在层层叠叠的绿叶枝头之间,绿叶枝头间还可以听到鸟儿的鸣啼。
这个地方我很熟悉,这是我和缘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赤红色的发尾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发梢间是摇晃的日轮耳饰,那个人站在干净苍蓝的天空之下,头顶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投在地面上的阴影明明灭灭。
缘一。
这是几年前的缘一。
大约十七八岁的缘一。
想想二十多岁的缘一在看看我面前的这个缘一,短短几年间,他的相貌也越发成熟,比如眼前的这个缘一眼睛还带了点小时候圆滚滚的弧度,二十多岁的缘一,那种象征着稚嫩的圆滚滚弧度已经褪去,眼线向上挑,虽然本人还是呆愣愣反射弧超级长的性格,但是眼睛只要看向某个女孩子,对方十有八九会红着脸跑过来搭讪。
我突然有点喜欢这个梦了。
于是我干脆坐在田埂边上的一块石头上,支起下巴看着还是少年的缘一。
少年时期的缘一和二十多岁的缘一一样,以前村子里的人都认为我捡回来的这个猫咪一样的孩子有点怪异,他就像一棵植物,没有喜悦,没有愤怒,话少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再者他脸上的胎记,邻居担心我年纪小不懂事,乱捡回来什么妖怪童子,小心翼翼地提醒过我。
人总是会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肆意揣摩他人,但是他们没有恶意,于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只是淡淡地一笑而过,随意说了些话揭过这个问题。
表面的无喜无悲不代表他真的是无喜无悲,高兴的时候他会笑,不高兴的时候他会一直坐在屋檐底下发呆,惜字如金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反射弧长。
这些我都知道。
少年时期的缘一仍旧绑着马尾,赤红色的发尾是暖的,穿着深色的便于活动的衣服,右手牵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脸,哦,是我来的。
两个人的手彼此相握,远方是群山勾勒出来的宛若少女眉黛一样的曲线,苍蓝的天空是几缕深色的炊烟,村落零零碎碎散布于苍翠的林间,田埂边闪烁着白色的水光。
……
以前和缘一牵着手的时候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的手牵过来的时候,我的手自然而然地就回握住他的手,缘一的手很暖和,到冬天的时候我甚至都舍不得放开,可是现在看着……为什么有种被塞了满嘴狗粮的感觉?
好奇怪啊。
我有点摸不着头,视线骤然变化,手心里多了极其熟悉的暖意。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缘一的脸。
嘴角的弧度上扬,缘一低头看着我,笑得很是开心。
缘一笑得这么灿烂的时候很少见,我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他的脸颊。
肚子却募地多了一个熟悉的触感。
嗯?嗯嗯?嗯嗯嗯?
你摸我肚子干嘛呢?
我顺着缘一的视线往下一看,卧槽,我什么时候胖成这样了?这肚子,活脱脱就是往里面塞了一个西瓜!
实现骤然一暗,缘一的头低了下来,下颚几乎要与我的额头相抵。
太近了。
我忍不住想要别过头去,但事实是我没有。
我踮起脚尖,额头轻轻在缘一的下颚上蹭了蹭。
我一愣,脸颊上募的窜上一股热流。
“歌。”耳边是缘一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皮肤上。
好痒。
我脸部气血一阵翻涌,如果现在有镜子,我十有八九会从镜子里看到我的脸红的跟番茄一样的颜色。
“我要成为父亲啦。”他轻声说。
我被这句话说得一愣。
父亲……吗?
缘一一直很喜欢小孩子,这一点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明显,还未进入鬼杀队的时候他就特别讨村子里的小孩子喜欢,人长得好看又高,小孩子被他举高高的时候几乎都会喊着“再来一次”,一个村的孩子几乎是排着队要他举高高,他也会不厌其烦挨个给他们举高高,进入鬼杀队之后,有些队员已经娶妻生子,往往抱着抱着别人家里的孩子就不肯撒手了。
原来,他不只是喜欢比人家的孩子,亦十分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
这也正常,如果缘一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说不定已经娶妻生子,孩子这会儿都可以打酱油了,没看到他哥都已经是儿女双全的老父亲了吗?
他会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吗?然后再有一个像他一样乖巧的孩子。
会吧,一定会的。